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人》猫十七

5、丫鬟怀孕了

　　在梁翘叫人请大夫的同时，婉裳就已经被她放回了屋子里去歇着。

　　一时间，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俱都表情各异。

　　梁翘陪嫁的这些倒都还好，虽不免有些不好的猜测，但随梁翘陪来的妈妈和大丫鬟萱草俱都是稳重的，又相信谢家也不是什么不规矩的人家，不会出些贻笑大方的乱事，因此及时呵斥了几个私下嘀咕的小丫头，余人便都稳下了心思，一切伺候活计如常。

　　可原本院子里的这些老人，从前却都是见识过婉裳如何得宠的。虽则不知为何，这一个月间就突然风云巨变，二少爷面前的第一人莫名就变成了碧俏，但那也不过就这一个月的事情，真正曾挨着了谢连庄边的，那还是要数婉裳。因此，若真是婉裳的肚子里有了什么，众人也万万不会吃惊。

　　可问题却在于，这二奶奶可是刚进门不过两天的，若真是出了这么打脸的事情，就算婉裳有那个命怀了，可有没有命生下来，却是谁都说不好的事情。因此众人虽一时各种揣测心思，却谁也不敢轻露出来。全都有志一同地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却到底还是让气氛变得怪异了起来。

　　大夫很快便被请来。

　　负责此事的咏墨却没敢立即就让人去给婉裳把脉，而是先行汇报给了梁翘。

　　看梁翘嘴角含笑，面带赞赏地对她微一颔首的样子，咏墨就知道，自己到目前为止的言行，还是让新奶奶满意的。这点认知，让咏墨的心里稍稍地松了口气。她同容貌姣好的婉裳或碧俏不同，她很清楚，新奶奶进门之后，她面前的头号主子就是这位新奶奶了。若她想要继续在这院子里站住脚跟，那就是情愿得罪二少爷，也要讨这院子里的女主人喜欢的。

　　而被她小心揣摩的梁翘，此刻却完全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般五味杂陈，倒反而是一副准备看笑话的心态。

　　梁翘睨了一眼正斜靠在罗汉床一侧，卷着本书端看的谢连庄，然后笑道：“如何，一起去看看？”

　　谢连庄挺惊讶地抬起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去看什么？”

　　梁翘失笑，眼睛里是藏都藏不住的幸灾乐祸，“看看婉裳去呀。她不是不舒服嘛，我才给她请了大夫。不一起去看看，她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吗？”

　　当然，不是说吐一吐，就代表一定是怀了孕的，能导致呕吐的情况多了去了。可问题是，婉裳在门外狂吐的时候，屋子里的这些人全都一脸的“这不是怀孕了吧，我去”的表情，却很是能够说明一些问题。

　　梁翘自认还是十分了解谢连庄的，尤其是对他的品味。她相信，以谢连庄的喜好而言，是绝对不会跟婉裳这种风一吹就要倒的柔美人混在一起的。但是，被穿之前的谢连庄就说不好是不是也跟现在这个是同个品味了，若不是，再加上众人的表情，很可能，婉裳的肚子里还真是怀了谢连庄的孩子。

　　梁翘觉着，真要是这样，可就有乐子瞧了。从血缘上来讲，这孩子应该是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可从心里上来讲，梁翘不觉得谢连庄能够接受一个突然间就这么蹦出来的孩子管他叫爹。

　　在内院一事上，谢连庄却实在迟钝，直到这时，他也还没反应过来其中的关键，因此对于梁翘的提议，他十分不解，“有大夫去看就行了，咱们去干吗？”没听过要关心下属关心到这份上的，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至于全程跟踪吗？

　　对于谢连庄满脑袋的问号，梁翘决定暂时不予理会。她站起身，“好啦，我都说了过去看看，咱们就过去呗。废话那么多干吗？”

　　谢连庄撇撇嘴，显得有些不大愿意。但也是被梁翘指使惯了，尽管觉得婉裳的一应头疼脑热都与他毫无关系，但既然梁翘都发话说要去看了，他也没什么非拧着她来的理由。

　　一直站在一旁的咏墨，看着自家少爷在新奶奶面前如此“听话”，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做错，因此更是坚定了日后要站在新奶奶一边。

　　谢连庄还不知道自己认为一向稳重的丫头在新奶奶进门第二天就已经决定倒戈，只无可无不可地随着梁翘去了婉裳的屋子。

　　两个人到时，快走一步赶过来的大夫正给婉裳把脉，见了两人进屋，赶紧站起身来，见过了两人。

　　婉裳也欲起身，却被梁翘止住了。后者的脸上，挂着最恰好不过的微笑，她顺势在小丫头搬过来的椅子上，同谢连庄一起坐了，才温和地问道：“大夫不必多礼，我只是想知道，婉裳的身子此刻如何了。”

　　“这……”大夫为难了一下，他再孤陋，也不至于不知道昨日正是谢家这位新奶奶进门的大喜之日。这喜房都还没撤呢，家里的丫鬟就先于奶奶怀了孕，这在哪里都是不好说出口的事情。可既然梁翘都已经开口问了，他不说又自然不行，因此只得小心翼翼地开了口，生怕这新奶奶听了后，再把气撒在他身上，“回二奶奶的话，这位姑娘……似是滑脉之象。”

