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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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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维姜后退一步,骤然增速的心跳差一点就又要骤停。
闹什么呢!装失忆还是玩穿越呢!
她暗自命令自己镇静,回想了刚才的种种。
她觉得陆彦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富二代,而她不知道倒了什么血霉,让他产生了和她随便玩玩的兴趣,所以他刚刚才会跟她搭讪,各种找话。而现在又来这一手,明显就是搭讪的进阶招式嘛。
林维姜以为自己勘破了陆彦的把戏,丢给他一个白眼,便伸手要拿过那只魂瓶。不想陆彦却也伸手拦在瓷瓶前面,一脸正色:“在下正在请教足下!”
“陆掌柜,别装了行吗?”林维姜说着,抬头看着陆彦的脸,竟然觉得此刻他眼中神采与刚才似乎有些不同。
前几分钟的陆彦还是个二皮脸,这时竟然一副铮铮傲气抹不掉的严肃表情,就连眼神也比刚才坚毅了不少。起初的那个陆彦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一副外强中干的虚弱模样;而这一刻的他,似乎突然被注入了很多活力,说话都中气十足。
她自以为坚定的无神论者立场突然就有点动摇。
陆彦冲她一拱手,道:“在下陆彦,乃广汉郡孝廉,并非掌柜。在下之命魂被禁锢于魂瓶中一直沉睡,今日重见天日,还未多谢足下。敢问足下如何称呼?”
谷仓罐是明器,林维姜知道。
可她没想到陆彦这就玩上附体了!还是广汉郡,还是孝廉!这只“魂”的年代还挺久远呢!
林维姜觉得5%的盐酸并不至于把陆彦毒成这样,虽然动摇,却仍旧认为是陆彦在装,所以还是缄口不言。
陆彦便接着问:“足下身上悬挂的‘姜维林’三字,是否足下尊名?”
“我姓林。”林维姜说完,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塔克拉玛干,身体里的水分急遽蒸发——心跳加快、口干舌燥、头晕目眩。
她真的是一个无神论者啊!每个人都有信仰宗教或者不信仰宗教的权利!上帝啊安拉啊佛祖啊太上老君啊,咱能不能别这么玩儿!
“那么在下多谢林娘。”陆彦冲着林维姜行了一个标准的稽首大礼,然后站起来。
林娘你个脑袋啊!这么大的礼,林维姜感觉自己无法生受,所以尽管仍然存有疑问,随着陆彦向她行礼,她也点头哈腰地折腾了一通,然后她双手合十做祈祷状,说:“你别谢我,你谢你的肉身,他跟你一个名字。你的魂魄到他身上了,那他呢?”
面对着自称古代人的陆彦,林维姜的问题有很多,只能想到什么问什么。一个无神论者是很难想到那些稀奇古怪的理由的,林维姜自认为自己这个问题十分尖锐,假装被附体的陆彦必然会露出马脚。
“在下亦不知。不过既然在下能够进入这具肉身,看来他并没有命魂。三魂七魄,他只有天魂与地魂,并没有命魂。娘子既然说这位阁下与在下同名,大约这就是佛家讲究的因缘吧。”陆彦十分淡定地给出了答案,“还未请教林娘,今是何世?”
“公元2015年。”林维姜两腿一软,差一点就要坐到地上。好在大脑到双手的神经还算畅通,她伸手扶了一把桌子,才避免了这一窘状。她听见了她内心的怒号:什么天魂地魂命魂的!无神论者不懂!陆彦你接着编!
古代的陆彦接着问:“公元是年号么,竟传袭两千余年?国号仍是‘晋’?在下观娘子与此陆彦衣着与舍内陈饰,与在下在世时风貌大相径庭,莫非此处并非中土?”
在!世!时!这货果然是个鬼魂啊!
林维姜一时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设定,她十分不雅地吞了口口水润了润嗓子,然后说:“对,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年号。国号早一千多年就不是什么晋了,现在的国号长着呢,叫中华人民共和国,共和你懂吗?我们反封建反迷信的,像你这样的伪科学是无法在这个国家立足的你知道吗?”
