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人》猫十七

3、谢家人名单

　　虽不知为何同时车祸，穿越过来的时间却有早有晚。但谢连庄比梁翘要早来这世界一个多月，正是已经接受现实，认命地打算在这里展开他的第二段人生的时候。

　　此时再遇梁翘，对于谢连庄来说，尽管只隔月余，也仍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复杂感觉。虽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但他仍觉得似乎有很多话要对梁翘述说。

　　然而梁翘却是刚刚经历了初到异地的紧张，见到谢连庄，全身的紧绷情绪瞬时松懈，只觉得疲惫异常。因此哭了一会儿，又同谢连庄扯了两句闲话后，便不自觉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谢连庄哭笑不得地看着梁翘，后者脸上泪痕未消，身上还穿着一件家常的外服，头上的新娘发髻却已在上一回合的补眠中被压得乱七八糟。谢连庄不禁失笑，这种四仰八叉，还微微地张着小嘴用力呼吸的样子，实在是没有一点新嫁娘所该具有的矜持啊。

　　不过，这种毫无防备的睡颜，就算是与梁翘熟识如谢连庄者，在她成年之后，也已经极少能看到。

　　谢连庄微微起身，拉过叠放在床侧的喜被，动作轻柔地摊盖在梁翘身上。然后侧着身，倒在梁翘身旁，也渐渐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因梁翘要去给公婆敬茶，不等两个人自己起身，梁翘的陪嫁丫鬟萱草就掐着时辰进了内室，隔着床帐轻声道：“少爷，奶奶，该起了。”

　　谢连庄和梁翘其实也早就醒了，不过是双双习惯性赖床。萱草推门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谢连庄就已经反射性地拍了拍裹在丝被下的梁翘，后者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又打了个充满瞌睡意味的哈欠。可在这一连番动作后，却是毫不拖沓地坐起了身，并努力地睁了睁眼睛，以唤起最佳的精神状态。毕竟，好歹也当过几年的白领，梁翘十分明白，进入新环境的第一天，给未来的领导大人们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倒是谢连庄的兴头没有梁翘那么充足。在谢家混过一个来月，他比梁翘更明白，所谓第一印象，其实早在未见之前就已经定下了。

　　不过，梁翘都已经起来了，谢连庄自然也不会消极怠工。爬起来抻了个大大的懒腰，随着床帐被他顺手拨开，这对新出炉小夫妻的第一日宣告正式开启。

　　房门大开，丫鬟们依次进来，很有默契地各去服侍各自的主子。一时之间，拿衣服的，端水盆的，收拾被褥的，挤了满满一大屋子。可因为各有秩序，竟也不觉得怎么忙乱。

　　梁翘站在床边，任由萱草帮她脱了昨日换上的常服。因是聊着聊着就睡过去的，她身上的外衣根本没脱，这样睡了一夜后，非但没有缓解多少疲劳，反而让她全身都酸个不行。

　　梁翘扭了扭发僵的脖子，注意到萱草忧心忡忡的目光，她淡淡地笑了一下，不以为意。

　　能够进到内室，贴身服侍主子的，纵然只是十多岁的小丫鬟，可又有哪个不是人精。就算不是，她明摆着就是这么穿着衣服睡了一宿，再迟钝也该看得出来她跟谢连庄根本什么也没做。

　　梁翘并不在乎让丫鬟们知道这点。毕竟昨夜是洞房之夜，经意不经意地，就是小丫鬟们，眼睛也都盯在落红上。可这又不是光滴个几滴血就能伪造的东西。两个人干的事情，若只有一个人留了痕迹，还不好说这痕迹能不能造的逼真。与其这样弄出一个拙劣的现场来，还不如就让大家知道他们什么也没做。反正这地方又没有呈现元帕的习俗，等这关键的几天过去，人们的注意力从这事上挪开，自然一切都好混过去。

　　不过……

　　梁翘瞄了一眼正喜滋滋地给谢连庄穿衣服的碧俏。

　　小姑娘眼下带着一圈明显的青黑，眼皮还微微地肿着，显然是一夜没有怎么好睡，甚至很有可能是根本没睡，而哭了一宿。然而此刻，这张年轻靓丽的脸上，却丝毫都没有显出憔悴，甚至反而如同雨后的杏花般，绽出明亮的光芒。

　　察觉到梁翘的视线，小姑娘毫不回避地看了梁翘一眼，欣喜与自得的情绪毫不遮掩地传递过来。

　　梁翘几乎要失笑，想起那句“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的名言。这小姑娘不会是在想着她与谢连庄新婚之夜没有圆房，就注定她会成为被压倒的那一边吧？

