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子和狮子的故事》一个寻觅的南瓜

3、第三章

　　两天后，接到狮子的电话，他约我看电影。
　　却是一部我看过了，而且看得云里雾里的所谓大片，于是，我非常干脆地拒绝了他。并且还不忘好心提醒他：那部片实在不咋滴，你不如等能下载了，在网上看。
　　然后，他也很不爽地回我：不喜欢在电脑上看电影。

　　一天后，我妈收到了反馈信息，消息来源于狮子妈妈那儿。因为我昨天爽约，狮子拉上他妈妈一起去看，看得他妈妈难受得不得了，全然没看懂。还有就是，狮子说，我很傲气，瞧不上他，所以没答应和他看电影。
　　我妈怪我拒绝狮子。说，人家好不容易有天晚上放假，想约我，可我就那么不给面子。

　　一个旱天雷，我招谁惹谁了我！

　　在女皇大人（我妈）面前，我争取到了一个上诉的机会，条理清楚地向女皇陛下陈述我的情有可原：
　　首先，那家伙没有任何“预约”就直接打了通电话，我这个人比较喜欢生活有条理性。简单点来说，就是需要一个预约的空间，好排一排自己的事。虽然我也喜欢心血来潮，就着自己的情绪做事，但那仅仅只限于我自己，不涉及其他人，当然，朋友要是有空陪我就更好了，要是没空，我也绝不强求；
　　其次，那部片我已经看过了，而且根本就没看懂，完全没有再看的打算。凡是不在我预计范畴之内的事，一律过；
　　其三，那天，他约我的时候，我正好已经先答应了您的“预约”，好像是陪着您送您的某位朋友去机场，我胆子再大，也不敢放您的鸽子啊；
　　其四，那位仁兄根本就没诚意，说的全不是实话，怎么能做朋友呢？不靠谱嘛！
　　综上所述，我拒绝了他。

　　我妈的判词是：
　　其一，人家时间紧，好不容易有个空闲，你就不能稍稍迁就一下，别人是有难处的，哪像你，放假中，闲人一个；
　　其次，那部片你看一遍没看懂，说不定看第二遍就能看懂了，再说，你们可以讨论讨论，说不定，他看懂了，可以帮你解说一番，你不就懂了；
　　其三，你放我鸽子没事啊，我可以让你爸陪我去；
　　其四，人家说不定只是跟你开开玩笑，你做人别太较真了，要有幽默感嘛！
　　综上所述，你拒绝人家就是你的不对！

　　我，顶礼膜拜+五体投地！

　　我完全没有瞧不起狮子的意思，连这个想法都没有。
　　满嘴跑火车，是某些人生活的一部分，没什么，我理解。虽然不喜欢这样的人，但是谈不上瞧不起，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方式，我会尊重。
　　第一次见面后，我想：说不定狮子也是为了应付他妈，所以才迫不得已见个面，因此他不说实话，对一个不会再见面的陌生人有必要说实话吗？又不熟。并且他还带了一个“男朋友”来，难不成怕我欺负他？大概是担心可能出现没话可聊的尴尬局面，所以提前备个有得聊的人。
　　我仅仅知道狮子是男的（用看的就知道），其他情况一概不详。
　　就我自己这么分析，根本就没有再见的必要嘛。

　　我被我妈念叨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我被小区里放的烟花吸引了。一朵朵灿烂夺目的花火冲上了夜空，绚丽地绽放后，点点火心就融入了黑夜中。它美丽，展现五彩斑斓；它短暂，令人难以忘怀。我痴痴地看着它们一朵朵升上空中，然后消失在黑夜里。中国传统迎接新年的方式——放烟花，新的一年来临了。
　　新年到了，我特意错开了钟声敲响后的二十分钟通讯高峰期，该是给朋友们送祝福的时候了。我坐在沙发上，逐一调出手机通讯录上的号码。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完成了这项浩大的工程。
　　陆陆续续有收到朋友们的回复，我逐一阅览。
　　因为之前发短信的时候，我妈有提醒我给狮子发，所以我收到了他的回复。

