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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白衣女子 ...

  •   红袖就住在温柔乡的附近,听了南宫弈的提议,回去收拾了东西,和南宫弈他们一起住了,也好照应。
      回去的路上,两个姑娘难得的安静,只是手挽着手,生怕旁边的人一个不小心就不见了。
      因走的是陆路,街上人来人往,都看向南宫弈他们三人,尤其是走在后头的七七和红袖。毕竟七七现在仍是男装,和红袖走在一起,倒像是一对儿,只是没人敢像他们这么明目张胆。
      红袖先注意到了这些异样目光,一阵烦厌,对南宫弈说道:“就没有快点的路吗?偏往大街上走?”
      南宫弈回头看了看皱眉头的红袖,慢悠悠地说道:“急什么,总得先把尾巴给清理了吧。”他这声音不大,却一语惊醒梦中人。七七和红袖不由紧张起来,也不敢左顾右盼,怕被跟踪的人瞧出不对来。
      正走着,忽然,从一个巷口,冲出一辆马车。那马发了狂,左突右冲,直往南宫弈他们三人奔来。
      南宫弈走在前头,马车恰恰冲在他身后,隔断了七七她们。红袖和七七虽也着慌,但仍不松手,急急后退。不想,那马突然掉头,被拖拉得七零八落的车厢正打在二人之间。七七担心红袖会有危险,不得已,松开了手。
      只这一松,七七连退数步,又被不知从哪来的人群裹住。待到七七回过神来,她早已不知被人群推挤着到了哪里。
      她奋力挣脱人群,寻了一个略高的位置,四处找寻南宫弈和红袖的身影。可是人海茫茫,似乎扬州城的人们都在这一天集聚街头,她一眼望去,除了黑压压的人头,再无其他。
      七七实在懊恼,刚才怎么就挣开了红袖,要想她一个路痴,该怎么找到南宫弈他们?
      混乱的人群还未散去,七七却等得心焦。她想坐下等南宫弈他们寻来,却又嫌时间过得太慢,令她坐立不安。
      七七正自愁苦,无意瞥向身后的小巷。
      此时还未到正午,日头不高,却也热烈。这小巷,却在浓荫里,似乎十分清凉。但吸引七七的却不是这清凉的浓荫。
      离巷口约有十几步的地方,站着一个白衣的姑娘,秀发堆云,戴着一层薄薄的面纱,似乎一点儿清风都会将这薄纱吹走。可七七却看不清她的样子。
      那白衣姑娘定定地站在那里,什么话也没有,只盯着七七。
      七七心里生出一股凉意,想拔腿就跑,却挪不动一步。这人的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七七心头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她再去瞧那姑娘,不想,她竟转身走了。
      七七向来猎奇心盛,看白衣姑娘走了,想也不想,竟也跟了上去。
      这小巷颇有些曲折,弯弯绕绕。七七连跑带走,想追上那白衣姑娘,可明明看着人在前方,却怎么也近不了她一步。有时七七跟丢了她,她竟然又会出现在某一个岔口,静静地等着。
      她好像就是来引诱七七的。
      可是七七此时却想不到这些。她只想追上这个人,然后看清楚她的样貌。这个念头是如此地强烈,七七想,说不定这个人,是自己认识的。
      七七追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累得直喘气,她颇有些后悔,应该跟南宫弈学一些轻功的,不然走在江湖上,总是她吃亏。
      那白衣姑娘又不见了。
      七七着起急来,可她又不识方向,只好乱转。不想,竟在一个死胡同里找到了。
      那一身白衣的姑娘,背负双手,背对着巷口,似乎在等人。
      七七这回得意了,想也不想就扑了上去。“可让我抓住你了!”七七喊着,将那姑娘扭过身来,却见到一张愠怒的脸。
      这姑娘虽也是一身白衣,却没有戴着面纱。她长得极美,五官精致得仿佛是从美人团扇上走下来的,怕是连羽溪见了也要甘拜下风。她有一双美目,又大又黑,浓密的睫毛一眨,就能顾盼生情。可是,此刻,这双眼睛,却写着极度的愤怒。
      七七也愣住了,她难道不是自己在追的人吗?怎么用这样厌恶和怒气冲冲的目光看着她?她震惊于这个姑娘的美丽,却也有些畏惧她的怒火。
      “你是谁?”那姑娘冷冷地开口,可这问话,听来却像是命令。
      七七想说,我是南宫七七。可是嘴巴张了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
      不等七七说话,那姑娘又说道:“你可知,本宫平时最恨的是什么吗?”