　　事实上，虽然外在年龄差不多，但从心理上来讲，她毕竟比这一屋子的小丫头都大上十来岁的年纪。如果没有必要，她实在是不想跟一个高中生年纪的女孩计较。更何况，这小姑娘也实在是太没有威胁性了。竟然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认清，一个连妾都还算不上的小丫鬟，在主母进门第一天就敢跟这个小家庭的女主人叫板，也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

　　可纵然是这样一个没有丝毫威胁的存在，梁翘若是默许了，那么今后就再不会有人把她放在眼里。

　　谢连庄与梁翘认识多年，自然梁翘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谢连庄瞬间觉得头疼万分，梁翘与他的女朋友对上的事情不是没有过，每次都把他夹在中间，弄得左右为难。虽然现在碧俏实在还说不上是他的女朋友，但他还是满喜欢她的。这若是按他以前的速度，两个人早就确定交往关系了。现在之所以还处在无限暧昧的阶段，不过是因为他还不能完全接受自己一下子小了十岁，而他的适龄女性也就跟着小了十多岁的事实罢了。若是对碧俏出手，让他多少有种自己在残害未成年少女的罪恶感。可也正是因为现阶段还只能处在暧昧的阶段，也让谢连庄这个早习惯了成年人的交往方式的都市男青年过了一把回归少年青涩的瘾，因而也就显得这种喜欢格外珍贵。

　　不欲让小姑娘再继续招梁翘的眼，谢连庄不等碧俏将他的衣服系好，就挥了挥手，将她赶到一边去，然后殷勤地走到梁翘身边，把萱草往外一推，冲梁翘谄媚道：“娘子，还是让为夫来伺候你穿衣吧。”

　　梁翘失笑，抬眼扫了一圈屋内小丫鬟们瞬间变得惊诧的表情，又给谢连庄递了个大家心知肚明，“先给你个面子”的眼神，才一脸贤惠地柔声道：“该我伺候相公你才对……”梁翘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帮谢连庄把衣服穿好。手上的动作虽镇定，脸上却是做足了娇羞的样子，声音也越说越小，最后竟像是因为害羞而说不下去了。

　　谢连庄心内暗爽，梁翘虽然自小就最擅长装乖卖好，但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再卖也有一个限度，这样一脸小媳妇样的在他面前低首垂目的样子还未曾有过。谢连庄的大丈夫情怀一时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以致连碧俏霎时变白了的脸色都丝毫没有注意。

　　好容易肉麻完，小夫妻俩终于双双出门，前去拜见谢家长辈。

　　要说谢家的人口组成，实在也是有些混乱，说复杂倒也未必，就是看着像是也没有几家，可哗啦啦一数，也能数出一大堆人来。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隔房的亲戚。

　　这是在于，谢家老太爷是战时的孤儿出身。不到十岁时，就一家子在战乱中死的死，散的散，没了个干净。后来一个人摸爬滚打到十余岁，被一股子所谓义军强拉着去参了军。未料该股义军随后即被本朝太祖击溃，并被收编了败后余部。谢老爷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着换了主子，却未想，就凭着一股子狠劲而跟着太祖创下一番基业来。

　　本朝建立后，谢老爷子因功受赏，得封宁远侯，并娶了自前朝便是望族的史家之女，即是如今的谢家老夫人史氏。

　　迎娶史氏之前，谢老爷子已有一子，却甚至不是什么正经的妾室生的。据谢府里的老人暗地里传，大老爷的生身母亲原是别人家里的舞姬，是老太爷去做客时，一时看中了，带回来的。一直就当是一个玩物，却未料这位的肚子竟十分争气，没多久就怀了谢家大爷。可惜，肚子争气，命却不好，儿子倒是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了，妈却没过多久就没了。

　　因着这样的出身，大老爷虽是长子，在家中的地位，却比之一般的庶子还要有所不如。

　　谢大老爷之下，还有两位弟弟，俱是史氏亲生。其中以二老爷谢宏远身份最重，不仅是侯府爵位的继承人，更在朝中担任户部尚书，深得今上信任。

　　而谢连庄，就正是谢宏远的嫡次子。但谢连庄的母亲白氏，却不是二老爷的原配。

　　在白氏之前，谢宏远还有过一任太太，并跟他生了谢连庄的大哥谢连清。两人之下，谢宏远还有一庶子，三老爷则有一嫡子，一个行四，一个行三。谢家第三代中，统共就这么四个孙子，三嫡一庶，还各有各妈。