　　但，囧况出现了：他在谢谢了我的祝福，并且礼尚往来地祝福我后，居然问我是谁？
　　多逗啊，不出三天前，他才打过我电话，现在居然问我是谁，贵人多忘事！
　　我称呼他“城管小朋友”。记得他曾说过，他的心理年龄才十四岁。
　　狮子终于“记得”我是谁了，并且解释：手机上号码一时重合了，没显示出来。
　　我姑且相信吧。

　　大年初一凌晨，我正在守岁，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又给狮子发了短信，内容大概是：我完全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主要说明内容），没答应他看电影的原因等等。我把自己对他的看法，非常坦白的告诉了他，觉着他为人不够坦诚。可能想要表述得清楚些，居然发了五条短信。
　　但愿他的手机此时是关机的，不然就只有吵醒他的分了。
　　这天，我睡到下午才起。然后，继续跟朋友们短信聊天。

　　傍晚时分，收到狮子的短信，他说，我发的短信太长，看得他头痛，他正在值班，可能晚上有空，约我出去喝杯东西。
　　我犹豫了，还见啊，如果是继续听他胡侃，我吃饱了撑的。原本以为解释清楚了，就好了。可是没想到，难题又出现了，这算是作茧自缚吗？
　　可是，我只能答应啊。不然怎么跟我妈解释？要是不去，我真担心，我会被念叨整年。
　　可，他又犯了我那“固守的条规”：时间不确定，去不去得了不一定。我真不习惯，一件可成性不大的事，会让我很容易就忘了。
　　如我所料，晚饭后，我兴致勃勃地看着鸥哥的综艺节目，把约了狮子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九点一刻，我妈接了通电话，狮子妈妈打来的，问我在不在家。
　　当时，我正乐呵呵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然后我妈气势汹汹地控诉我把手机扔在屋里，狮子发了短信，又打了电话，我全没接收。
　　我回屋子里，果然手机上赫然显示着未接来电，还是在二十五分钟之前。
　　我立刻给狮子回电话，说马上下来。
　　他只是淡淡地说：不急。
　　我忐忑，他会不会生气？

　　这回小区门外，停了好几辆车，我没法锁定，又没记住狮子的车牌号。我绕着几辆车兜兜转转一圈，猛然听见其中一辆按喇叭，我想应该就是他了。
　　刚上车，狮子就让我看现在几点了，听得出来，他不太爽。接着他非常彻底地发泄了他的不满情绪。他说，时间紧，我足足浪费了他四十分钟的时间。
　　我也挺郁闷，他的不确定性，让我没法特别在意这件事，自然容易忘了。再说了，我的生活又不是为了等他的call。
　　还有，今天初一，公众假期，他到底干嘛的，势必忙成这样吗？
　　但，毕竟我是答应了他，我显然理亏。

　　狮子说：“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干嘛的？”他按亮了手机，照向自己胸前。
　　我诧异，是要我看他的工作牌吗？
　　就着手机的光，我看到他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结实的肌肉把袖口撑满了。他果然很喜欢黑色。今天降温了，我穿着一件薄棉衣，这家伙抗寒性真好！
　　他把手机停靠在了胸口，顺着光束我能清晰地看到衣服上绣有一个徽章，上面有两个字——特警。
　　我心里一惊，虽然对“特警”没什么概念，但是，特警跟城管，概念差太远了吧。慌乱之下，我毫不客气地说：“你骗我！”
　　狮子：“工作都差不多，补漏洞的。”
　　“你每次跟人自我介绍的时候都是不说实话吗？”
　　“说实话干嘛？我向来是满嘴跑火车。”
　　“所以我觉得你这人不坦诚，就没答应看电影。”
　　“这事。”
　　“我可不是傲气，瞧不起你，才没去的。”
　　“你就听我妈说吧。那天，她问我为什么你没去，我就随口这么一说。”
　　他随口一说，我就背负了傲慢的罪名。

