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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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资质不错，留下吧。
——如果赢不了今天的比赛，就把你关进地下室，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也不会有人来看你，明白吗？
——今天赢得不错，但是我记得是让你去摧毁那个对手吧，他可是对方旗下的猛将，以后终究会是我们的障碍。
——网球，只不过是你用来生存的工具，只有输赢是重要的，其他的都没有意义。
——这可是以一赔十的比赛，输了的话，你有几条命都不够赔，哼。
——没有人能活着逃离这里，太愚蠢了啊，这么做。
——啊，因为你已经不听话了，没用的废物就该被糟践……
睡在自己房间床上的Amanda辗转反侧，似是陷于噩梦之中，可那并不是如往常一般的情景，而是更早更久远之前的记忆碎片，在时隔这么久之后依旧奔赴而来，在梦境中一遍遍提醒他有什么是不能忘记的，有什么是无法争取的。
那是他长达六年之久的噩梦，哪怕脱离了，也时刻在暗中如影随形，是一辈子都逃不掉的阴影。不论何时他闭上眼睛都能记起来曾经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是如何感觉，饥饿，寒冷，孤独，以及绝望。
“呐，为什么发抖呢？是因为害怕么？”
“别怕，我很厉害哦，以后我们在一起吧，坏人就不会再来了。”
“我带你去看看真正的世界，好不好？”
那是他人生里的第一束光，照亮了他无从逃离的歧路，就好像……太阳一般。从梦中惊醒的人灌了好几杯水才略微停下了剧烈的喘息，他打开床边的抽屉摸到药瓶，坚硬的形状握在手心里硌着冰凉，倒出几片塞进嘴里，就着水喝下去，他才看到一边的手机闪着光，打开来看了一眼，然后飞快地穿好衣服，奔出门去了。
幸村精市是在当天晚上发病的，病情相比于以往更加严重，连主治的加藤医生都彻夜不眠地考虑提前手术的可能性。当然这些之于昏迷之中的他是无从得知的，连夜赶来的幸村一家人隔着玻璃望见里面苍白的人，微微都红了眼圈。这样一个骄傲的少年，为何老天仍然下得去手去折磨，剥夺了他的希望不算，现在连他的性命都不放过。
经过紧急救治稳住突发病情的幸村被送进看护室隔离观察，至少要等确定情况真正稳定之后才能转回病房，而加藤医生则将他的父母请到值班室详尽地告知他们手术提前的风险性。原本也没有差很久了，只是这次病发之势太过迅猛，若要如期手术就必须在那之前将身体恢复到正常状态，这样看来困难重重；若是拖后时间又恐怕会有新的变故，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考虑提前手术了。
“那么，请问这样提前手术的话，成功率……和之前比，会有变化么？”
“这个不好预测，最好的情况还是按原计划进行才好，那样成功率最高，只不过……幸村的意志到底有没有那么坚强能够在手术前恢复过来，这才是关键。若是到时未能恢复到进行手术的最佳状态，反而不如现在就立刻手术。”
“现在立即手术，成功率……”
“……只有百分之二十。”
“天哪！”惊呼一声，幸村的妈妈捂住了哽咽，靠近丈夫的怀里啜泣起来，这会儿只有他们夫妇二人，事出紧急并没有将最小的女儿也带来，只不过若是她来了怕也接受不了会再也见不到她最亲爱的哥哥的现实吧。
“加藤医生，请问住院这些天，幸村他自己有没有提到过什么？”幸村的爸爸沉下声音问道，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向自立，也许对自己有过什么规划也说不定。
“这个……”加藤顿了顿，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该不该说，但这一阵子有一个人一直陪着幸村，两人关系很好，幸村曾经对我说过，手术那天务必通知到那个人。”
“是……什么样的人？”
“也是我们这里的病患，在井上医生那里就诊，可以向你们透露关于是手臂的旧伤复发，治疗也只是辅助作用，更何况他本身并不太配合，以至于最近一阵子都不见再来了，也没有再看过幸村。我想，幸村这么做的意思，恐怕是想在手术的时候让那个人陪着他，再怎么说也还是个孩子，想要人陪也是情理之中啊。”
“那么，请问能联系到那个人么，我想和他谈谈。”
“事实上……我已经通知他了，若是他来了这会儿也应该到了。”加藤的目光越过两人望向门外，落在了立在那里的人身上，“你终于还是来了啊，嗯？”
“抱歉，请问幸村他现在……”
“在观察，暂时脱离了危险。”加藤说着站起身来，“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这两位是幸村的父母，这位就是我刚才提到的Amanda。”
里面坐着的两人站起身来，齐齐望着门外的人，加藤医生走出去的时候顺便将门从外面关上，巧妙地把门口的人推进了房间，然后他插着白大褂向走廊的另一边踱步而去，墨黑色的眼睛闭起来，褪去了刚刚担忧的神色，“哎呀呀，真是别扭的少年……年轻真好啊。”
房间里，沉默而立的几人中还是幸村父亲先开口了，“Amanda是吧，我们是幸村精市的父母，我们……坐下来谈谈好么？”
