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良颜》几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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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念很快就让人请来英娘，对颜路道：“我有些私事出去两天，庄里的事交给你。”颜路微讶，十几年来伏念从未因私事离开过小圣贤庄，“师兄何时走？”
　　“明日一早。”又不放心的嘱咐，“你多看着些子房，明日是季大夫女儿的生辰，请柬在书房，你代我参加。”
　　翌日，伏念疾驰了半日到深山中，只见一间简单的小茅屋，门扉半掩着并没有人，便到山崖下看石刻，却见崖下一人躺在茅草丛中睡觉，蜷曲着身子抱着手臂，眼睑青紫，满是疲态，不是韩信是谁？
　　他摇摇头去茅屋里拿来被子给他盖上，去看崖上刻字。几段下来不由惊叹，果然是过目不忘，一字不差。
　　韩信刻了几个时辰的字，手酸歇会儿不小心就睡着了，梦中似乎下雪子，到处找衣服却怎么也找不到，被冻醒了，可实在困极了懒得起来又睡着了，这次却梦到太阳出来了，很温暖。
　　醒时见一个人负手立在石崖上，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接着欣喜的问，“伏念先生？你怎么来了？”那开心的样子令伏念都跟着高兴起来，“困了怎么不好好睡？”
　　韩信面上带着孩子般的欢悦，“梅花就要开了，我想早点刻完，就可以陪伏念先生煮酒赏梅了。”
　　真是赤子之心。伏念禁不住动容，“我今日倒是带了一壶酒，你想必也未吃饭，走吧。”他带的是丁胖子做的菜，色香味俱全，韩信也确实饿了，大块朵颐，吃的毫无形象，见伏念并没有动筷子看着他，神色微窘。
　　伏念本来不饿，看他吃得这么香倒也有了食欲，夹了一筷子菜给他，“你随意就好。”他并非儒家弟子，不必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韩信问，“您过来有事？”
　　伏念道：“我有一套内功心法，对你或许大有弊宜，来传授给你。”
　　韩信惊喜道：“您是要收我为徒？”却听伏念淡然地道，“只是一点内功，不必如此。”神色极为认真的道，“我所做不过是举手之劳，实在当不得先生以内力相传，况您还有恩于我。”功夫心法乃是至宝，岂能随便相传？
　　伏念也放下筷子，本就严肃的脸愈发郑重，“我传授你心法原因有三：其一，你资质良好，适合练此心法；其二，你知恩图报，人品上佳，与我颇有眼缘；其三，有内力相助更宜于你刻字，能帮助儒家。不收你为徒只是因为你和子房一样，都不适合做学问，况且侠义之士肝胆相照，何必拘着一个名份？”
　　韩信闻言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失落，吃完饭后伏念便将心法口诀传授给他，又逐一讲解，指导他调理内息。他学的很快，但想到学完之后他就要离开，心里竟有想难舍，不能专心起来。
　　伏念见此只道他累了，看天色也晚了便说：“今日先到此，你仔细把这些练好，改日我再来教你。”
　　韩信见他要走拉住他的衣袖，却不知该怎么挽留。伏念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疑问，“怎么了？”听他讷讷地说，“伏念先生不如先留一晚，等我温习温习明日接着学？天都黑了。”
　　伏念见他样子忽然想到每次离家时，儿子伏朝也是这样拉着自己的袖子，心里一暧应道：“好吧。”
　　晚饭是儒家弟子送来的，伏念当日特地派了一名儒家弟子来帮韩信准备饮食。吃完晚饭天色还不是太黑，伏念让韩信温习内力，自己一跃身跳到山崖之上，以太阿为笔在石崖之上书写。
　　韩信仰首观看，只见他身姿威严中自有一股洒脱大气，气势如虹，笔走龙蛇，竟像是在帛卷上书写一般，字迹苍洪遒劲，俨然一位书法大家。再看看自己的字，不由自惭形秽。
　　伏念刻完字落到他身旁，“余下的部分我也刻下来了。”
　　韩信道：“将内功心法刻在石崖上传给有缘人，乃名士所为。但倘若那人心术不正，习得如此功夫岂不是祸害？”
　　伏念道：“所谓心法皆需要用心参破，这最后两句颇有玄机，心不正之人参不破的机率很小。话说回来又哪里顾得了那么多。纵是周文王又岂能预料到今日的事？”
　　韩信道：“伏念先生是个洒脱的人。”伏念摇头，语气颇有自嘲之意，“若是真洒脱，又何必在意自己的东西会不会留转下去？”
　　韩信道：“有些事情看得开，有些却看不开，再洒脱的人也有放不下的东西。”这时一片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抬头一看竟然下雪了。他一直不喜欢雨雪，这次倒有些欢喜，“我们进屋吧。”山里的夜晚比外面更冷，两人回到茅屋中，看着狭小的地方他神色有些拘促，“要委屈你在这里住一晚。”
　　伏念见他这样反而有些惭愧，他为儒家劳累，自己却不能给他提供好一点的条件。见韩信在火塘中升起火，又煮了一壶酒，他本不喜饮酒，被韩信兴致感染也陪饮几杯，烤着火听着雪落的声音倒别有一番情致。“瞧雪这么大，你这两日先休息休息，等雪化了再刻不迟。”
　　韩信声音缓慢，“雪后路滑，你是否也……多留一日？”
　　伏念想到张良和颜路，眉头微蹙，他岂会不知道张良的作为，星魂的威胁很明显，危险已迫在眉睫了。韩信当然也知道他的顾虑，但心里还是有点失落。屋外雪屑敲打着茅草屋顶，簌簌作响，气氛一时有些沉。
　　一壶酒喝完，伏念道：“夜深了，早些歇着吧。”两人并肩而卧，薄衾简榻，这样的夜晚有些寒冷，好在都喝了酒尚能御寒。但都是不惯与人同榻的人，倒睡不着便不着边际的聊一些，说到那浣纱女的事，两人皆是唏嘘，伏念道：“你的事子房与我说了一些。”
　　“嗯？”韩信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他知道伏念要说的是跨下之辱，他其实并不在意别人如何看，但却在意伏念的看法。
　　伏念沉声道：“世人眼里的耻辱或许并非耻辱。丈夫于世，总有不同的背负，辛酸苦辣都要自己一个人扛。君子易惧而难胁，畏患而不避义死，如春秋战国时的侠客一般，一言不合剑定生死很容易，难得是如勾贱般忍辱而负重。知我者为我知己，不明吾志者，又何须白眼赏之？只要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无过于人，无愧于心便好。”
　　说完这些侧首看韩信，见他躺在床上呼吸均匀，以为睡着了也要睡觉，感觉床榻颤动韩信已坐起身，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漆黑的夜色下他两只眼睛明亮如星子，波光流转。伏念正被那眸子震得愣神，忽见他俯首深深叩拜在自己面前，那姿态虔诚地令人心疼。叩过之后并未起身，就那样趴在他面前，肩膀微微地颤抖，难以压抑自己的情绪。
　　一叩酬知己。伏念岂会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长声一叹，拍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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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圣贤庄内，颜路准备去季府的时候，张良也来了，“师兄，你要去镇上吗？正好顺带我一程。”颜路问，“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