　　正聊着，我才发现，车好像开进了山里。
　　我警觉地问：“去哪？”
　　狮子：“带你去看我们支队。”
　　我突然想起，经过路口时，在昏暗的路灯下，曾见到一块写有“特警支队”的路牌。
　　车沿着依山而修的水泥道，开到了尽头，窗外漆黑一片，依稀能够见到一栋建筑，墙体外侧围绕着一圈彩灯。大门轮廓的阴影落在寂静的黑夜中，我连一个标识牌都没看清。
　　狮子就沿着山路开车下山了。“建在这山里，不就像个防空洞吗？”
　　哪像？明明就是一栋建筑楼，拔地而起。
　　我居然一时走神，像老A基地那样吗？因为没有看清楚全貌，所以浮想联翩。我挺想进去一探究竟。“可以进去参观吗？”
　　狮子：“看看再说。”

　　他找了家店，我们坐下来喝东西，聊着。
　　这回，他倒是没再跑火车了，我充分行使了我的发问权，但是他今晚心情不好，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他说话很冲。
　　第一次，我迁就他。因为我迟到了，所以这算是补偿吧。我那“变态的平衡感”，强迫我每每遇事，总这么计算着所谓的公平原则，甚至有点强迫症的意味。
　　他告诉我，他现在属于二十四小时待命的状态，随时有电话就得走人。他要一直值班到初四早晨，这期间，除了参加队里每天安排的训练之外，其他时间，都可以自由支配，只要求随叫随到。所以，今晚他能够出来，但是只要电话一响，他就得走。
　　我现在终于能理解，为什么他那么珍惜时间，唉，又加深了我的内疚感。

　　乘他点饮料的空档，我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开口，是按照预定的计划敷衍他，算是跟我妈交差，还是改变主意呢？我犹豫了，一时拿不定主意。因为他突然揭示了他特殊的身份，让我措手不及，打乱了我来之前的计划。
　　这个“惊喜”我实在需要时间“消化”，所以我依照计划，开始说我想要明说的事。我单刀直入，“我不相信爱情，不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存在，而是不相信它会落在自己身上，所以没恋爱的打算。”
　　狮子：“为什么？”
　　我：“爱情的保质期能有多久？最多不过一两年吧，热恋过后，感情趋向于平淡化，该怎么办？分手吗？一定会造成伤害。不分吧，说不定这么将就着处下去，能结仇，造成彼此更大的伤害。”
　　对于我的论调，他脸上显然写着怪异，却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下了这样的结论，但我能理解。”
　　那么，基于彼此的“坦诚相待”，我们达成一致协定，只是做朋友，至于我们的妈妈那边，则各自以没看上对方为理由——交差。

　　狮子：“如果，我们的妈妈非想让我俩再处处呢？”
　　我：“我会以你工作时间没定性，我希望有男朋友常常陪我为理由。”
　　“你的想法你妈妈知道吗？”
　　“你认为，以我妈那个年代思维意识的人能接受我的这种想法吗？”
　　“难说。”
　　“铁定是不能接受的。所以我没说。”
　　“那你怎么应付你妈给你介绍的人？”
　　“通常找借口不见面，不然就是能拖就拖。还有就是，见了面别人没看上我，最好不过。”

