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烽烟明月之卷》苏瓦猫

28、番外《师公，你好= =》（一）

　　唐家堡的清晨，木桩区训练场边早聚集了为数不少的年轻弟子对着木桩练弩。
　　偶尔，有人小声交谈几句。
　　“大师兄还没来？”
　　“嗯，还没来。”
　　“平时他都是卯时就起身来了呀。”
　　“大师嫂昨天到堡里来了。”
　　“……哦。”
　　“……”
　　询问的年轻弟子于是咬了咬嘴唇不再说话，转开头掩饰眉目间的失落。
　　站在最边上的唐小喵默默地翻了翻眼，端起弩，向着一根木桩恶狠狠地射出一记穿心弩。
　　一年了，唐小喵还是不能接受那个师公，不，李将军。

　　那个从天策府来的将军在一年前的一个早上，并没脚踩着五色祥云，而仅仅是骑着匹火红的大马，一路飞奔闯进唐家堡，当着所有练弩的唐门弟子的面“非礼”了他们的大师兄、唐小喵的师父唐一镜。
　　虽然接着唐一镜也“非礼”了回去……（好像哪儿不对？）
　　后来，唐老太太把唐一镜叫去了，那个天策府的将军紧跟着去了。唐小喵拎着自己的小弩弓，一溜小跑跟在后面，怕师父被老太太责罚，她已经做好了冲上去抱着老太太大腿哭闹撒娇为师父求情的准备了。
　　可是老太太并没有责罚唐一镜，只是用很古怪的眼神看了那个天策府来的将军一会，才问唐一镜：“你去刺杀安禄山，就是为了他？”
　　在老太太跟前，唐一镜不敢不答，低声说了一个：“是。”
　　老太太威严地瞥向那个天策府的将军，说道：“你要拿什么赔唐一镜的一双眼睛？”
　　那个天策府的将军眼都没眨，回答：“我的一辈子。”
　　老太太冷笑一声，说道：“你是他的谁？你愿意给人一辈子，一镜还不定肯不肯要。”
　　那个天策府将军还没来得及回答，唐一镜已低声道：“他是我堂客。”
　　“……”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当唐小喵长成了传说中的高贵冷艳的炮姐时，还清清楚楚记得当年师父红着脸却依然神色不动的坚决神气。
　　而且，在说出那句话之后，师父伸出手来，那个天策府来的将军把他的手握住了，十指相扣。
　　当时，唐老太太冷眼看了看这两只握在一起的手，然后忽然提高了声音喝了一声：“——统统去做你们的事去！”
　　大厅门外一大堆挤挤挨挨偷听的唐门年轻弟子默默地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下巴，一个接一个赶紧溜走了。
　　唐老太太揉了揉额头，看见唐小喵还傻傻站在一边，说道：“小喵你也练你的弩去。”
　　于是唐小喵也被撵了下来，她回到木桩区，抱着小弩弓坐在师父不久前摆好的茶桌边，发呆。
　　唐小喵已经十一岁了，早已经知道“堂客”是什么意思，可是师父的堂客！那不应该是一个漂亮的妹娃么！会唱歌的能生孩子的，会给师父做饭的，那才对吧！那个军爷他……就算他能做饭，但他能给师父唱歌生孩子么？！
　　唐小喵沉浸在震惊中，同时也深深的有了危机感。
　　——师父有了堂客，会不会以后不要我了！？
　　从那时起，唐小喵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师公——师父的堂客，充满了敌意。
　　本来如果师父娶了个漂亮妹娃，她还能叫一声“师娘”，也许师娘会很怜惜自己，因为毕竟自己是师父唯一的徒弟，师娘性格要是好还能给自己梳个辫子什么的……现在师父娶的是个男人……能指望什么呀！连“师娘”都不能喊。

　　再后来，唐家堡上下就默认了这个“唐一镜的堂客”。
　　年轻的师弟妹们再见到那个名叫李破风的天策府将军时，会别别扭扭（也有心不甘情不愿的）地招呼一声“大师嫂”。
　　倒不是出于恶意这么称呼，而是，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才好。
　　李破风倒是没有对这称呼介意，对于他来说，能得到唐家堡上下的承认，已是最好的事情，称呼什么的可以不必太拘泥，实质怎么样……那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在天策府，那一边的人提及唐一镜会称一声“将军夫人”……
　　扯平了。嗯。

　　唐老太太坚持要李破风回天策府先把话说明了，如果天策府能接受这事，再来唐家堡回话，否则若是让唐一镜被天策府上下非议的话，老太太表示会让李破风死得很难看。
　　李破风当天就立刻返回天策府，去向上司们坦白了：他要娶一个唐家堡的刺客（性别：男），府里可以削他的职，可以撤他的权，降他的级，什么都可以，但他决不能负唐一镜。
　　于是，在唐家堡无利不谈的堡主唐傲天在计算着如果与天策府“联姻”能带来多少好处时，天策府精明多谋的军师朱剑秋也在作同样的计算，最后两人产生了惊人一致的共识——“与天策府/唐家堡处理好关系是很有益处的啊。”
　　就这样，两边的家长（？）都对这桩事表示了默许。
　　只不过还没谈得拢的是归属问题，唐一镜不肯离开唐家堡，而李破风暂时不能去职，还得在军中办事。
　　于是这一对儿处于暂时分居状态，每年李破风倒是能要到一定的假期，直奔唐家堡与唐一镜相聚；偶尔唐一镜也会到天策府盘桓短短的时间。

　　当李破风第一次名正言顺地来唐家堡探亲时，他特意给唐一镜的小弟子带了礼物，小木马、布娃娃、糖葫芦。
　　他把糖葫芦递给唐小喵时，笑着哄她：“小喵，叫师公。”
　　小小年纪已经很有高贵冷艳气质的小炮姐傲娇了，哼一声，转过头去没有理会。
　　李破风笑了，也没有介意，把糖葫芦塞到唐小喵手里，说：“——真的很有你师父的风范，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有很长的时间没理过我，连正眼也没看过我。”
　　唐小喵很想问后来你是怎么骗得我师父理你了呢！要是一直不理多好！可没好问出来。
　　唐一镜也跟她说过：“小喵，李破风人不坏，你别跟他过不去。”
　　可是唐小喵一直只管李破风叫“李将军”，规规矩矩的，不至于没礼貌，却始终拒他于千里之外。她反对不了这人是师父的堂客的事实，可是她也有权表明自己并不喜欢他的态度。
　　特别是，当那天唐小喵最后还是把糖葫芦吃完之后，有点儿“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的意思，心里打算去跟李将军道个谢什么的吧，于是就往师父房里走去找他。
　　到了师父房前，房门却紧闭着，唐小喵正想敲门，却听到里面有声息。
　　刺客的耳音，敏锐是必须的，所以唐小喵听得很清楚，师父的声音低低的，带一点喘息和微哑，听得人心颤：“……你个瓜货，轻点啊……”
　　然后是李破风的声音，也是轻轻的，语气柔软低沉，唤着师父的名字：“唐一镜……”
　　唐小喵站在门边突然间满脸通红，虽然似懂未懂，可是却直觉自己站在这里不对了。小姑娘飞快地转身跑开，心里怦怦的乱跳。
　　她一口气跑到木桩区边，忽然心里又觉得难过起来，师父是被欺负了吧，可是那个人是他堂客，两口子谁欺负谁好像都正常的，可是唐小喵就是不高兴。
　　于是本来想道个谢的心意一下子扔到爪哇国去了。唐小喵心想，那个李将军就是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