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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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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听过一种论调,说谈恋爱的时候还能耍心思使手段的,那都不是真正的纯洁的爱情。西门彰以前当那是狗屁,心想就算再怎么亲热,总不能变成白痴了吧?再说了,这世上哪有那么纯粹的东西,会相信的估计都是十七八岁傻乎乎的小姑娘,因为她们整天就知道做梦。结果现在他知道错了,因为如今他自己不但是白痴,而且有往纯情少女方向发展的危险性。
自从知道过去文止发生了什么事,什么阴谋诡计都不好使了。不是他不想,是他根本想不出来。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显得下作无聊,搞得连他自己都郁闷无比。从久别重逢到现在,文止一直都是那个态度:冷淡,却不至于失礼。以前看着生气,如今却只有感叹他真是大人有大量。每次都是西门彰自己登门找碴,文止那边从来没跟他主动联系过。如果自己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估计文止除了松一口气,再没别的想法。
看着眼前熟悉的房门,西门彰几乎想捶自己一拳——他怎么不知不觉又跑过来了?看来他不仅是白痴,简直就是着了魔。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轻轻咳嗽一声,敲响了房门。这个时间文止应该在吧?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总觉得文止就在办公室里坐着,面无表情地翻着病历,冷冰冰的水晶镜片反射出几点光芒。如果看到自己,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是小心掩饰的厌恶,还是藏在冷淡面具后的鄙夷?
西门彰知道是自己多心,疑神疑鬼。文止的态度不是早就清楚了?他那么有教养,就算在瞧不起他西门彰,表面上也依然客气有礼。但西门彰打心眼里希望对方能揪住自己的领子破口大骂,顺便饱以老拳。他是不是犯贱?他真觉得如果文止要是愿意揍他一顿,那他可得高兴死了。可惜这也只能是痴心妄想。
等了半天,没人应门。西门彰一下子踌躇起来:是在这里等他,还是离开?如果在这里等,好像太引人注目;可要是就这么着回去了,自己晚上多半得失眠。他就这么站在门口,皱着眉头双手环胸,苦苦思索。西门彰很少这么专注地想问题,甚至对身边偶尔投射过来的视线毫无知觉。“我可真是……”最后他至少想明白一件事,不论文止在什么地方,只要随便找个护士问问就能清楚。意识到自己方才举动的愚蠢,西门彰又咳嗽了一声。
“护士小姐,请问上官主任现在在什么地方?”西门彰转身,叫住一个刚好经过的小护士。虽然只是为了打听上官的行踪,却习惯性地露出了典型的花花公子式的温柔表情,声音也特别和蔼动听。这次他倒不是有意勾引谁,只是一时老毛病改不过来。像西门彰这样的老手,从来不给人留下轻浮随便的印象,反而绅士又体贴,看上去简直诚实可靠——这才是游戏花丛的真谛。
没想到小护士不但不受丝毫影响,反而瞪大了眼睛,像雷达一样把他全身上下扫视个遍。自己又点点头,这才开口答道:“我们主任今天出去了,估计得快下班的时候才回来。您找主任有什么事的话,告诉方秘书一声就行了。”说完,只盯着西门彰。
看来他在这里依然不受欢迎。西门彰也不以为意,问过那个方秘书在哪里,向小护士道谢,离开了走廊。他也不去找什么方秘书,看时间还早,决定干脆先去城里走走。前些日子曾请人调查过文止的生活习惯,知道他就算有事出门,也必定会在下班前回医院一趟。他曾为文止过去的经历感到心痛——现在依然令他难过——却从没后悔过自己的决定。他不觉得自己想了解对方生活细节的意愿有什么错,他喜欢他。
如果真心喜欢上谁,肯定会对那人的过去及隐私等等产生兴趣,进而想刨根问底弄个明白——这是另一条曾被西门彰嗤笑不已的爱情格言,如今也成了现实。以前西门彰总以为,恋爱当中绝不可欠缺神秘感,一旦两个人相互之间太熟悉了,就没有激情了。他不是没有好奇心,但每当想到所谓老夫老妻的字眼,都觉得特别厌恶。两厢权衡,他宁可糊涂些。而这个习惯再一次被文止打破了——是的,是再一次,因为当年就曾为他打破过。
那时候不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是文止的生活太单纯。同一个学校,放学一起学习,偶尔出去玩乐放松也是一道出门。那些日子其实是西门彰生活得最健康充实的一段时光——当时他没意识到这一点,回想起来却正是如此。作息规律,无烟酒,回家后先写作业,休闲活动是篮球网球和游泳——好像只有和文止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生活才像个样子,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学生。