　　话匣子一打开，聊的就更多了。
　　狮子：“我今天心情不好。像个定时炸弹。”
　　我：“因为我迟到？”
　　“不全是，主要是赌球输了。”
　　“什么球赛？”男生都好这个吧，再加上新年，“赌气”更盛行。过年回老家，所见家家户户都有一桌牌局。这应该算是中国人特有迎接新年的“风俗习惯”吧。
　　“全世界看。我很躁，性格会怪点。”
　　“怎么怪？”
　　“比方说，我一旦烦了，会半道让人下车。”
　　这话算是给我的警示吗？“你就不管是个什么地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万一在山上呢？”
　　“不管。如果是你，会怎么办？”
　　“下车呗。”我想：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也会毫不在乎地界，立马下车，“尊严”很重要，值得维护，大不了走下山。对于一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家伙，我也绝不会心慈手软，“但你会介意我揍你吗？”
　　“啊？”狮子显然没有预料到我的第二句问话。
　　“扔下我，没关系。只要下次见面的时候，甘愿让我揍就行。”
　　“怎么揍？”
　　“直接打你！但你不准还手。”我想：以后铁定不能跟这样的人继续成朋友，但是在这之前，得有仇报仇。我当时没有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全然不是狮子的对手。我相信，在他们的训练中肯定有一项——格斗，而我几乎手无缚鸡之力，所以需要强调，他不准还手。
　　“你揍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是啊，我只是发泄情绪。我需要的是公平，你怎么对我没事，但我会以自己的方式‘报复’。如果你能接受，我没问题。”
　　“我心情好的时候，怎么都行；心情不好的时候，谁都不依。”
　　狮子真自我，像个孩子。不知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家队长能不能收拾得了他呢？像许三多的执拗对上袁朗，谁比较头痛呢？
　　狮子说，他离开部队后，直接进了特警队。
　　原来，他曾经也是名军人。

　　正聊着，狮子的电话响了。
　　我心里一紧，不会是他家队长招他回去吧。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好像不好打的，这个时候，公交应该也收班了。
　　还好，是他舅舅打来的，问他：初四休假了，要不要回趟老家。
　　狮子跟他舅的感情挺深厚，因为他舅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好奇问为什么？
　　他居然愿意说，当年他因为训练受伤，在医院做手术，躺了整整三个月，都是他舅陪着他，照料他。因为那次受伤，他差点半身瘫痪，幸运的是手术成功。但从此，他没法再达到之前的训练强度了。
　　我的神经再次被触动，训练受伤，不禁想起老A，像他们，高强度的训练，总是免不了受伤，可等他们年龄大了，带着一身伤痛退下来，会多寥落。每逢天气变化，身上的伤就会钻心的痛，伴随他们一生。执勤时，他们以生命作为赌注，为了国家。
　　我的眼眶泛潮，因为老A，也因为狮子。我挺佩服他们这类人！
　　我试探性地问有关狮子工作的事，他好像并不想提及，兴许是他们的工作有保密协定，又或是那曾经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但因为伤痛，他的光辉不复从前了。
　　整晚他的电话再没响过，他送我回到家。
　　望着他的车远去，我驻足了好久，然后在小区里漫步，边走边想：如果可以，我想成为狮子的朋友，虽然帮不了他什么，但至少可以在他觉得难受的时候，说上几句安慰的话。

　　回家后，我在网上查阅了有关“特警”的信息，隶属于公安部，但是相关信息十分有限。我想：如果老A退役了，应该会进武警，或是特警吧。

　　初三晚上，我发信息给狮子。我记得他提过晚上不用训练。
　　我：明天回老家吗？路上小心开车，注意安全。
　　那天他说过，虽然是放假四天，但是一旦有情况，接到电话，就必须尽快归队。他决定一个人开车回去，来去方便，不用担心买不到票。
　　我和狮子是老乡，很清楚，回老家的那段程路不好走，特别是冬季，下雪了，路面结冰，打滑，更难行了。
　　狮子：不回了，懒，想睡觉。
　　他不回老家，我挺高兴的，不必担心他路上的安全。

　　初四，十一点多，狮子发信息：看电影去？
　　我回复：好！
　　狮子：十分钟到，老地方等。
　　什么？十分钟，怎么够时间！我当时正躺在床上看小说，还没洗漱。这家伙总是这样，“突袭”就算了，还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时间。还有，我是女生，出门前肯定得收拾一下，难道这部分时间，他不计算吗？并不是得特意装扮，而是女生天性就这样。这家伙，仅仅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完全不考虑别人的实际情况。
　　我回复：十分钟不够，怎么也得给我十五分钟。

