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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调虎离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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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点亮各家灯火,璀璨如繁星。
七七坐在窗前,看不到这些,只能感受扬州城的习习晚风,听着从街上传来的各种声响:吵架,大笑,沿街叫卖,吴侬软语,吹拉弹唱……
七七觉得,这才是生活,充实地活着,和喜欢的人度过每一天。
很快,感慨又变成了叹息。如今她失了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曾经喜欢过的人,又还记得她吗?若记得,为何不来找她?她以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可有父母兄弟?这一切,她全然不知。如今又瞎了双眼,真是祸不单行。莫不是她以前作恶太多,以致老天爷降罚于她?
七七赶紧摇头,肯定不是,她虽不是悲天悯人、慈悲为怀,好歹也是善以待人,作奸犯科之事,她才不会去做。
这样想着,七七便又放心地笑了。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想来这也是上天对她的一种考验吧。
七七一手撑着下巴,傻傻地笑了。
可很快就遭了南宫弈的一记“爆栗”,“一个人笑什么?跟傻子似的。”
七七已经闻到了药味,赶紧捏着鼻子,可怜兮兮地问道:“老头,我还要喝多久的药啊?”
“这是最后一帖,明天请大夫来复诊,应该就差不多了。”南宫弈将药碗塞到七七手里,说道:“放心,死不了的。”怎么这话听着,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七七有些怨念地将药碗凑近嘴边,清苦的药味冲进鼻子里,她立马皱起了小脸,别开头,嘴也不敢张一下。
南宫弈见状,利落地出手捏住七七的鼻子,微微抬起她的头,等她自然地张开了嘴,他便端起药,直接塞进她的嘴巴里。七七想不喝都难,只好认命地将苦药吞进肚子,顺便腹诽了南宫弈一百遍。
红袖推门进来,看到南宫弈给七七灌药,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把药碗夺过来,可这药也喝得差不多了。红袖狠狠地瞪了南宫弈一眼,骂道:“有你这么喂药的吗?也不怕七七吐出来?”骂完,转身对七七柔声道:“七七,我给你买了蜜饯,赶紧吃几颗,去去苦味。”
南宫弈叹气道:“不那么喂,难道又像这几日你喂的那样,一碗药喝上半个时辰?”
红袖扭头又是一瞪,南宫弈只好不说话了。
七七吃着蜜饯,哀求道:“红袖姐,你今晚陪我睡吧?我可再不敢让老头陪着了,谁知道他会想什么法子作弄我。”
南宫弈无奈扶额,明明是她自己睡不着,偏偏要拉着他的手才安心,害得他天天晚上睡不好,这到底是谁捉弄谁?
“好,我陪你就是。”红袖爽快地应下。
七七得意一笑。
七七其实睡得很浅,自从双目看不见后,更是连睡觉都提心吊胆的。因此,不抓着南宫弈的手或者没红袖陪着,她断然是不敢睡的。
七七可以感到身旁红袖的呼吸渐渐平稳,想来是睡熟了。她一手紧紧握着紫玉箫,另一手握着红袖的手,渐渐安心。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就可重见光明了。这样想着,七七也觉着睡意来袭。
窗外的月光似是隔着一层纱,模模糊糊,并不明朗。
窗外也是一派寂静,没有一点人声。
只有夜风吹开未关紧的窗户,发出划破寂静的声响,十分突兀。
七七原本萦绕的睡意,就在此时,退得一干二净。
明明是很安静的夜晚,明明只有红袖姐一个人的呼吸声,为何她还是感到如此的惊慌?
七七的手不由颤抖起来,握着紫玉箫的手心,不知何时,竟出了一层薄汗。
她应该叫醒红袖姐吗?可是她又怕会惊到黑暗中的另一个人。
就在七七犹豫不决之时,红袖姐握着她的手忽然紧了一紧。
七七顿时安下心来。红袖姐就在身边,保护着她。
一股莫名熟悉的气息,渐渐向七七靠近。七七虽看不见,却在暗暗想象她的样子:一身白衣,秀发堆云,轻纱遮面,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这不是那日巷子里的姑娘么?
脸上忽然有温热的触感,是一位姑娘的纤纤玉指。
“可让我抓住你了。”是红袖姐的声音。
七七凝神听着,应该是红袖姐抓住了那白衣姑娘的手。那姑娘的气息一下子飘远,而红袖姐,明明还在身侧。
“想跑,没那么容易。”红袖纵身一跃,向那姑娘扑去。
可那姑娘的气息已经不在屋内了。
七七想将红袖唤回来,只是她已然追了出去。
南宫弈就在隔壁,这一番动静,他若未曾睡着,应该也听得到吧?七七这样安慰自己。
“吱呀——”是门开的声音。
七七顿时高兴起来,忙喊道:“南宫弈,是你?”