　　梁翘面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这大夫。她一个正妻，来看大夫给通房丫鬟看病，不就是想知道她怀没怀嘛。你直说不就完了！啥叫滑脉？那是怀还是没怀？这简直就是欺负她一个现代人没有学问！“似是……那到底是‘似’，还是‘是’呢？”

　　要说，梁翘实在是冤枉了人家大夫，他虽想说得小心委婉些，但也不敢故意含糊，只是没有想到面前这位奶奶没常识到连滑脉是什么都不知道而已。大夫立即冷汗直下，还真以为谢家二奶奶是不满他不确定的语气，因而赶紧补救：“回奶奶的话，实是这位姑娘怀的月份还太小，因而不敢十分肯定。但八|九，是不会错的。”

　　梁翘点点头，心说这就对了嘛，你明白地给个“怀”字，我就知道你是啥么意思了嘛。

　　不说梁翘，谢连庄却也是直到明确听到一个“怀”字，才终于醒悟到眼前的状况。他又不是傻子，虽然他自己并不喜欢婉裳这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但这一个月来，婉裳见天对着他就是一脸“你虽始乱终弃，我却执著不悔”的表情，他就是再没脑子也能想象得出来两人之前的关系了。再加上婉裳至听到“滑脉”两个字后，就一脸惊喜交加，含羞带怯地看他，谢连庄再迟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谢连庄不敢置信地看向梁翘。

　　天地良心，他是真不喜欢婉裳这姑娘啊，连她的手都没碰过一下，这身体前任做的事情，不能就这么扣到他头上去吧。要是他穿来前，这孩子就已经生出来了，不论是为道义还是为他占了前任的身子，他肯定都是要好好地善待他的孩子的。可……这……这现在算是怎么回事啊？这孩子，到底是该算是前任的，还是该算他的啊？

　　谢连庄很想梁翘能够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或者稍微安慰他一下也行，却没想，梁翘竟一脸笑意地冲他道：“如此，正是要恭喜少爷有后。”

　　新奶奶把基调都定下了，余下一干人等自然就只有跟着恭喜的份。不管是真傻傻地跟着高兴的，还是心里想着这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了结的，或是向着梁翘因而气愤难当却不得不假装高兴的，反正霎时间屋子里就充满了一股诡异的欢快气氛。只有谢连庄一个人还沉浸在想哭哭不得的窘境里，傻傻地呆瞪着一脸“我真是天底下最幸福之人”的婉裳。

　　梁翘本来还觉得，这种时候自己还该再多说上两句场面话的，但见婉裳此时眼里除了谢连庄是什么都容不下了，于是也就只是简单交代了两句，并分了个小丫头专门照顾婉裳，就带着人走出了屋子，而已经呆傻掉的谢连庄则被她扔在了屋里。

　　出得门时，就见碧俏站在一处廊下，死死地咬着嘴唇，神情愤愤地瞪着婉裳屋子的窗户，就好像是要透过窗纱，把里头的人瞪死似的，专注得连梁翘等人走了出来，都没有注意。

　　一直随在梁翘身侧的萱草本就压了一肚子的火气。正经的大户人家，就没有通房丫头先怀孕的道理。没有大夫确定之前，她还当如谢府这样的人家是不会出现这等不规矩之事，万万没想到，最后竟还真就是最坏的情况。

　　方才在屋子里，连梁翘都没有说什么，萱草自然也不敢多言，甚至就连一丝不乐意都不敢在脸上显露出来，就怕连累人说自家小姐善妒。

　　现在倒好，自家小姐这个正牌妻子都还没怎么样，这碧俏一个小丫头倒先露出一脸醋意来了。

　　“小姐……”萱草气得都忘了要改口叫奶奶了。

　　梁翘莞尔一笑，摇头制止了萱草要去找碧俏麻烦的举动。现在这种情况，她看似被动，可有她与谢连庄特殊的交情在，实则却正好是进可攻退可守。因此该坐立不安的，怎么也不该是她才对。

　　“行了，不用管她。累一上午了，回来也不得闲，先回去歇歇要紧。”

　　萱草自然不明白梁翘老神在在的凭借何在，但梁翘已经发话，她也就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得压下火气，伺候着梁翘回去歇息。

　　梁翘刚回到自己屋子坐下，茶还没有喝上半杯，连谢连庄都还没有回来，就已经有丫鬟来传，二太太请她过去叙话。

　　将杯盖轻轻地扣回茶杯，梁翘微微地蹙了眉头。按理说，除去成亲当天，这都才算是新婚第一天。二太太若是有什么祝福或交代的话，敬茶的时候就该说了；若是要敲打，那就不该急在这一时。于情于理，做婆婆的都不该这时候突然要找她说话。

　　当然，若是婉裳怀孕的事情已经传了过去，那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她又没特意地不让人传，知道也不过是早晚的事。甚至就算她不去报，最晚，今天之内该知道的人也是都会知道的。可速度这么快，她这边都还没坐稳，那边却已经知道信儿了，这可就不是正常的传播速度了，少不得是有人专门在给二太太通风报信。

　　梁翘想到此，反倒就觉得没什么了。她淡淡地笑了笑，眉头舒展开，“既然是母亲传唤，萱草，去帮我找件日常穿的衣服来换上，然后陪我去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