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策藏]当归》青鹤

17、第十七章

　　十七

　　入夜，更深露重。
　　值班守卫交接的当口，忽闻前方有人，在这三更半夜里叫人生疑。
　　守卫队长当即亮出兵器一喝，来者何人？
　　来人走近了，带着一小厮，牢门前的火光刚照亮那人的脸所有人忙不迭都跪了下来。
　　不知宰相大人大驾，适才冒犯，属下知罪。
　　宰相压低了声音，道，都起来吧。
　　谢大人。
　　人怎么样了？
　　启禀宰相大人，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异状。
　　期间谁来探望过。
　　天策府府主。
　　宰相的脸色在这夜里看起来有些狡黠，眯着眼睛就像暗处的狐狸，你说李承恩？
　　是。

　　他来干什么？
　　属下不知，他手上有皇上御赐的令牌，属下只能让他进去。
　　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
　　回宰相话，那李承恩只说会救他出去，别的没有了。
　　救他出去？宰相冷不丁就笑，阴风测测，守卫队长冷不丁冒了身冷汗，那得看他有没有那条命出去。

　　带路，我要见他。

　　玄飞一回头发现牢门前站着个人，饶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狗贼。
　　宰相差人将锁打开，压低了腰进去，所有人都退下，我有话对玄大将军说，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守卫依言退了出去，将牢门带上。
　　待那群守卫去得远了，宰相正想说话，不想玄飞抢了先，声音清清冷冷。
　　宰相大人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宰相闻他言语之中不冷不热，半点情绪都无，突然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玄飞，你现在可听得出我是谁？
　　玄飞一愣，神思一动，眼中闪了一丝意外与不信，随即却装满了警惕。
　　这牢房，还有一个人。

　　玄飞四下瞧了瞧，除了宰相和随行的小厮，确确实实又并无其他人。
　　可自己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股额外的气息，就在面前这二人中央，莫不是在牢房里呆久了，人都恍惚了。
　　玄飞又撇了眼宰相和那小厮，倒是意外觉得这小厮身形颇像一个人。
　　像谁一时却也说不上来。
　　那小厮直勾勾看着玄飞，扭头拽了拽宰相袖子，无声地指了指自己，小声问道，现在我能说话了吗？
　　宰相笑笑，点头允了。
　　小厮立马坐到玄飞面前，咧嘴一笑，嘿，嘿嘿，是我。
　　声音一出，玄飞足足呆了半晌才回过神。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他觉得这人到底像谁。

　　小厮见周围无人，低头开始抠弄自个儿的额头，几下就揭出层皮，再一掀，现了庐山真面目。
　　不是那二少，又能是谁？
　　玄飞的声音都快颤抖了，却也不敢太过激动，几乎是用气儿在说话，怎么是你？
　　二少嘿嘿一笑，说，想见你，所以来了。
　　玄飞闻言心中一酸，二少笑起来的模样一点没变，只是比起以前干瘪了许多，下巴都不圆了，怎么瘦成这样？
　　练功练的，我跟你说我现在功夫比以前更厉害了，你别怕，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玄飞一听就得知道二少撒谎，可是千言万语梗在喉头一个字儿都说不出，听二少说要救他出去一颗心立马就悬上了，别瞎闹，这是长安，不是杭州。
　　二少哪能听得他劝，脸一扬，道，我才不管这是哪里，我不会让你死的！
　　飞柳！
　　二少一怔。

　　这是玄飞头一回正儿八经叫他的名字，他甚至都能预见玄飞接下来想说什么。
　　他一定是要自己听话，别胡闹。
　　二少忍不住红了眼眶，委屈道，之前你也叫我听话，不要跟你去，结果你就蹲在大牢里了，现在你又要叫我听话，你呆在这里随时都要死的你知不知道？！
　　玄飞压低了声音，说，这里还有别人，祸从口出，休要多言。
　　二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顶着浮光掠影的唐秋雁却是一声感叹。
　　他就偷懒换了口气儿，这就被发现了。
　　能在唐门弟子浮光掠影之时依然洞悉到踪迹的人，果真非同一般。

　　唐秋雁现了身，道，我知道你在说我，但是我不是坏人，我是二少爷的朋友。
　　玄飞心道果然还有一个人，心中那份不安这才散了。
　　你可能奇怪为嘛子我会跟进来，不过我说几句话你大概就懂了。
　　话完唐秋雁揉了揉喉咙，随口说了几句话，俨然就是方才宰相的声音。
　　玄飞至此才了然。
　　他曾听闻唐家堡精通易容之术，更擅模仿人声，从而将伪装达到极致，如今所见，才知其中精妙。
　　这一想也明白了，府主虽能易容成宰相模样，到底学不了声音，才需如此双簧。
　　唐秋雁表完身份，当即又隐去了踪迹，生怕一个狱卒进来撞破，功亏一篑。

