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番外》桑菊饮

7、聚会（二）

　　因为家中长辈病倒，仓促接任企业事务的季淳风这些年一直有些焦头烂额。头两年几乎是经常加班，费了很大的气力才将事情理顺。

　　其实状况并没有乱过，只是他要将自身与这些事结合起来，并要随时能有把握的做出各种决定，这就有些难了，要了解的东西太多，要将理论融合进实际情况之中的更多。近一年来才好了不少，可以算是游刃有余了，不但基本都能按时休假，而且都可以再战游戏。

　　清晨的光线已经透过没有彻底拉上的窗帘洒进室内了好一阵，他还是并没有起床的意向，直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

　　伸手过去拿来看了一下显示，他坐起来接通电话，抬手以指为梳顺了顺头发，略带不悦道：“已经九点了，你还没上天吗？”

　　陈原在电话那边略微一顿，继而大笑道：“已经九点了，你还在抛洒起床气吗？”

　　“周末，懂？”

　　“明白明白，我只是告诉季大老板一声，我马上就要上天了，大约两小时之后就到盛城。好了，你继续周末。”

　　“接你的人是我的司机，你认识。”

　　“好，我关机了，过会见。”

　　季淳风挂了电话，但已睡意全消。下床拉开窗帘，顿时满屋的春光。
　　暮春时节，明媚骄阳。

　　最近游戏里有个聚会，但是却与他无关。聚会的人与他都不在一个服务器，只是其中有一个旧朋友，所以便知道了。

　　想一想，他与陈原认识也已经好几年了，在他玩的上一个游戏里。那时他还是社会闲散人士，毕业已过，工作没来。虽然之前也见过几次，不过这倒是那人第一次到盛城来。不太喜欢出远门的人难得一次飞这么远，他还是再热情一点好了。

　　因此，秦司机在去机场之前，又先跑来接了自家老板。

　　天气很好，飞机准点到达。

　　陈原在接机处看到他，还真的是有些意外，他知道这人虽然工作挺忙，但懒散是刻在骨子里的，凡事只要能不麻烦，那就绝对不会亲自出马，被接机什么的，还真是有些感动。

　　“能得到季老板你的接机，这规格太高了！”

　　“对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人，自然得移步相近亲相见，中午想吃什么？”

　　“你决定吧。”

　　两人难得一见，中午这顿自然是先要聚聚。聚会时间有两天，季淳风早已帮他在聚会地点定了房间，他也准备下午才去露面。

　　他与季淳风也是在游戏中认识的，虽然季家在尚城也有生意，但有意无意间，他们并没有在生意上有什么交集。作为一个现代人，在非同学非亲戚的前提下，能有这么一个完全不涉及利益方面的朋友是非常难得的，似乎都不愿意轻易去打破这个现状。

　　他对季淳风此人其实是有些佩服的，玩得比他开，但下限比他高，看得比他透，还活得比他好。现实生活中掌权盛城有名的本地企业，即便当初在游戏中，这位也算是一个手握重权的能臣，他一放手不管，就把他的国家以最大限度聚光聚热的方式自爆了。

　　午餐后季淳风将他送到聚会地，将秦司机的电话给了他，“需要用车就随时联系，就算小秦不空，他也会给你安排的。”

　　他收下号码，并没有立刻下车的打算，“总之放假，不跟我一起去聚聚？那里面有老熟人的。”

　　季淳风闻言有些意外，“谁？”

　　“炎予，夕沉归。”

　　季淳风笑了，“都是仇人啊！所以你一个人去没什么安全感？”

　　陈原也不与他讲聚会中的其它人还并不知道他以前的旧ＩＤ，只一副恳切的模样笑谈道：“是啊，所以你这个兵马大元帅总要在这种关键时刻护个驾吧。”

　　碰上这么个厚脸皮的，季淳风表示也是服了。

　　两人下车，季淳风带着他向目的地走去，权衡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会来参加这什么聚会，这算是想通了吗？”

　　“我也不知道。”陈原没骗他，是真不知道。

　　他其实并不太想来参加这个聚会。一是他本来便不太爱远行，二是网聚这事对他来说是一个心结。当年也差点办个网聚，结果因为他自己的原因重疾而终了，导致他与那个人始终都没能见上一面。

　　——不碎不归。
　　一个曾经非常在乎他，现在却已经彻底从他生活中消失的人。

　　进入苍浩大陆的新版江山无限，除了怀念，有很大成分便是希望能再相遇一次，纵然早就心知这是渺茫。

　　与炎予和夕沉归虽然以前认识，但在上一次的游戏中是敌对国，交流就是国战，现在虽然在同一个盟里，但私下基本无交往。若不是看在邀他进盟的漂洋过海这纯朴的小孩面上，他应该差不多都要退出游戏了。
　　毕竟想再遇上一次的人没遇见，有仇的却倒是接二连三的在周边环绕，真是不能更心塞。

　　如此心塞，为什么还要来呢？
　　是因为觉得岁月在无形之间对人心境的改变太过于巨大吧。

　　他想他以后可能都不太会有兴趣去进入什么游戏了，即便这个江山无限，他也没有认真的参与过。出了江山，更是兴趣寥寥，所以在他的人生中，这种性质的聚会几乎可以确定只可能有这样一个了。索性聚一聚，说不定人聚了结也就散了呢。