　　至于孙女，谢家则有七个。其中有六个是大老爷跟他的小妾们生的。还有一个，则是谢宏远的庶女。也就是说，谢家第三代中，没有一个嫡女。

　　在出嫁之前的一个月，原本的梁翘的母亲就已经打听好了谢家的人口组成，并仔细地向她介绍过一遍。这段记忆，在梁翘随着谢连庄往上房泰安堂走的过程中，就已经想了起来。

　　梁翘在心底默默地数了一下谢家的人口，又在转角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紧随她其后的萱草手中托盘上的东西，暗自默合了一遍哪个是送给哪个的，觉得没什么纰漏之后，才放下心来。

　　因是新娘入门第一天认亲，两人虽也是按着时辰来的，但其他人却还要较他们来得更早一些。

　　一进泰安堂的大门，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妈妈就先迎了出来，满脸笑容地道：“给二少爷、二奶奶请安，两位可算是来了。老太爷和老太太今儿可是天还没亮就起了，直担心二少爷、二奶奶昨晚上有没有休息好呢。我跟老太太说，新婚之夜，小两口自然和和美美，有什么好担心的，好该多睡一会，好见孙媳妇才是，可老太太却偏说，太高兴，反倒怎么都睡不着了。”这人长得慈眉善目，一脸和气，说话虽快，却十分清晰，而且未语先笑，给人一种还什么都没说，就已经把善意传递了出去的感觉。

　　谢连庄略停了一下脚步，向梁翘介绍：“这是祖母身边的李妈妈。”待两人见过，又随着李妈妈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话，“昨夜被他们灌得够呛，今早差点没能起来。”这看似是委婉地解释了没能更早过来的原因，实际上却是在说明何以没有洞房。“怎么还劳李妈妈亲自出来等着了？”

　　李妈妈莞尔一笑，递给谢连庄一个“你还不知道老太太那人”的亲近眼神，“可不就得是我出来看着嘛！若不是没法，老太太都想着自己出来等着了。这可是盼了多久才盼来的孙媳妇，老太太都已经乐得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呢。”说着，还满面笑容地将梁翘从头打量到脚，脸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高兴和满意。

　　梁翘不好说话，只能垂头做羞涩状，暗暗地却把这位李妈妈记在了心上。这人一开口，从神态到语气，看不出丝毫的做作，好像每个字都是直接从心里爬到了嘴上，没有半分虚假。可简单的一句话，却不仅表明了老太太对新孙媳妇的重视，还顺带彰显了她自己在老太太面前的地位。毕竟，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脸面能说自己是代老太太出来等着的，更枉论直接以这样长辈看晚辈的神态来看家里的新奶奶。

　　但老太太的期待却非但没让梁翘感到欣喜，反倒让她觉得警惕。梁翘相信，李妈妈服侍老太太这么多年，她嘴里的话不会是为了奉承新奶奶而随便说的，因为根本也没有这个必要。可谢连庄并不是老太太的大孙子，她也不是老太太的第一个孙媳妇，这样迫不及待的热切实在很让人生疑。

　　要说老太太是因为疼爱谢连庄这个孙儿，而连带地重视她，梁翘也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她虽对老太太还一无所知，但谢连庄她却是了解的。依他的性格，老太太若真是对他万般疼爱，就算不是原装的亲祖孙，谢连庄也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对老太太的身边人摆出一副交际应酬的态度来。

　　梁翘稍稍有些后悔没有趁着昨夜把谢家的状况向谢连庄打听明白，不过又想着反正第一天敬茶，也出不了太大的状况，就压下心中的疑惑，随着谢连庄一起进了主屋。

作者有话说

　　谢家第二、三代关系表（待补充）：
大房：
大老爷谢宏宾（庶子）——六位庶女，如下：
大小姐（庶女，已嫁）
二小姐（庶女，已嫁）
三小姐（庶女）
四小姐（庶女）
六小姐（庶女）
七小姐（庶女）
二房：
二老爷谢宏远——三子一女（两嫡两庶），如下：
大少爷谢连清（原配夫人小史氏生）—妻邓氏
二少爷谢连庄（二夫人白氏生）—梁翘
五小姐谢惠芷（庶女）
四少爷谢连译（庶子）
三房：
三老爷谢宏安—妻张氏，生一子，如下：
三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