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回来过》福*

36、治丧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深深俯身拜别追随昔日周郎而去的三位将领，周瑜脑中蓦然想起昔日舒城结义时，回荡在城外桃花林中久久不散的誓词。十年了，伯符啊，公瑾受将军重托，力保江东孙氏百年基业。尔今曹刘强敌环侍，东吴内忧外患，国事未了，公瑾有何面目追随将军而去……
　　眼前黑漆漆的灵位棺木模糊了，依稀又是当年刻骨铭心的生死离别。灵堂之上，痛哭流涕无人质疑罢。卸下人前人后的负担，周瑜索性纵情放怀地发泄心头悲恸，直哭了个昏天黑地。真没想到，昔年伯符灵前痛断肝肠却要百般克制，今日却借别人的灵堂痛哭那已经辞世十年的人。
　　“将军节哀。”周瑜一场肆意发泄过后，心中郁结稍解，听得耳畔有人劝慰，便止了悲声，任由身旁人搀了去耳房歇息。“子明节哀，身子要紧。”周瑜泪眼朦胧中见凌统递过热茶布巾，心头一暖，接过布巾擦净了脸上泪痕，又喝了几口热茶定了定神。
　　“见过吕将军。”周瑜抬眼看去，房中不知何时进来了一溜的人，领头躬身施礼的正是蒋欣。“公奕？”周瑜正纳闷间，只见蒋欣一挥手，身后五六个半大孩子纷纷上前跪倒口称：“拜见吕伯伯。”周瑜看得一愣，连忙起身伸手搀了最近的一个少年起来，拿眼去问闪在一边的蒋欣。“这是成当的弟弟，成棠。”蒋欣伸手将仍跪着的几个孩子一一扶起，才回身对周瑜介绍，“这几个都是成、宋、徐三家的子弟，感激将军仗义治丧，特来拜谢。”周瑜抬眼看去，这几个孩子最大不过十四五，小的才五六岁，虑及三将身后萧条，不禁一声长叹。
　　“子明，听说主公要将三处兵马悉数与你。你待如何？”蒋欣望着周瑜哭得通红浮肿的眼睛，迟疑着问。“有这事？”周瑜愕然。“是。”站在周瑜身前的成棠从怀中取出书信双手奉上，上面孙权手书印信赫然在目。
　　“这等大事，吾怎不知？”周瑜读罢调兵军令，心中惊疑未定。“前些时，将军卧病不起，所以不知。”凌统取过周瑜手中调令，小声说，“三位将军去后不久，主公就下令合兵了。”
　　这是何意？周瑜只觉得头部血管爆起，耳中雷鸣阵阵，心头直如万马狂奔，眼前恍惚又是捧着兵符，说着要公瑾提领江东的孙权。仲谋啊仲谋，孙家历来将兵的都是子承父业，兄死弟继。你横插一杠子，硬要吾夺了人家世代传承的兵权，入主别家，这是害我呢，还是宠我呢，还是算计我呢？难怪，尽心尽力帮人家办事，人家还拿这种看狼子野心的眼神儿看吾啊！周瑜心里忍不住狂呼“冤枉”，恨不得立马冲进吴宫，揪着孙二谋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才解气。
　　“不可。三位将军勤劳国事，身后子弟虽小，不可废也。”周瑜强按怒气，稳了稳心神才郑重言道，“主公此举有失偏颇，待吾上书劝诫主公收回成命。”“朝中也曾有老臣劝诫，主公不纳。”“不纳？多劝几次，就不信主公不纳！”周瑜难得地暴躁了。（注1）

作者有话说

　　注1：《三国志》记载：“时蒙与成当、宋定、徐顾屯次比近，三将死，子弟幼弱，权悉以兵并蒙。蒙固辞，陈启顾等皆勤劳国事，子弟虽小，不可废也。书三上，权乃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