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番外》桑菊饮

9、聚会（四）

　　陈原到房间洗了个澡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睡意，虽然有些疲倦，但脑神经却非常活跃。之前那个场景一直在脑海里回放，无论怎样都撇不开，索性也就顺其自然了。

　　打开电脑，从电子邮箱里翻出张照片，上面的主角是一个周岁的小孩，但他的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抱着小孩的人身上。一大一小两人都是侧面，据说当时天色有些晚了，要用闪光灯，所以便逗着小孩引开了视线。

　　此时再看，再次确定照片中人与之前在电梯口见到的那人极其相似。
　　所以，那应该真的是吧！

　　也许他应该问问季淳风有没有关系能查看一下这里的入住记录，都这么巧的遇见了，他确实无法再放置下来。这挂怀了好几年的人，无论是梦想破灭还是缘份再续，他都想要有一个结果。

　　说干就干！
　　在他正准备联系季淳风时，电话提前一步响起了信息提示。

　　净雨纯风：到六楼茶厅来。速。

　　虽然身在十几楼，但托电梯的福，是挺速的。因为之前在茶厅小憩过，这次他便轻车熟路的直接过去了。大约由于接近晚餐时间，多了一些在这里用简餐的人，比之前热闹了不少，但他还是一眼便看见了季淳风以及——旁边的人。

　　他看见了什么！！！

　　难以置信！

　　看见他走了过来，季淳风起身对杨平笑道：“今天就算了，明天一定要一起吃顿饭，可以吗？”

　　杨平当然也看见了走过来的人，倒也未做其它表示，对季淳风点点头道：“当然。”

　　“那我到时联系你。”季淳风对杨平摆了下手，拍了拍陈原的肩头，示意了一下‘兄台加油’，然后就爽快的离开了。

　　陈原此时也顾不上对季淳风突然给他丢这样大一个震惊的事表态了，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坐着的人，思索着究竟要以怎样的话开场比较好。

　　他自己脑内活动飞速运转，所以并不觉得时间已经过了多久。但事实上却已经久到杨平觉得要是再不打个招呼，服务员都要过来问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了。暗自叹了口气，抬目微微一笑，“不坐吗？”

　　陈原反应过来，即刻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将盘旋了好久的那句话吐了出来，“好久不见。”

　　杨平闻言眉峰一挑，但最终还按下了‘我们有见过？’这句，换成了“是到盛城来度假？”

　　“算是吧。你呢？”陈原暗暗吐气，终于有种进入到正常聊天节奏的感觉。

　　“因公事来此，意外滞留。”

　　见他端起茶杯无意再另起话题，陈原苦思究竟要说什么才好。
　　心中明明有千言万语，却是一句也道不出来。交际套话会显得更加疏离，亲近一些的话语却又似乎没有那个身份。

　　正心内焦灼间，衣兜里的电话突然响起，陈原拿出来一看，是今日此地那个网游聚会中的人！瞬间好想挂断，在眼前这人面前暂时决不能提这一茬啊！但是刻意挂断太奇怪了吧！

　　“喂。”

　　“大哥你还没到吗？已经快晚餐时间了。”那边在游戏中的小弟有些担心的问。

　　“我有其它事情，不一定会过来了。”

　　“咦……”

　　“回头再联系吧，再见。”

　　陈原将电话利落的挂断，顺带将之静音了。正舒口气间，只听得旁边人站起身道：“我打算出去走走，再见。”

　　“哎！”他闻言匆忙也站起身，“能一起吗？”

　　杨平注视了他两秒，最后还是道：“随意。不过我对这边并不算熟悉，只是随便走走。”

　　“我也不熟，这还是第一次来。”

　　对其语气中的几分客气陈原并不介意，只要没有断然拒绝便已经很好了。在这样相对安静且一对一的条件下，作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有些尴尬，所以出去走走也许是最好的。

　　天色还并不太晚，两人下楼在前台咨询了一下，服务人员给推荐了附近不远的一处步行街道，据说晚间那里的灯光很美，而且还有各种小吃与特色店铺，非常适合散步与购物。

　　事实也确实如此，虽然眼下还并没有到开灯的时间段，但琳琅满目的店铺内外早已经彩灯莹亮。杨平随意兴及眼缘的挑着逛了逛，并没有买什么。陈原落后于他半步，心思则完全没在商品上，更没有买什么。

　　再次从一家店铺里走出来后，杨平看了一下，天色已渐沉，落日如雾灯。停下脚步，转身对旁边这位一路默然陪逛之人道：“我准备在这里找个地方晚餐，你呢？”

　　陈原秒回道：“一起。”