      七七心里暗暗道:“我又不认识你,我怎么知道你恨什么?”可是她却不敢说出来,在这姑娘的逼视下,她几乎连话也不会说了。她便等着这姑娘自己把话说完。
      果然,那姑娘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便是你这样的登徒浪子!”她刚开口说“便”字时,右手才探入腰间,说到“你”字时,一道银影划过七七的眼前,七七只听到“啪”的一声,劲风袭面,无数灰尘吹疼了她的眼睛。剩下的“登徒浪子”四字,七七只能听到,却看不到。
      长鞭来得迅捷,带着“咻咻”破风之声,强大的内力直逼向七七。七七双目未开,只好随便往旁边一躲。只是她也知道,这个姑娘武功极高,想来她今日,是要葬身于此了。
      “叮——”
      想象中的长鞭穿身并未到来,七七只听得长剑轻吟,那强大的内力压迫,突然消失不见。
      “紫儿,快跑!”
      好熟悉的话。
      七七愣在原地,这个人,她的声音为何如此熟悉?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她也曾听到这样急切的呼喊。
      “紫儿,快跑!”
      不止是眼前的这个人,还有别的人,他们都在喊:“紫儿,快跑!”
      他们要她跑去哪里?她该跑去哪里?

      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仿佛是极深极深的夜,没有星光,没有月色。朦胧之中有影影绰绰,靠近了才知道这是树木,每一棵都有二人合抱粗细的老树。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扬州吗?南宫弈和红袖姐呢?他们去了哪里?找不见了她,他们该着急了吧?
      “咻——”一只袖箭划过耳际,扎在了身旁的树干上,箭尾犹自颤动不停。
      七七害怕起来,瑟瑟发抖着,躲在树的身后。“南宫弈,死老头,你在哪?”她大声喊着,却只听到自己的回声。
      又一支袖箭飞来,七七实在怕了,跳起来向前跑去。山林之地,碎叶枯枝遍布,十分不好走,七七跑得跌跌撞撞,一边还扯着嗓子喊道:“南宫弈!老头!你在哪里?红袖姐,你在哪?”喊到后来,竟是满满的哭腔。
      她听到第三支袖箭就在自己的脑后,她不敢停,只有跑,不停地跑。袖箭却一直跟着她,不论她跑到哪里,都牢牢追着。
      “叮——”她又听到了那声长剑轻吟,以及那个姑娘满是焦急的大喊:“紫儿快跑!”
      谁是紫儿?
      七七愣在原地,她转过身去,那一袭白衣,在黑夜之中是如此的显眼。
      “你是谁?”七七问道。
      “紫儿快跑!”她依然这么喊着,那双熟悉的眼睛里,写着担忧和焦虑。
      “我不是紫儿,我是南宫七七。”七七木然地摇着头,喃喃道。
      “紫儿,听话,快跑啊!”那姑娘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连同她的人,渐渐变得稀薄,仿佛就要消失。
      “不要走,告诉我你是谁?我又是谁?”七七向她跑去。可她甚至连衣角都没有碰到,只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浓夜之中。
      她是谁?为什么要喊自己紫儿?紫儿?难道是她的名字么?
      七七茫然地环顾四周,依然是夜,依然浓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她望向前方,一枚袖箭突然冲破浓重,直刺向她的双眼。
      “啊——”
      七七大喊着。
      “七七,醒过来!这只是梦,快醒过来,七七!”
      这是南宫弈的声音,难得听到他如此失了淡定的呼唤。
      七七想,这个死老头,你可终于找到我了。这么想着,她忽然安了心,放心大胆地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
      耳边有窃窃私语,好像是南宫弈和红袖。
      这两个人也真是,怎么不掌灯?这么黑灯瞎火的,莫非在商量什么密谋?
      声音突然没有了,却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七七记得南宫弈说过,内力越是高深,走路声音越低,脚印也越浅。七七曾经对比过她和南宫弈在雨后泥地上的脚印,果然南宫弈只有一个浅浅的印子,而她,却是实打实的鞋印子。
      七七有些口渴,耐不住性子,坐起上半身,埋怨道:“老头,是你么?大半夜地怎么不点灯?我要怎么找水喝啊?”
      没有回答。
      七七可以感到有一个人坐在自己的身侧,轻轻揽着她,将她身后的枕头扶好,让她靠的舒服些。
      “七七。”七七就猜到,这个人是南宫弈。“大夫说你眼睛进的灰尘太多,又受了些内伤,暂时看不见。”南宫弈说得很慢,很小心翼翼,似乎怕吓到了她。
      七七沉默了好久。她有受到内伤吗?她怎么不记得?
      揽着双肩的双臂突然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七七,你不要担心,大夫说了,每天只要按时服药,再用药水洗眼睛,就会没事的。”这是红袖姐的声音。奇怪,她的声音里怎么带着一丝压抑?
      “红袖姐,你怎么了?”七七伸手抚上她的脸庞,却是一手湿漉漉,“红袖姐,我没事的,不就是几天看不见么,没关系的。老头说了,他捡到我的时候,我几乎都要死了,可是你看,我还不活得好好的么?”