　　当然，更大的原因应该是因为季淳风就身在盛城。毕竟这人邀请过他几次到盛城走走，他都没有应邀，这次完全可以多留几日。

　　虽然已经知道季淳风这个现实名字很久，但因为是记录在卡里的原故，所以即便手机已经换了几代，却还是最初的那个叫净雨纯风的游戏ID。

　　当初那个游戏，除了一个遗留至今的遗憾、纠结、怅惘，余下的便是这个朋友了。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没有与季淳风的这份交情，是不是那些事就不会还那样清晰，毕竟人是健忘的，若没有一个时刻都会提醒你的存在，在时间流逝之中，再深刻的事情也会日渐淡化。但是他却还是没有与季淳风疏了联系。只是分不太清是真的舍不得这个可以称得上是真知己、纯朋友的人，还是不愿意就这样在岁月的蹉跎之下而忘记那一个时期。

　　不过其实说会健忘大概也只是针对寻常，一个人一生中似乎总有些难以忘怀的人与事。没有办法忘记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留下的印象，更重要的是他改变了别人对你认识，而且对此你还没有办法修复。

　　他对盛城是极陌生的，地点是由主办人所决定，从大厅看，似乎有点高端，看来这世上不差钱的人也挺多的。

　　季淳风按了电梯，回头问他，“是在八楼吗？”

　　他点头，“是。有什么特别的吗？”

　　“那有几个综合娱乐室，很适合一、二十人的小型聚会。”

　　虽然是节假日，但大概是由于这个地方消费水准的原因，所以并不显得拥挤。电梯在‘叮’的一声清脆提示之后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拎着行李包的年青男子，一边看着时间一边侧身与他们错开，步履有些快捷，他只看了一眼便与其擦肩而过。

　　那样的五官与轮廓……

　　他觉得一时间神经有些短路，脑海中似乎一直在匆促地着响着电梯那清脆的提示音，提示着这是一个极其重要而紧要的事情，但却又在一时之间反映不过来。

　　回头看去，那人已抬头快步向门口走去。因大门方向与电梯的角度问题，所以他这时看见的并不是背面，而是一个侧面。

　　那个侧面！

　　他猛地向前一迈正要冲过去，却被提前一步关上的电梯门给拍了回来。原来在刚才的愣怔之中，他竟已在不知觉间随着季淳风进到了电梯里。

　　“你干什么？”看他按着头猛按一楼键，被他撞着电梯门而发出来的响声惊了一下的季淳风诧异道。

　　“不碎！刚才那个人是不碎不归！”

　　原本陈原从来也没想过会与一个网游中认识的人有什么深交，更没有想过人生真的会有擦肩而过这种事情。但是这两件事都让他深刻的感受到了其个中三昧。

　　因为楼上有人叫电梯，所以上下耽搁了一分钟左右以后，无论是在大厅还是外面，他就没有能再看见那个人。

　　休闲城内是人来人往，城外更是车水马龙。人在其中，犹如沧海一粟，完全无法再找到那个身影。之前那惊鸿一瞥更似是自身脑海中某些意识的具现化。

　　季淳风看着对面凝视着茶杯出神的人，暗自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啊！

　　刚才那人他没有特别注意，扫视而过留下的印象应该是一个气质轩朗的成年男子，其它便模糊了。况且他也并没有见过不碎不归，所以就算是看清楚了也无法判断。

　　陈原也早就是成年人了，更不是什么低情商低智商的人，平常找他唠叨时他还可以打击劝慰一下，这种时刻就完全没有必要了。只好建议道：“虽然是飞机出力，但总归你今天也算是日行千里了，要不先去房间休息一下吧。”

　　陈原顿了一下后点点头。

　　原本准备去聚会处的安排现在已完全没了心情，他确实应该先去睡一觉。

　　季淳风难得费心的将他送到订好的房间，没有再多说什么便道了别。回到茶厅后打了个电话，不一会，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坐下，满面笑意道：“季老板今天是一个人来？真是难得。”

　　季淳风笑道：“与朋友过来坐坐，他从外地在，在你们这要了一个房间休息。我这时请董经理过来是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季老板你尽管说。”

　　“我之前来的时候在电梯口遇到一个人，觉得似曾相识，又一时想不太起，总觉得有些耿耿于怀，所以想看一下你们今天的监控，不知道这个麻不麻烦？”

　　“这个很简单。只是要麻烦你跟我到控制室那边去了。”

　　看公共区域的监控是可以的，但最多也只了解到那人是在离开前不久来到这里，去到了八楼的一个房间停留了一小会便出来离开，而若再要从经营方这里追究房间的情况那便有些不太方便了。

　　季淳风回到茶厅坐了一会，考虑到底要不要为了陈原去那个房间看看，据说被人订了两天，倒也不太着急。但他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要插手这件事，人生缘分、感情问题之类的，他真的有些不想在这些事情上去干涉什么。

　　而正在他迟疑间，却见刚刚在监控视频中终于看清楚了的那人正施施然的走进茶厅，在一个空位上坐下并随手拿起一本杂志浏览起来。

　　这……

　　他是要先接触一下，还是直接叫陈原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