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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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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主任最近很忙,也有些头疼。他的病人封小雅,一直对治疗采取不反抗、不合作、不理会的消极抵抗政策。从早上睁眼到晚上就寝,一整天下来都是无精打采,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
封小雅成了这副样子,自然得在医院里住上一阵了。公司里只有文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他人都以为不过是外出培训。有上司出面说明,本来就没什么人会刨根问底;而封小雅自己也没有特别要好的同事,不至于突然冒出个热心肠到处打听。他的家人都在外地,本地只有一个伯父,平常也不怎么来往。现在了解封小雅近况的,除了始作俑者,就只剩下医院里的几个大夫护士。
刚来的时候一连昏睡了好几天,醒来之后整个人也木木的,一言不发。除了药物作用,更多的恐怕是为了逃避现实。现在他搬到了二处,编号T-341。
本院医生护士的比例接近1:6,在国内相当罕见。这么一大堆青春年少的小姑娘聚在一处,各种小道消息自然容易满天飞。院里又难得来个相貌英俊的年轻病人,不暗中议论一下简直有违她们的天性。而二处就不同了,不但医护人员事先签署保密条例,病人的身份背景等资料也一律列为最高机密,仅靠编号区分。
上官事先同那里的工作人员说明,这个病人身份很特殊,请大家小心照看。其实就算他什么也不说,大家也都明白:毕竟这么大个地方这么多的人,也只有封小雅的精神状况得到了医生的关心。
二处里头来来往往的护理人员各个身手不凡孔武有力,就算是史泰龙李连杰闯了进来,也得几下子束手就擒。但考虑到二处杀人犯不少变态更多,上官还是特地吩咐几个护士,一定要特别注意封小雅的安全。其实他这是多此一举,二处成立这么多年,从未发生过大意外。
至于封小雅本人,目前对周围的一切是无知无觉,浑浑噩噩地度日。他从不和人交谈,只静静地坐在草地旁的长椅上,半眯着眼睛晒太阳。除非有护士监督他做一些简单的运动,比如绕着楼散步什么的,不然他真就会在那里待上一整天。现在封小雅好像只剩下一些本能反应,不论身在何处,困了就躺下,睡觉。肚子饿了也不吵闹,只乖乖地等人送饭。想去卫生间就哭丧着脸,拉起衣角扯来扯去。
文央几乎每天都来看他,同他小声说话,语调轻柔而低沉。即使得不到对方的回应,也没有丝毫的失落与不耐烦。很多时候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坐着而已。气氛很平和,却让人觉得有一丝诡异,又有些莫名的悲哀。
文止以前从未见过堂弟对什么人如此重视、如此在乎。他看封小雅的眼神异常温柔,仿佛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会比眼前的人更重要更值得珍惜。说实话,看见堂弟这样的表情,上官主任心里的忧虑又多了一层。
以前上官文止总以为自己是家里唯一的怪胎,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如此疯狂,乃至走火入魔,害人害己。现在他总算走出来了,却眼睁睁地看着一向薄情又冷静的堂弟陷了下去。难道这是遗传吗?
如今变成这个局面,文央却丝毫不以为意,也不去烦恼未来该怎么办,只专注于眼前神游天外的爱人。上官文止眼睁睁地看着堂弟一天天消瘦,越来越憔悴。难道封小雅一天不愿意醒来面对现实,文央就得朝着油尽灯枯的方向迈进一步?
一周了,时间过得飞快。封小雅究竟什么时候能恢复神智,连上官文止自己也没有把握。精神与□□之间的关系十分玄妙,身体机能完全正常、却持续数十年昏睡不醒的病例也并不罕见。无论科技多么发达知识多么丰富,一个医生能做的毕竟有限;而即使用尽所有的医疗手段,也不能保证病人一定顺利复原。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该做的已经都做了,这之后就不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范围。现在只有等待,也许很漫长,也许只是短短数日……虽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上官文止仍是多少感到有些郁闷。现实再一次让他认识到,与自然界的那些神秘规则相比,人类是多么的无奈。
而更加讽刺的是,现在西门彰居然成了他派遣寂寞、消磨时间的好对象。在这个昔日情人面前,上官文止不但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压力,甚至可以说处于一种心理上的优势地位。他们彼此相熟,也有过许多好的坏的往事,所以相互之间都用不着刻意伪装什么,几乎是完全放松。西门公子估计是开窍了,虽然态度还是一样的无赖,却不再缠着他、妄想能鸳梦重温,完全成了个老朋友的样子。
老朋友?好吧,他们从来就不是、以后也不会是真正的朋友,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喝上一杯。西门彰对吃喝玩乐的艺术十分精通,有这么个行家带路,上官的业余生活比原先又丰富了不少。虽然他不清楚是什么改变了西门彰,但既然现在这个情况大家都很满意,就这么继续下去也不错。
由于性格家世等等的关系,从小到大文止都没几个贴心的朋友。除了亲戚的孩子,连幼时玩伴也少得可怜。有时候上官回忆起来,往往为自己少时生活的平淡无味感到吃惊。好不容易高中毕业,又遭遇人生一大打击,连累整个大学生活一片苍白。等他明白这么下去不行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开始忙考研忙实习忙工作。连和女友见面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哪还有什么把酒论英雄的激情。
他也想过等工作以后多交些朋友,拓展一下社交圈子。可进了社会才发现,纯洁的友情似乎只存在于象牙塔内。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政治,就连简单的饭局也有那么多的解释与延伸。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可大家脸上都戴着社交用面具,和一堆陌生人聚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时机一旦错过,就再也找不回来当初的感觉,无论是青春还是爱情,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虽然西门彰的本性是如此的令人讨厌,但至少他们彼此知根知底,也用不着多加掩饰。空闲时间跟他随便谈谈、放松一下,也算聊胜于无。
“我离婚了。”有天他们坐在一家气氛宁静和谐的酒吧里,西门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上官那时候正端着一杯教父,对面已经灌下了三杯马丁尼。听到这个消息,上官愣了一下。他想起前些日子在郊外骑马的时候遇到的那位女郎,她自称是西门彰的法定配偶,还一脸倔强的劝诱自己一同对付“那个无耻的家伙”。
既然姓李,多半是那个李家的人了……虽然那个时候她声称非要给西门彰一个教训不可,但现在看来,得到教训的恐怕是她自己。他不清楚他们夫妻间的家务事,也不了解女人的心理,但按常理推断,那位思想单纯又骄傲的女士多半会将离婚视为一种羞辱。不过西门彰离婚与否,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上官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反问的冲动,仅以熟人的口气简单问候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上周三。”
“哦……”多半是看上别人了。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绝世美女,居然能让西门彰甘愿同李家父女决裂?虽然以西门家的底子来说,李家还构不成什么威胁……等等,要如何善后是西门彰自己的事情,他跟着操什么心?
上官脑子里转了这么一圈,就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而西门彰似乎对同伴这种明显有些冷淡的态度不大满意,借着酒劲死死盯着上官的脸不放。
他反复深呼吸几次,终于慢慢地说道:“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
上官抬起眼睛,对上他。“我应该说什么?”他不知道西门彰想听什么,但愿不是他所猜测过的……他从来就没对这个花花公子抱什么期望,但如果自己的怀疑是真的,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听了这句话,西门彰的表情变得有些苦涩。他把酒杯轻轻放在矮桌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不但神色如常,还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不,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