      红袖将她抱得更紧,她的脸几乎贴着七七的脸。七七只觉得有热热的水源源不断地滚落她的脸颊,滑进她的脖子里。
      “对不起,七七,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的。对不起,对不起……”红袖微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不断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七七也伸手抱住红袖,一下一下,轻轻地在她背上拍着。“红袖姐,我好好的,我没有死,这也不是你的错。真的……”

      红袖抱着她,哭了很久才渐渐止住。
      南宫弈被晾在一旁,见她终于恢复正常了,才打发她去看看七七的药好了没。
      “她是真的吓到了。”南宫弈将一杯水放在七七的手里,再送到嘴边,看她喝下。
      “红袖姐是想起了羽溪吧,才一天不到的时间,她自然担心。”七七喝下水后,干涸的喉咙有了滋润,舒服多了,“我还要一杯。”
      “慢慢喝,也不能喝太多水。”南宫弈嘱咐道,却又被七七抢白“知道啦,老头子”。
      “其实也不全是羽溪的缘故。”南宫弈接着说道,“我曾听她提起过,她是家中长姐,有一众弟弟妹妹,最小的妹妹才十五岁。有一次她父亲让她在家照看弟弟妹妹,她却起兴带了他们出去骑马。她一人跑出好远,玩够了回来,却发现最小的妹妹不小心摔落马下,被马踩坏了双腿。”
      七七手里的杯子突然掉了下来,还好是落在床上,没有摔成碎片。“那后来呢?她的妹妹怎么样了?红袖姐怎么样了?”她急切问道。
      “那个小姑娘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却再也站不起来了。红袖,自然被父亲责罚了一顿。听她说,那时她淋着大雨跑到庙里,给佛祖磕头,磕了一晚上,头破血流。还好,佛祖显灵,她的妹妹,终于还是保住了。”南宫弈叹了口气,抬头看见七七瘪着小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因此她发现你不见了,便急红了眼,发了疯一样地找你。在她眼里,你和她亲妹妹,是一样的。”
      “在我眼里,红袖姐也跟我亲姐姐是一样的。”七七十分肯定地说。
      南宫弈探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七七,你可知你昏迷了几天?”
      七七茫然地摇摇头。
      “整整三天。高烧把你的脸都烧红了,红袖甚至跑去扬州最大的酒楼醉红楼买了冰来给你退烧。你一直在说胡话,喊着你是谁,我是谁。每次你想起以前的什么事来,都会如此。这次呢,你想起了什么?”南宫弈难得如此温柔,想必他也跟红袖一样,为她急疯了吧。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我只看见了一个姑娘,跟我差不多大,她对着我喊‘紫儿快跑’,我问她是谁,她也不答,只是喊着这句话。莫非我以前叫做紫儿?”七七努力回忆着,却只记得这些残片,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了。“南宫弈,你说,为何我一想起往事,就会发烧呢?我实是担心,我还没找回自己的记忆,先被这高烧给烧死了。”
      “不许胡说!”红袖满是怒气的声音传来。原来她已回来了。
      红袖将药倒进碗里,先自己将药吹凉了些,再端给七七。
      趁着七七喝药的功夫,红袖又说道:“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你就是你。你只要知道你是南宫七七,是我红袖的妹妹,南宫弈的小跟班,便足够了。”
      南宫弈却不再说话。

      红袖扶七七躺下,自己又端了药出去。
      七七不知道南宫弈是否还在,试着小声唤道:“南宫弈,你还在吗?”
      “废话。”还是那么讨人厌的语气。
      “帮我把包袱里的紫玉箫给我。”七七自然也没什么好气,命令式地说道。
      紫玉箫被塞进被子里。七七感觉到它微凉却圆润的触感,渐渐安下心来。
      这紫玉箫说来也奇怪,即使是大热天,被人紧紧捂着,也温凉如故。而你若要用它吹出一曲,却是万万不能。南宫弈曾试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甚是奇怪。
      可这紫玉箫,却是七七带在身边的唯一一样东西了。哪怕是高烧不退,她也紧紧握着紫玉箫,死也不松手。
      七七抚摸着紫玉箫,想起几日前见到的那个喊自己“紫儿”的姑娘,她打定了主意。
      “老头,我想清楚了。”
      黑暗里,没有人回答她。
      “不管再高烧多少次,哪怕烧死我也好,我也要想起以前的事,它们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我应该把它们找回来。”
      “没有这些记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走下去。一个没有过往的人,他该怎么活在这个世上?那不过是个空壳而已。南宫弈,你说是不是?”
      七七不知道南宫弈在哪里,房间里好安静,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在。
      就在七七快要睡着时,她模模糊糊听见南宫弈的声音:“若你想,我便陪你。”
      七七终是噙着微笑,渐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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