可四平八稳的生活再好,对年轻人来说终究太缺乏吸引力。当年他尽心陪伴文止,一多半是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剩下的其实也有放松精神的感觉。而渐渐的,这种平静的生活就开始让人感到枯燥,甚至厌烦。如果不是惦记着什么,他早就不知偷溜多少次了。
文止很容易满足,几乎从不抱怨什么。往往西门彰觉得无聊的时候,他也能自得其乐。文止对他特别客气,有时候自己做什么事情太入神怠慢了客人,立刻低头道歉。西门彰觉得好笑,几次要他别这么生分,不用太拘谨,文止也只是羞涩地笑笑,却还是彬彬有礼。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文止高一那年的暑假。当时也正好是西门彰大学的第一个长假,本来打算跟同学去西藏,结果快放假的时候发洪水,只好取消行程。学校在放假前组织文艺汇演募捐,号召全体师生为家在灾区的同学献爱心。西门彰本来对这些活动不感兴趣,一向交钱了事。没想到学校请了附近舞蹈学院的学生们过来表演节目,其中有个漂亮女孩很对他口味。为了找机会跟人家说话,一直捱到演出结束。
过了几天,轻轻松松就把女孩约出来喝茶,结果给正牌男友抓了现行,被迫当街大打出手。西门彰原本没打算动武,可对方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结果西门少爷虽以微弱优势取胜,却也是全身挂彩,到处淤青。也顾不上女孩如何,招辆出租直奔医院。到了医院想起来,寒假的时候曾跟文止约好,暑假一定会回去看他。好险,差点儿失信于人。
也罢,去不成西藏泡不成妞儿,跟那小孩儿玩玩也好。西门彰这么打定主意,等伤好了七八成,带着纱布就去了上官家里。果不出所料,文止见他受伤,先是吃惊,既而心疼,一双眼睛满是痛惜。忍不住关心西门彰,却怕他嫌自己多事,也不敢多说什么。西门彰见了,微微一笑,大着胆子伸手把他搂在怀里,说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文止浑身僵硬,又顾及他身上有伤不敢挣扎,只让他别瞎闹,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
西门彰也不放手,只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静静地不说话。等文止平静下来了,才站直身子。两人一时相互凝视,默默无语。当时的气氛如此亲密而纯真,西门彰只记得自己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他一只手还留在对方腰间,另一只手刚好固定住文止的后脑。就这么侧过脸孔,慢慢地,慢慢地吻了上去。文止只在两人嘴唇相接触的时候猛吸了一口气,之后便瞪大了眼睛,像个塑像一般一动不动。
西门彰对两人之间初吻的情景记忆深刻,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记不住那些床伴鲜明的美貌,却对当时那种柔软而小心的碰触难以忘怀。他一直记着当时的感受,只不过以前略带轻佻,如今却只有怀念与淡淡的甜蜜。多奇怪,是不是人的想法变了,连记忆也能跟着改变?一直到前些天为止,他都没发现自己对那天的感受是这么深这么细腻。
真想像以前一样,把文止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无比甜蜜地相互亲吻。文止的味道永远清新而宜人,就像他本人给别人的印象一样。当然现在他们都长大了,不再是过去的懵懂少年。也许现在文止身上永远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儿,神情也不复当初的单纯明快,可那又怎么样?毕竟总有些什么东西是不会变的……
如果一个月前有人告诉西门彰,他的想法会如何改变,百分之百会被西门彰当面嘲笑。真有意思,以前当成胡扯的东西,居然一个连着一个成为现实。甚至连过去一直沉湎其中的放荡生活,也让他感到罪孽深重,简直就是讽刺。
他想变得清白干净,就像文止一样,这样他才有资格争取呵护对方的权利。如今那些红粉佳人都消失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法律上的妻子。西门彰曾经犹豫过,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如果不离婚,跟原先相比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且李端凝手上有好几家公司,身边还有好几个亲密爱人,就算离婚,对她而言也没有什么实际损失。
别人当他是疯子,也许他是真的疯了也说不定。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