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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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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柳家走出来,我有一种想撞墙的冲动。
白静纹啊,白静纹,你为什么那么沉不住气,为什么那样冲动!这么大的人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医学博士又怎么样,学术骨干又怎么样,一毛钱逼死一条英雄好汉的例子还少吗?何况你们家现在需要的是那么大一笔款子。
原以有爸爸的计划作为后盾,我只需要稳住柳家即可。有爸爸的计划,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大不了就把公司卖了图个清静。可谁知道那个买家居然与柳硕元也是一伙的。看了文件,我又是吃惊又是生气,而后又听到柳硕元得意洋洋地大放厥词,一时之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
如今爸爸的计划已经没办法进行了,与柳硕元也完全闹翻了。我该怎么做呢?我还能怎么做呢?
我几乎是一路狂奔跑到了医院。
医院的走廊又长又空旷,夜晚时分,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我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看到爸爸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看着爸爸熟睡的面孔,心里一阵阵地直发酸。爸爸一直把我看成是他的骄傲。可是我这个女儿一点用也没有,关键时候一点忙也忙不上。
忽然对自己很失望,觉得这些年都白过了。在学校学了这么多年,也算得上是学富五车了,可是面对这样的情况,一样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爸爸陷入窘境,我却一点主意也没有。
我在病房门口站着,感觉分外无助。
手提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该是沈秀芳来兴师问罪了吧。我就这样走了,留她一人在那里收拾烂摊子,她生气也是应该的。
我接通电话:“喂?”
电话那头默不作声。
我歉意地说道:“阿姨,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太冲动了。不管怎么样,我该忍一忍的,哪怕就是为了爸爸,我也该忍住的……对不起……” 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我连忙伸手擦干。可那泪水仿佛关不住的水龙头,怎么擦也擦不干。怕被别人看见,我只得躲到安全通道口。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声音低低的,仿佛一根羽毛轻轻地拂过我的心,很轻,却让人感到安心。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时候也曾经历过。
“阿姨,我们现在……现在该怎么办呢?”我捧着手机无声地流泪。
“……你在哭?”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
我愣住了。对方根本不是沈秀芳。而我竟然一直在向他哭诉。
“你是谁?”我惊疑不定地问道。
对方答道:“我是贺振峰。”
我完全呆住了。
贺振峰的办公室位于世纪大楼的36层,大气的落地窗,将窗外的景色一览无余。办公室的布置沉稳而内敛,像极了他的为人。
贺振峰站在窗前眺望夜景,手里端着一杯咖啡,人站得笔直,高大挺拔的身躯与宽敞的玻璃窗交相辉映,很有点指点江山的气势。
听到敲门声,他迅速回头。
几年不见,他变得更加气宇轩昂,商场的历练让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变得更加成熟而稳重。只是脸上仍然是一丝笑容也无,眼神依旧是那么冷漠。
“来了,坐。”他将咖啡放到茶几上,示意我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
我缓缓走过去,长长的裙摆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发出清晰的摩擦声。我出来的太匆忙,来不及换衣服,身上仍然穿着那件华丽的礼服,与他办公室的格调显得格格不入。
“要喝点什么?”他问。
我轻咬下唇,刚哭过,的确有些渴:“请给我一杯清水。”
他点头,转身按了办公桌上一个按钮:“张小姐,麻烦送一杯清水进来。”
待对方应了以后,他在我对面坐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要待多长时间?”
“大概一个月。”
然后就是沉默。他不说话,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秘书小姐敲门而入:“总经理,清水。”
他将头往我那里轻轻一点,秘书小姐立刻会意地将水放到我的桌前。也许是我的穿着太过突兀,秘书小姐好奇地看了我一眼。
“我这里没事了,张小姐,你先下班吧。”贺振峰吩咐道。
“总经理,您还没有吃晚饭,需不需要我订餐。”秘书小姐体贴地提醒道。
“不用了,谢谢。”
“那么我先走了。您胃不好,可千万别忘了吃饭。”秘书小姐掩门出去。
“你还没有吃晚饭?”我略显不安。
“没关系。”
“可是……”
“你下午给我打电话了?”
“……是。”
“有什么事吗?”
“是……”我低下头,不知该怎样说。
贺振峰静静地看着我,耐心地等着。
我想了想,实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将事情说了出来:“我爸爸的公司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急需一大笔资金。”
他扫了一眼我的礼服:“你今天晚上是去筹钱了?”
我窘迫地抓紧了裙摆,羞愧地点了点头。
“筹到了吗?”
我摇头。
“什么时候需要?”
“明天是最后的期限。”
“需要多少?”