从熟悉的疲惫感中醒来，幸村精市知道自己又逃过一劫，至少此刻他还在呼吸着，还在触摸着，没有到将要失去这一切的时候人们是难以体会到其中的珍贵的。他深深呼吸几下，眨眨眼，偏过头看到了坐在床边的人，有一瞬间觉得他其实还未曾醒过来，一切都还是梦境。
“醒了啊，一下子睡了两天呐幸村君，真是有够悠闲的呢，完全不顾我们这些人啊。”
“你……”幸村顿了顿，闭上眼睛沉默了两秒，再睁开眼睛又是一片平和的笑意，“回来了。”
“啊，本来也是有些事才离开的，暂时告一段落就回来看看你，没想到这么狼狈。”
“真是直接不留情面呢。”幸村精市慢慢地起身，靠在床头坐好，“医生都告诉你了吧，关于我的病？”
“说了一些。”
“原本以为自己还能够有些胜算的，没想到……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Amanda静静地看着平日里从来不曾泄气过的少年难得颓然的姿态，耳边似乎又回响起了那时候的谈话，一字一句都仿佛历历在耳。
「格里-巴利综合症，即急性神经根脊髓炎，在开始会有手脚发麻，末端肌肉无力，继续发展则各部分肌肉次第受犯，达到最严重不超过两周，肢体末端发展为针刺感和痛感，身体平衡感消失，共济失调，等等。」
「精市的病情和书上的资料并不完全一致，至少他现在还能站立和行走，只是疼痛发作更加频繁，所以暂且是疑似格里-巴利并未确诊，治疗方案已经确定要进行手术，原本定在一周之后，可现在病情突变，如果幸村能在预定日期之前恢复身体，手术就能如期举行，成功率也不会下降……若是不能，就只能冒险提前手术，风险会加大很多。」
「精市那孩子，总是要强的紧，不愿意让我们担心，连在东京住院都坚持自己一个人……若是可以的话，请你照顾他直到手术完成好么？至于理由，因为能看出来对精市来说你许是与众不同的，比起我们所有人他更愿意接受你的陪伴和帮助。」
「这是身为一个孩子父母的请求，拜托了！」
深呼吸一次，他稳了稳声音开口道，“幸村君，其实没有那么糟糕，只要你能在预定的日期前调整好身体状态，还是可以如期进行的，手术成功率不会减小，这就是我从医生那儿得到的消息。”Amanda一口气说完这些，看着陷入沉默的人，站起了身，“怎么了，莫非这点信心都没有，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幸村君啊。”
“Amanda，你，真的认识我么，你口中的幸村君……”垂下头如此说着的少年闭上了眼睛，盖住了那一片浅紫色的汪洋，“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才相识几周，也并没有见到生病之前的我，未曾听闻过这样那样的传言的Amanda眼中的幸村精市，究竟是什么样子？”
“幸村君，是强大的人。”略微思索过后，Amanda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是我所见过的人里面，最强大的人。”
“你……”幸村一惊，睁开眼睛对上不知何时弯下身正对着自己不过十几厘米的人那一双湛蓝色的眸子，“如何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幸村你，有那么大的勇气，能够面对得了失去梦想的人生。”微微退后一些，Amanda顿了顿，在这场目光的对峙中率先退败下来，“有些人挣扎着不肯面对现实，有些人以此为借口渐渐消沉，还有人……从未鼓起过追逐的勇气。”
“幸村你说过，网球就是你自己，连失去网球，失去你自己的后果都能承担，还有什么是你惧怕的呢？”
“渡过这一次，重新站起来吧，幸村。”
有过很多人对幸村说过鼓励的话，有的是出于礼貌，有的是真心实意，全部都是在说服他会好起来的，只有这个人把最坏的打算摆在自己面前，然后逼着他去克服，但或许这才是他需要的——堂堂神之子，王者立海大，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怜悯，而是毫无犹豫的信任和肯定。这场较量，他可能会输，但他不允许自己输，就是这么简单。
“Amanda，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吧？”幸村依旧靠在柔软的枕垫上，可恢复了那藏于骨子里的傲气，依旧是不输于任何人的强势。
“当然，怎么？”
“追加一条吧，如果我赢了，Amanda就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关于Amanda你的，”幸村平静地说道，直直望进对面的人似乎永远是波澜不惊的瞳中，“想要告诉我的事。”
“……真是狡猾啊，明明是幸村你自己的事，却非要拉上我。而且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要告诉你的事呐，幸—村—君。”
“嘛，或许到时候就会有了，Amanda同意了么？”
“算是吧。”这么说着的人扬起一丝笑意，走到平如习惯的软沙发前坐下，“我很期待呢，幸村君，别让我失望。”
“放心，王者立海大，不会有死角的。”
“啊，我相信。”
——我相信你可以渡过困境，可以再站在球场上，可以亲手摘取属于你的荣耀。
——可也仅仅只是如此，再无其他。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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