　　玄飞抬头朝李承恩道，劳府主费心，玄飞感激不尽，只是天牢重地，你带着他来，我只怕要给你带麻烦。
　　二少一听就不乐意，嘟囔，哪里麻烦了，我乖得很，一句话都不敢说。
　　李承恩闻言，笑道，我本只想同这位唐门小兄弟来就好，怎奈你这朋友可泼皮得很，不带不行啊。
　　二少忙不迭跟玄飞解释，你别听他胡说，是他自己要带我来的，我没闹，真的。
　　玄飞无声一笑，摸了摸二少脑袋，可别无礼，这是我们天策府的府主，你得叫他李将军。
　　咦他是你们府主？二少就跟听到了了不得的大事，唐秋雁在一旁暗道坏了，之前仨不知道他身份还大呼小叫唧唧歪歪，得罪大将军了居然。
　　正是。
　　可是他跟我说是你的朋友而已......二少这才恍然，慌慌张张扭头朝李承恩一抱拳，李将军，初来乍到，有眼不识泰山，你别见怪！
　　李承恩倒是毫不介怀，只道无妨，他同玄飞一直以来都是兄弟相称，说这些反倒见外，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和玄飞说说计划。

　　提及此处二少才想起来，他来这可不光是为了跟玄飞见面的。
　　对对，说计划。
　　玄飞有些茫然，李承恩将他拉至角落，一番低声细语，将来时大家伙共同商议出来的对策详细一说，听得玄飞脸色的神情都变了几回。
　　李承恩见他面露犹豫，问道，怎么，你可是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玄飞摇摇头，倒未觉得不妥，只是这世间......当真有这种东西？
　　你且放心，起初我也不信，这些年中原一直不敢与苗人有所接触，自然不知当中多少奥妙，可这五仙教说来也奇特，今日我亲眼所见那五仙教弟子的术法，着实大开眼界。
　　玄飞这才放下心，道，府主今日相救，大恩没齿难忘。
　　说来也不能谢我，若非今日遇见你的朋友，和他带的两位奇人，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这条对策。
　　提起二少，玄飞就连声音都柔软了许多，我这朋友生性莽撞，又爱胡闹，万幸遇到府主，否则我都不知他会闯出什么祸来。
　　李承恩却是轻声一笑，若有所指，你这朋友是冲动了些，但他确实配得起做你的朋友，若他也是天策府男儿，定也是一代忠良猛将。

　　玄飞心中笑了笑，这是李承恩亲口对二少的夸赞，他却也觉得高兴。
　　今日对他来说，着实太过惊喜，他从未想过可以见到二少，这突然得就像出征那天，二少仿佛从天而降的出现。
　　短短片刻就要分别，玄飞心中从未对二少有过如此不舍。
　　二少却是一副精神焕发的模样，说着计划一定会成功，他们很快就能相聚了，玄飞还欠他一场生辰宴，得补回来。
　　玄飞让他三言两语几句话烘得心窝发烫，疼了几日的旧伤竟在此刻痊愈了一样。
　　临走前二少捣鼓那面具要戴上，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有些懊丧，嘀咕了句，早知道给你藏点吃的进来，这破地方一看就知道吃不好。
　　玄飞就怕自个儿再听下去就要更舍不得二少，别多想，这也不是太差。
　　胡说，你瘦得好难看啊！
　　玄飞忽觉两人就像呆在将军府里那段时日，快活又自在，世间有二少一个人俊俏就够了。
　　二少一听，想想也有道理，说的也对，不过你别担心，反正我不嫌弃你，嘿。

　　玄飞上前同他相拥，拍了拍他已然掉了两圈肉的后背，说道，好生照顾自己，数月不见，你可也丑了许多。
　　啊？二少忍不住伸手摸了把脸，有些惊恐，真的啊？
　　玄飞笑笑点了点头。

