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良颜》几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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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惑着离开墨家，经过树林的时候，忽有所觉抬起头。见树梢之上一人苏世独立，正仰首观月，雪白的衣衫似捣碎月华染成，在夜风中飘飘拂拂，煞是风流。
　　张良悠然道：“月出皎兮，莫非阁下在此赏月？”见白凤俯首，嘴角挂着冷诮，“月色哪及这出戏精采，张良先生策划的好呀。”他心思一转，卫庄的心思实难捉磨，不知白凤此来意图所在，嘴角含笑只是眼神却未笑，“那么，你是来观戏还是演戏？”
　　“为奖品而来。”白凤冷诮道，修长的身子蓦地化成一抹月色，没入无边黑夜。张良只觉劲风拂面，腰身一折，柔韧如弱柳拂风，凌虚尚未完全出鞘便是一挡，只听“叮叮”数声，火光迸溅，只在片刻间便与白凤的羽刃交击数下。刀光剑影卷着树叶，一时翠浪如簇。
　　两人速度都极快，只见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在月光下时分时合，张良指间疾转凌虚剑完全出鞘，挥舞间光华陆离，剑势潇洒写意。白凤的羽刃却薄如冰片，莹莹光芒只如一缕月色，幻化无际。虽都未下杀着，已然剑气凛凛。
　　张良虽没有盗跖那么快的身法，但凌虚之下也绝无破绽。白凤凰投鼠忌器，反倒落了下风。两人于半空中交手，谁都没有注意到树林的阴影里，一双眼睛阴狠地注视着他们。
　　“卫庄想以此花逼盖聂出手怕是打算错了。”说话间一剑挥出，蓝光如海水潋滟，“盖聂伤重不会出战。”白凤被逼退一步，讥嘲道：“有了这花，墨家那群乌龟总会露头。”
　　张良落在树梢之上，手拿着装九泉碧血玉叶花的盒子，“此刻花在我手中，流沙莫非要与儒家为敌？”
　　白凤落于白鸟之上，唇角微勾，“有何不可？”手有意无意的拂着肩上白羽，显然准备着攻击。
　　两人皆防备着彼此，却未注意一根银针趁着月色袭来，倒是白凤的白鸟先惊觉，振翅而起，与此同时白凤迅速弹出一片白羽挡住银针。然张良黑影较近躲避已然来不及，被银针刺中右肩匣子脱手掉下。
　　黑影夺了花便要逃走，白凤的白羽连连射出均被他闪过，纵身追去，一道剑光猛然劈来，他侧身闪过下一剑又刺来，一剑接一剑，刚劲无敌，竟是罗网的真刚。眼见那个夺了九泉碧血玉叶花的人已经消失在树林中，白凤恨得咬牙却被真刚缠着无法脱身。
　　这时，一道凄厉的琴声蓦地响起，恰如寒塘鹤唳，振得人耳膜生痛，数个音节过后又忽转沉郁，像把整颗心都浸在三冬冰水里。这曲子竟是《悲回风》：悲回风之摇蕙兮，心冤结而内伤。物有微而陨性兮，声有隐而先倡。
　　张良抬首忽然就痴了。山林高处的青石上，一人怀抱古琴盘膝而坐，石侧是一汪清泉，流水淙淙，此刻月华洒在水里，倒映着他的眉宇，比水都要温柔。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思公子兮徒离忧……只到两声凄厉的呼声才将他拉回神志，见他放下古琴来到自己身边，“疼不疼？”
　　他脸上堆笑，“师兄，不疼，只是有点痒。”见那温柔的眉宇立时沉下来了，厉声道，“把衣服脱了！”他脸上飞红，拘促道，“师兄……”被他不由分说的扯开衣襟，月光下他肤如冰雪，然被刺伤右肩却成黑紫，森然可怖。
　　这时白凤驾着白鸟从空中经过，一物坠落了下来，张良用左手接住，不用看便知道是碧血玉叶花，以白凤的骄傲绝不做趁人之危的事。
　　颜路三两下封住他的穴位，沉声道：“忍着点。”拨出毒针，并指如刀，气凝指尖沿着肌理一划，俯首要吸出毒液，被张良抵住下鄂，“不行！你也会中毒的。”
　　右肩靠近心口，如果毒液扩散到那里就糟糕了，颜路拿开他的手，俯首含住伤口。肌肤碰到他的唇，温热酥麻的感觉瞬间传开，张良禁不住低吟一声，觉得他的唇像火苗点燃他周身。
　　颜路闻言身子一震，那呻吟声像一片羽毛，搔得他心痒难耐，呼吸也灼热起来，吸了一口毒血稳稳心神，“很疼吗？”见张良眼神迷离的摇头，心跳又漏了几拍，一连吸了几口只到再没乌血才停下，从怀中找出伤药，“有些痛，忍着点。”
　　一缕鲜血沿着他的唇角划过白皙的下鄂，他的眼里满是痛惜，那种温柔与血腥令张良心都痒了起来，手不由自主的托住他的下鄂，细细的摩擦着拭去唇角的血，呼吸变得灼烫，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倾。却在要触碰到他的唇时猛然清醒过来，埋首在他肩膀上，“师兄！”
　　颜路紧紧地握住手中的药，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脸色阵青阵白，张皇无措。
　　回到小圣贤庄时天已经亮了。他们怕伏念担心刻意隐瞒着伤，伏念又怎么会看不出，只是他亦有自己的打算，便没有作声。
　　中午颜路去见伏念，听见星魂对伏念道：“听说前些日子张良先生带回来了个女子，身份殊异，阴阳家也很好奇呢。”
　　伏念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星魂接着道，“否则又如何引出那等神秘莫测的人物？能在高手环卫的小圣贤庄来去自如，很不简单啊，是不是颜路先生？”说着将目光转向门外的颜路。
　　颜路也不避开走上堂中，“师兄，师叔传话让你过去一趟。”
　　星魂那邪气的眼睛别有深意地一扫，“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走到门口忽然又来一句，“两位可知道阴阳催眠咒印的厉害？这次那个小孩子杀伤了盖聂，下一次是什么人尚未可知也！”
　　伏念神色未变，颜路却暗暗握紧了拳头。他当然知道张良给他看的图形是月神下的催眠咒印，当今世上能解开此咒的不出三人。看来月神昨晚催动咒印的目的，不光是盖聂还有逼那两人现身。儒家现在的安宁一小半是因为天明和荀夫子，如果天明被咒印控制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儒家危矣！
　　伏念问，“关于那个人的身份还没有头绪吗？”
　　颜路垂着头，声音稳稳地道：“没有。那日连子房也没见过他出手，只知道他会阴阳家、道家、兵家三家功夫。”伏念疑心，“师叔那里呢？”“师叔自然是察觉了的，但他行事一向不按常理，无法探知。”
　　这时已是午饭时分，三人共同用膳，张良因伤着右手吃饭颇为不便，若是以往颜路定会亲自喂他，可是昨晚的暧昧气氛令他拘促不前。伏念说：“子房大了，也该找个人来照顾，不能什么事都依靠子路。”
　　“二师兄……”想到离他近一点便难以自控，顿住了，却听颜路说，“这些天不如先让英娘来照顾子房，正好他房边上有间空房，也省得师叔操心。”心都凉了下来，闷闷地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