　　我心急火燎往下赶，等电梯的空档，我给妈妈打电话，想告诉她，我和狮子出去看电影了，不在家吃中饭。听着熟悉的铃声在电梯里响起，门开了，我妈笑脸相迎，对着手机说话，却和我面对面。我挂了电话，告诉她现状。
　　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坐进车里，直喘气。
　　狮子还是一身黑，T恤加运动款薄外套。他笑我，“有这么累吗？”
　　我：“跑得快断气了！你不急吗？”
　　“还好！”
　　“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
　　“还行，赢回了点。”
　　“难怪！下次，你能不能提前通知一声，好让我有准备。”
　　“准备什么？随便点就好。像我洗脸刷牙加穿衣五分钟就搞定。”
　　“我是女生！”
　　“我只是问问你，你要是来不及，可以直说，我一个人去看。”
　　我审视着眼前这个不太近人情的家伙，真有揍他的冲动。转念一想，平常心，平常心，就当是给老A面子。“你不是说要睡觉吗？”
　　“从八点睡到现在，够了。”
　　“你的生活就没有一点计划性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随心。”
　　也对，他的工作临时变更太显著，根本没法计划。

　　可那是他的生活，我俩又不在同一个世界里。看来，要成为他的朋友，只能我迁就他了。
　　我坚持看电影和吃饭都AA制，他没反对。
　　这样相处，彼此不会有压力。

　　吃饭的选择仍然是他喜欢的“快餐类”。在这方面，我向来比较顺和，通常都是由朋友拿主意。
　　他告诉我，他喜欢时间刚刚好的那种。他不喜欢做一件事，中间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等。比方说，我们到电影院，排队买了票后，刚好还剩下五分钟开演，这样的状态，他就很满意。如果需要等候半小时以上，他宁愿不看。
　　可是，我觉得等待的过程不也能成为一种享受吗？可以找个地方坐下，喝杯东西，聊聊天。我常常跟朋友这样。
　　他却说，等待的这段时间，他会很躁，根本没法静下心做别的事，他反感这样。
　　我意识到，我和他生活在两个不同的空间，有太多的差异，习惯上格格不入。可是，我却想跟他做朋友，所以我得放弃我的一些“规则”去配合他世界里的“规则”。

　　我们说起下午干什么？我听妈妈说过，狮子的爸爸住在海边的疗养院，他妈妈一直陪着。过年他才放假，一定还没去过，我提议去看望他爸妈。
　　狮子：“我先送你回家。”
　　“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陪你去。” 我想，路上他一个人会无聊吧。
　　“你不担心我爸妈误会吗？”
　　“我可以在海边等你。”
　　“去那边比较远，你确定下午没约，要是去了，又得赶着送你回来，还不如不去。”
　　“我今天没约，你待多久都行，我可以等。反正我也好久没去海边了。”
　　狮子欣然接受了。

　　出发前，他用手机查看了路况，因为他不想被堵在路上。似乎他的时间决不能花费在等待上。
　　一路上都很顺利。上了高速，一处岔路口，一边排起了长队，我们要走的道是畅通的，狮子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容，还有他的笑声，第一次听到，很清澈，发自内心的舒畅。
　　好像打从认识他开始，就没见他笑过，他总是一脸的淡然，无喜无忧。即便在他声明心情不好时，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有从他的话语中听得出来，他的冷淡和漠不关心的态度。
　　狮子在海边放下我，他去看他父母了。