　　千万保重。

　　次日一早，李承恩照旧来探视，守卫照惯例问他要了令牌，检查无误后放行，随他一同来到玄飞的牢房门口。
　　李府主请。
　　守卫将牢门的锁打开，推开门，随即一愣。

　　玄飞直挺挺躺在地上，毫无声息。

　　镇南将军横死狱中的消息震惊朝野，玄宗大怒，指责守卫看管不力，下令将天牢所有守卫处死，朝中大臣纷纷出言相劝，道玄飞纵是身负案件，可好歹也是堂堂将军，不明不白死于狱中总要查个清楚，否则难堵悠悠众口，先将事实查清，再行处置也不迟。
　　玄宗思之有理，按捺火气传天牢守卫问话。
　　结果让所有人出乎意料。
　　众口一词，玄飞一直以来都安然无恙，昨晚上宰相探视之后，今天就发现气绝身亡。

　　杨国忠大惊，大殿之上浑然不顾礼数，指着守卫队长骂道，一派胡言！
　　玄宗尤为震惊，一时竟说不出话。
　　李承恩道，此事牵涉众多，尔等可得想清楚了说话，切莫胡言乱语。
　　守卫队长点头如捣蒜，小的们就算问天借胆也不敢胡说！昨夜宰相大人确实来过，所有人都看见了的！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议论纷纷，狐疑，猜测，杨国忠勃然大怒，高声道，皇上切莫听信这些小人污蔑！臣昨日一直在府中休息，从未去过别处！
　　不对呀宰相大人，礼部尚书站了出来，有些不解，昨晚下官有要事找您商议，可是去您府上得知您并不在府中啊。
　　杨国忠怒目圆瞪，不答反问，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话吗？
　　尚书吓了一跳，不敢再说。
　　玄宗回过神，只觉得脑袋都疼了，只问杨国忠昨夜去了哪里，何人作证。

　　臣...杨国忠一时语塞，臣只是受好友相邀，出去小聚一番。
　　李承恩心中冷笑，他自是明白杨国忠为何答不出来。
　　昨夜他与安禄山躲在太白楼中密谋了一晚上见不得人的勾当，又如何能有人作证。

　　皇上，臣有几句话想奏。
　　玄宗允了。
　　李承恩又道，可否容臣上前禀奏？
　　玄宗有些不明，却也没拒，让李承恩到跟前说话。

　　皇上，如此争执下去不是办法，为今之计，只有让玄飞自己来说方能真相大白。
　　玄宗诧异道，玄飞？可是他、他都死了呀，死人如何开口说话？
　　皇上莫急，臣亲自验看过尸身，门下认识一位苗疆来的奇人郎中，他说若在一日内医治，尚可让玄飞生还。
　　这...
　　皇上，如今玄飞已死，唯有死马当活马医，试他一试，说不定就此有了转机。
　　玄宗闻言，陷入沉默。
　　李承恩稍一揣测，便知玄宗是在忧心什么。
　　臣斗胆，皇上莫不是在担心此案确实与宰相有关？
　　......
　　李承恩见状，心知自己是说中了，杨国忠和玄飞，不论哪个玄宗都不愿舍弃，脑子里不免想起那日玄飞在牢中所说的话。
　　说不心寒，都是假的。

　　皇上大可放心，无论此事与宰相有没有干系，都是有对策的。
　　玄宗精神一振，说来听听。
　　臣想皇上素来爱惜贤才，必然不会看玄飞含冤受屈，此事疑点颇多，还需细察，玄飞九死一生为的不外乎是圣上能还他清白，倘若皇上为他平反，他自当感激天恩浩荡，宰相一事于他来说又何足轻重？
　　玄宗听后，点了点头，有理。
　　皇上再想，倘若此事与宰相无关，可也说明当中确有蹊跷，什么人这么心急，不等事情水落石出就要置玄飞于死地？
　　玄宗闻言叹了口气，道，玄飞忠君爱国朕岂能不知，奈何此次人证物证俱在，朕有心救他也无法公然袒护，只好暂时将他收在天牢，以为能保他一时平安，没想到还是出了这种事端，天要折我大唐良将啊！
　　李承恩两下思量，又道，圣上体恤下臣玄飞又怎会不知，此前臣奉命前往天牢探望，玄飞再三表示，如若他此番逃不过小人陷害，纵是死了也仍是大唐军魂，丹心一片，天地可鉴。
　　玄宗心头一震，问，他当真这么说？
　　臣不敢有半句假话。
　　玄宗大受感动，喃喃自语，此等忠良......岂能被奸佞除之。
　　李承恩趁热打铁，道，皇上，事不宜迟，再不医治，只怕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
　　就依你所言，承恩，此事就交付于你，切莫让朕失望。
　　吾皇圣明！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