红袖直追出去,那白衣姑娘的身形飘忽不定,轻功似乎极好。可红袖也不担心,她的千里追踪之术,也不是随口说说的。
这一路追踪,那姑娘竟将扬州城绕了大半,只是似乎渐渐体力不支,速度也慢了下来。
红袖却是追得起劲,看那姑娘渐渐慢了下来,料想她的轻功只能抵住一时,若非自己武功底子好,这一口气比不上她,也就输了。
那白衣姑娘似乎也意识到,再逃下去也是白费功夫,于是一头钻进了死胡同里。
红袖也是一道追了进去。
白衣姑娘停下脚步,面对着红袖,说道:“我并无恶意,也没有要害紫,南宫七七的意思。红袖姑娘,为何苦苦纠缠?”
“是么?你一路跟他们进了扬州城,难道一点目的也无?就算要示好,姑娘也该以真面目示人吧。”红袖说到“示人”二字时,已经欺近那白衣姑娘。
白衣姑娘似乎早已料到,轻轻一个侧身,便躲过红袖一掌。红袖见她躲过,也不含糊,变掌为刀,向白衣姑娘横削过去。白衣姑娘足尖一点,便是向后一步,也是堪堪躲过。
红袖心下起疑,手上继续出招,只是那白衣姑娘,却是一味躲避,并不出手。
两人缠斗着,红袖头上已出了一层汗,那白衣姑娘也有些气喘。
“只知道躲来躲去,算什么好汉?”红袖颇有些生气,当下就要拿出看家本领来,定要捉住这个只会飞来飞去的白衣女子。
“我本就不想与你缠斗。”白衣女子轻轻一跃,躲过红袖一击,落在她身后,沉声说道:“谢红袖,我若是你,此时早回去看看南宫七七如何了。她此刻说不定有危险,你却在这里纠缠我?”
红袖转过身,眯起眼睛,说道:“你如此关心七七,是何居心?”
白衣女子轻声笑道:“那么你呢?你如此关心七七,又是何居心?”“你……”红袖正想说话,却见她取出一柄箫,放在唇边吹奏起来。这曲子便是那日他们找到七七时听到的那首。
红袖错愕之间,那白衣女子已然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红袖狠狠地一跺脚,又想起七七此时不知如何,虽然南宫弈就在隔壁,只是还要回去确认一番才好。
夜色浓重,万籁俱寂,真可称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只是越是安静,就越是有种草木皆兵的味道。
这几日都陪着七七,为她守夜,一是因了她仍是男装打扮,红袖夜夜陪着,反倒容易招惹闲话,二是她晚上极能折腾,有时明明睡得好好的,竟也会莫名地发起烧来。南宫弈思量着,还是由他来陪着七七最好,不想今日反倒被这丫头倒打一耙。
也好,南宫弈也许久不曾好好休息了。虽说也是假寐调息到天明,也总好过被南宫七七折腾得一晚上不安生。
南宫弈虽这样想着,但心思,却还是在隔壁房间里的七七身上,这凝神调息,结果也成了做做样子。
不经意间,清风裹着幽香,飘然充盈了不大的客房。
有温暖的气息在渐渐靠近,靠近端坐在床上的南宫弈,近到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就可以触摸他的脸庞,近到可以一动不动地欣赏他长飞入鬓的剑眉和平静细密的睫毛。炽热的视线,在他的脸上流连,带着赤裸裸的贪恋。
“看够了?”明明是平静彷如熟睡的模样,却原来不过是做做样子。南宫弈不用睁眼就知道来者是谁。若在以前,他只怕也懒得说话,等这人欣赏够了,自然会走。可今日不行,她既在这里,七七说不定会有危险。
“你不喜欢我看你?你可知,这天下的男人能求得我看他一眼,都要高兴疯了。”她在南宫弈的耳边,轻吐幽兰,眼里是化不开的浓情似蜜。
“那是他们,不是我。”南宫弈从容地走下床站定,回过头,望向那个几番试图引诱他的女子。
白衣翩然,明明应该是清高纯洁的白色,在她的身上,却多了一分幽冥的气息,引诱的意味。
白衣女子顺势在他的床上坐下,侧着身子,双手抚摸他离开时留下的温热。“呵,既是如此,你又为何逃得那么快。”
南宫弈紧紧地抿着唇,留心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忽略她的媚眼如丝。
对于眼前的这个人,他是丝毫也大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