我说了一个数字,抬眼看他的反应。
“的确不是小数目。”他站起身来向办公桌走去。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得呆呆地看着他。
他开始打电话:“钟瑞,帮我准备一笔钱……对……明天就需要……嗯……这么多就够了,明天一早就要……好,我等你电话。”
他放下电话看着我:“钱的事情不用担心了。”
我难以置信地站起了身:“振峰……”
他面无表情地坐到我面前:“钱的事情解决了,下面我们来谈谈我们的事。”
我心咯噔一下响,我就知道,该来的总是逃不掉的。
“为什么不告而别?”他直直地盯着我,气势逼人。
“当时……时间很紧……”
“是么,当时时间很紧,事后的时间也很紧?”他冷笑一声,“白静纹,你当我白痴吗?”
他的话落地有声,引得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桌上的清水在水杯中荡漾,一圈一圈的涟漪仿佛我此刻的心情。
办公室很大,大得叫人害怕;办公室很静,静得叫人心惊。
窗外漆黑一片,大大的落地窗仿佛怪兽的大口,随时会跳进来将吞没一切。
我不用看贺振峰的眼睛,也能感觉到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屋里的空气沉闷而压抑。我受不了这种气氛,霍地站起身来:“贺振峰,谢谢你的帮助,这笔钱,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的。”
我抓起手提袋就往外走,门口离我很近,我只需要再走两步就能离开这里。门的手柄就在眼前,我一伸手就可以摸到。
就在我握住手柄的一瞬间,一只大手同时扣住了我的手腕。
“你就这么想走?”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平静无波,叫人听不出一丝情绪。
我心一慌,下意识地想挣开他的手,他的手却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我急道:“贺振峰,你……你放开我……”
他听而不闻,一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深不见底。这样的贺振峰是我重来没有见过的。
心里一阵害怕,我哀求道:“贺振峰,你放开我,你让我走……”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我就这么让你厌恶?”
“不是的……我没有……”我虚弱地回应。
“你有。如果这次不是因为你爸爸,你根本就不会与我联系,我说得对吗?”
“振峰……”
“你放心,我答应过会放你走,我是不会食言的。”他放手道,“这笔钱是你应得的,你不用再提还钱的事。”
我连连摇头:“这怎么行?我不能要你的钱。”
“那是我们的钱。”贺振峰纠正道,“有件事,你或许还不知道。当初办离婚手续的时候出了一点问题,我们的离婚是无效的,也就是说,我们依然是夫妻。”
“你说什么?”我惊呆了,“难道说这五年,我……我一直是……”
“没错,这五年,你的身份都是贺太太,是我贺振峰的妻子。”
“这……这怎么可能……”我完全混乱了。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律师告诉我的时候,你已经出国了,所以无法及时通知你。”
“那不过是个契约婚姻。”
“可是具有法律效应。”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你终于回来了。”
客厅的灯忽然被人打开,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沈秀芳坐在灯光下,披散着头发,脸色铁青。
“阿姨,你还没有睡。”
“我睡得了吗我?你就那样跑出去了,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对不起,阿姨。”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用吗?你何止是对不起我,你打破了我们全家唯一的希望,你对不起全家,更对不起你爸爸!”
“阿姨……”
“你叫你爸爸怎么办?你叫我们以后怎么办呢?”沈秀芳越说越伤心,眼圈一红,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阿姨,你别哭了。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我给她递上纸巾盒。
沈秀芳扭过头去不理我。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阿姨,明天的事您不用再担心了,我已经筹到钱了。”
“你说什么?”她一把抓住我的手,“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从哪里筹来那么多钱?”
“跟……一个同学借的……”
“钱明天能到帐吗?”
“能。”
“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白家有救了。静纹谢谢你,我要赶紧告诉你爸爸。”她转悲为喜,立刻去拨电话。
见她那样开心,也许,她是真的在为这个家好吧。
钱的事终于解决,可是另一件事更令我心乱如麻。
“静纹,静纹你在听吗?”爸爸连声问道。
“啊?”我回过神来,“爸,你说什么?”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一付心神不定的样子。”爸爸皱眉道。
沈秀芳连忙打圆场:“静纹一定是没有休息好吧,昨天为了家里的事,一直在外面奔波,也真难为这孩子了。静纹啊,你爸说这次多亏了贺总,叫你约他出来,让我们一家人好好谢谢他。你的意见呢?”
“约……约贺振峰?”我吃了一惊。
爸爸道:“那当然,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自然该有所表示。另外,我今天就想出院,现在公司一片混乱,我必须早点回公司,整顿白氏上下,让白氏尽快步入正轨,也好早日把钱还给贺总。”
“爸,你的身体更重要,这钱你不用急着还,他……不急着用的。”
“你这孩子,还真是单纯。人家跟你说不急,那是跟你客气,我们可不能把客气当福气。一定要想尽办法尽早把钱还给人家,知道吗?”爸爸教训道。
“……我知道了。”
“那你快去打电话吧。”
“是。”
电话仍旧是张秘书接的。
张秘书道:“贺总早上打电话来说他今天不来公司了。听他声音不太好,好像是生病了。”
我心一紧:“他生病了?严重吗?”
“这就不知道了,贺总没说。”
“那……他家住在什么地方?”
“北城枫街18号。”
北城枫街18号,原来他一直没有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