　　杨平默了一下，点点头，举目在周围一看，然后朝右前方一家相对宽敞且整洁明净的吃食铺子走了过去。里面已经有近一半的食客，他挑了张靠边的卡座，并没有看精致小巧的菜谱，直接对服务员道：“给我先上一份你们店的特色吧。”

　　陈原对转而等待着他点餐的服务员道：“我也一样。”

　　服务员来点餐时便提了壶苦荞茶来，但大概是有些忙，所以并没有给二人倒上。陈原惯常凡事坐等之人，稍后看见杯里空空后才要伸手去给二人倒茶时，对面之人已经先他一步将茶壶拎了起来。

　　他面前的空茶杯被那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拿走，倒至八分满后又被推了回来。

　　“谢谢。”他端起来饮了一口。茶很糙，意义却很是珍重。

　　虽然一起快转了一条街，但两人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有内在的原因，也有外部环境实在是太喧嚣了的原故。现在身处餐厅之内，身周的氛围才终于又安静下来。

　　陈原看向对他的道谢一笑而过的人，再次开口道：“我们要再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陈，陈原。耳东陈，原来如此的原。”

　　杨平用店内提供的湿巾擦了擦手，道：“杨平。木旁杨，平心静气的平。”

　　“现在还是常住沧城吗？”

　　“是的。只是比以往出差的时间多了一些。”

　　“这些年我有去过沧城几次。”陈原看着手里的茶杯，有些慨叹道：“玉湖街、青峰大道、沣江口……这些曾经听说过的地方每次都会去走一走，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在盛城这个千里之外的地方遇见你。”

　　杨平闻言默然了片刻，最后还是笑道：“我也感到挺意外的。”

　　“以后能保持联系吗？”这个问题他在一路上斟酌了很久，总归是要面对的。

　　杨平微微敛起笑意，颇为认真道：“有这个必要吗？”

　　陈原一时无语。

　　不论再怎样说，他们之间的交情，似乎不过就是四年前在网络上的一段相识，在一分钟之前还连彼此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实在是浅薄得可以。还愿意表示记得，也许已经是最有情义的表现了。

　　在这气氛渐转沉重的当口，店里的服务员将二人的餐品送了上来，于是暂时在表面上略过了这个话题。陈原心不在焉的吃了一口，但随即立马醒神抚额，尼麻好辣！

　　杨平看他吃了一口后就闷头狂灌水，便保守的试吃了一口，随后了然，尚城那边貌似不太能吃辣。各地酒店里的餐品都比较温和，除非特意点单。但这种特色食品嘛，那就很有特色了。

　　招来服务生另点了一些品类，他自己倒是并不排斥。

　　看他吃得淡定，陈原有些遗憾与这人的口味差异，但也不敢再次尝试，同样也没有再尝试之前那个有些尖锐的话题，只由此间或聊了些天南海北的菜品，晚餐便在这种氛围中还算顺畅的结束了。

　　走出小店，杨平看了一下时间，说道：“我打算回酒店去了。”

　　陈原当然不会想再一个人呆在外面。若不是因为这人，他根本就不会出来逛什么街市。平常都是活动在会所里，购物在商场中，旅游在度假村。

　　两人虽一路无话的往回走，但在有太多的东西分散目光与注意力的热闹街区，倒也并不显得特别尴尬。

　　杨平并非刻意寡言少语，而是确实感觉没有什么可以谈论的话题。

　　今天这个偶遇本来就太过于意外，虽然他对这位陈某人在心态上并没有刻意回避的认定，但也真正是感觉无话可谈。话当初吗？说什么呢！而既然当初都不好谈，又有什么基础讲现在？他觉得今天这个情况最好的处理便是陈原当作没有看见他，若实在觉得人生难得如此巧逢，那便在茶厅那里三人共话几句，然后一起吃个晚餐，再礼貌的告辞，从此路桥各归，便是再好不过了。虽然男人不能太过于计较，特别是陈年旧事，但是前事不计未必就一定要在现下把酒言欢。

　　当初那些事，可算是早已了结。
　　纵然从季淳风的话中表示出还有一些波澜未定，陈原的言下似乎也含带许多的未释之意。

　　回到住宿地，进电梯后他按下１５层，陈原在随后按了６层，问询道：“不再坐一会？”

　　他摇头，“不了。过来几天，公事繁多，如今正好休息一下。”

　　陈原点头表示理解。电梯很快便升至六楼，在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后门向两边悄然滑开。陈原一步踏了出去，回头摆了下手，笑道：“那晚安。明天九点，在这里一起早餐。”

　　看着随话音关上的电梯门，杨平失笑，这是不容拒绝的打算？

　　电梯外，陈原转身便乘了另一部电梯下到了大厅，到前台拿出十八层的房卡道：“给我换成十五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