　　沿着海边的栈道，我走到沙滩。在一块礁石上坐下，听着手机里的音乐呆呆地望着海面。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难得下午太阳露脸了。海浪一股股涌上沙滩，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咸涩味，水沫飘浮在身上，海风拂过，身心惬意舒畅。望着辽阔的海，似乎连心也轻松了，喧嚣在这一刻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享受着这样的海，这样的午后暖阳，禁不住跟着音乐哼唱起来。时间似乎定格在了这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狮子打来电话，让我走到路口，他来接我。
　　才刚过六点。
　　我：“怎么不陪你爸妈吃过饭再走？”
　　狮子：“你从下车到现在，都过了多久？不无聊吗？”
　　“不会啊，我在看海。”
　　“有什么可看的？”
　　“我看的不是海，而是心情。”我想他永远都无法体会我这样的心情，因为他不喜欢静坐无所事事。
　　他说话又变得冷谈了，看来心情不大好。应该是和他爸妈有关。
　　我试探着问：“和你爸妈吵架了？”
　　狮子直言不讳：“是！”冰冷的语调。
　　我：“你难得来一趟，干嘛不忍忍。”
　　狮子：“你不懂，说起家族里的事，反正很烦就是了。不想提。”
　　“你爸好些了吗？”
　　“就那样，很久了。”
　　“你都不常放假，三十都不能跟父母一起。”
　　“有时间就过来，过年不过是个形式，我觉得只要我跟我爸、妈，我们三个人能聚在一起，就算是过年。”
　　是啊，过年不就是图个家人团聚吗？世上有许多像狮子这样的人，他们为了我们大多数人在过年的时候能够跟亲人团聚，而放弃了自己跟亲人相聚的机会。他们的“牺牲”，换得了大部分人的幸福。

　　吃晚饭的时候，狮子收到了朋友的微信，让他去家里帮忙修电脑。他说，先去他朋友家呆一会，然后再送我回家，因为他不想多绕路。
　　我答应了。和他相处以来，我一直都听从他的意愿。虽然我习惯了迁就朋友，但是却觉得他比较霸道，跟着他像“急行军”，什么事都得赶得那么刚刚好，有点累。大半天里，最惬意的时候就是在海边。
　　狮子进门，叫了他朋友一声“哥”。然后说我是他“妹妹”，正好一起吃饭，就过来了。
　　这算是介绍吗？
　　我拘谨地和他哥打了声招呼。
　　他把我安排坐在沙发上后，自己径直走到阳台上去抽烟了。客厅里，就剩下我和他哥，两个刚认识的陌生人，我无比不自在，真后悔刚才干嘛不坚持他先送我回家，不然我自己坐车回家也成啊。
　　他哥打开电视，让我自己调台。
　　狮子抽完烟，回到客厅，和他哥一起“捣腾”电脑。
　　看着狮子和他哥谈笑风生，而我坐在一边受罪，超级不爽。想象中，我用刀枪剑戟斧狠狠地把他“砍”成了一段段，每换一次兵器，把他再拼凑回来，招呼一次。一轮过后，半小时才过去，无奈，他没有走的意思。于是，我又接着用武侠小说里看来的招式，轮番揍他，打偏了，充气，再打。可时间就是不快点走。我继续想，用上满清十大酷刑，一项项的折磨他，确认他已经体无完肤了。可他还是稳坐钓鱼台，没走的意向。
　　我就这么被那家伙晾了一个半小时，其间他几乎当我是透明的，不怎么和我说话。我最怕的就是去陌生人家里，会觉得浑身不自在，拘谨得连动都省了，我有点僵了。

　　我实在不想忍了，凑近，戳了戳他。他说：“再等十分钟。”
　　十分钟，我没得想了，唯有看电视。
　　狮子最大的优点就是——说一不二。他说十分钟走，就一定会在那时走。

　　临走时，他哥说起今晚半夜三点有球赛，但是老婆不让看。
　　我这才知道，有个所谓的嫂子一直待着房间里，没出来。估计也是宅女一枚，不喜见客。
　　狮子挺豪气地说：“要是我老婆不让看，我就把砧板和菜刀摆在客厅的茶几上……”
　　我：“你一准找不到老婆！”
　　狮子：“是我不想，要是我想找，明天就能找一个。”
　　我：“明天你要是结婚，我封一个大红包”
　　狮子：“封多少？”
　　……

　　车停在小区门口，下车前，我送给了狮子一个小礼物——猫头鹰手机挂绳，算是认他为朋友的鉴证。
　　我的习惯：每有认识朋友，便会送一份我认为衬他/她的礼物。
　　银质的猫头鹰只有花生米大小，却栩栩如生。猫头鹰是战胜雅典娜身边的神物，我觉得和狮子的工作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