这信息量对于刚被放出来的古代人陆彦而言,也算是有点大了,尤其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名词,完全没有听过啊!于是陆彦就这样愣在了那里。
林维姜看着他微蹙的眉头,感觉自己扳回了一局,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现在的重点并不在这里。
眼看着下午上班的时间就要到了,同事们很快就会回来,无论陆彦是那个纨绔掌柜还是如他所言是个早已亡故的古代人,留他在这里都不是个事儿。
虽然林维姜这个姑娘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是遇到这种关键时刻,一般是不会掉链子的,即使不走运掉了链子,她也属于自带修车技术的那一挂。
所以她当机立断:反正魂瓶也处理得差不多了,索性把它塞进陆彦带来的盒子里锁好,第一件大事这就安顿好了。至于陆彦,没有别的地方去了,先锁进自己车里好了。第二件大事也就安顿好了。于是她动作麻利地装好了魂瓶,一手提溜起箱子,一手抓住陆彦的胳膊,便往外走。
晋朝离宋明还很远,逼死万千妇女的宋明理学发展还未起步,晋时的男女之防相比起宋明而言也并不算严苛,所以陆彦没有像那些宋明理学的卫道士一样高喊着“男女授受不亲”而要求林维姜自重。
林维姜对他的安静感到很满意,一边走一边绞尽脑汁地搜集着大脑里那些早已不知轶散到何处去的古代词汇,说:“现在本娘子要工作了,工作你懂吗?不懂我也没办法了,反正就是没空搭理你,但是你也知道你作为一个霸占了别人身体的亡魂,被人看见不甚好,所以我现在要带你到我的车里去。你说你是晋人,我是不相信的,有些存疑的地方呢,等我下班,嗯,等我休沐之后再与你一一核实。”
“在下明白。”陆彦答。
七弯八拐地来到林维姜的座驾旁边,她打开车门把陆彦和那只魂瓶塞进去,然后说:“你呢,老老实实地在里面呆着,为了防止你被闷死,我会把窗户打开一条缝,但是为了防止你跑掉,我会把车门和窗户都上锁的。”
陆彦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点头答:“在下明白。”
“嗯,”林维姜也点点头,对于陆彦目前的表现她很满意,但她还是面露凶相,手舞足蹈地威胁道,“如果在我下一次见到你之前,你身上有东西发出了声响,你千万不要动,否则你就会死掉的哦!就是现在的这个肉身,会再次死掉的哦!就乖乖地坐着,车里的东西也都不要碰一下,不然车也会炸掉的,炸掉你懂吗?你们那时候有火药吗?就是会有火啊,轰!然后你还是会死的!”
说完这些话,林维姜又在陆彦脸上见到了刚刚那种消化不良的表情。
此时此刻,陆彦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在这里所看见的文字符号与所听见的语言,虽然与自己所知的那些都不一样,但很神奇的是他能够理解它们的意思。对于那些没有听过的词语,也仅仅停留在知道它是个东西这个层面而已。所以要完全理解林维姜的话,对他来说还是有一些难度。
更重要的是,对于他这位“救命恩人”,他才是真的不能理解。
上辈子活了二十七岁,这样的小娘子从来没见过!
林维姜并不知道陆彦内心的汹涌澎拜,勉强对他笑了笑,在转身离开之前说了句“平安如意”。现在对她而言,什么表情都很容易做,除了笑。她实在是心力交瘁了,前脚看清楚了前男友是个什么玩意儿,后脚被同事们无情取笑一番,再转过背,又来了个被古代人附体的富二代。
真是倒了血霉了!林维姜忿忿地想着,却突然发现,在跟陆彦扯皮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点也没有想起失恋这茬事情来。整颗心也全都被惊怖的情绪占领着,完全没有失恋的悲痛欲绝。
这样看来,这也不失为一种转移注意力的方法,要不然以后就当陆彦是个宠物好了,脖子上栓跟绳儿,拉出去遛一遛也很拉风的。
呸呸呸!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发现了自己思想有点跑偏,林维姜赶紧对它进行了校正,然后她又想,像这样安顿陆彦和那只真的有魂居住的魂瓶恐怕是最好的了。
如果陆彦是真的被古代人附体了,那他没办法打开车门逃跑,只能待着,等待林维姜下班之后对他进行讯问。如果他是装的呢,忍得了车里憋着那么难受,那她也不妨陪他玩一玩。但林维姜觉得,如果陆彦是装的,那他多半是不会忍得了的,没准儿过不了几分钟就找人来开锁,自己出去逍遥快活了,那她也就不用愁接下来的事情了。
完美!
有了这些心思,林维姜第一次在上班时间产生了消极怠工的情绪,急切地盼望着下班。于是又熬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林维姜好说歹说编了各种理由才推掉了以安慰她为由而举办的部门聚餐。
脸上满是遗憾地说着“下次再约”的时候,林维姜的内心是有些小激动的。她这颗心今天忽上忽下,真是受累了。
“对了,”陈司炆一直含笑看着她卖力演出,这时终于逮着机会问她,“那个谷仓罐你弄利索了?我给陆彦打电话,他没接。”
林维姜点点头,做个OK的手势说:“利索了,我办事,你放心。”她想,陆彦当然不可能接你电话啦,敢接你电话才不正常。
她发现自己似乎已经相信了陆彦的说法,开始认为他就是被一只古代的魂魄给附了体。
然而等她换了便装,哼着小曲来到车前时,发现一扇车窗大开着,而车里早已没了陆彦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