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古杏花

11、Chapter11

　　时间：2016年5月19日
　　地点：郎布西餐厅

　　餐厅门前，有一个青年一直徘徊着，却不愿意进去。他看了看餐厅装修精致华丽的门面，叹了一口气，拨通了一个电话。
　　杜垣风：妈，我能不能不去？
　　杜妈妈：不去？你知不知道这女孩子我好不容易才约到，是个很不错的对象，你现在工作也有着落了，是时候考虑终生大事了！
　　杜垣风：妈，我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个……
　　杜妈妈发飙了：不考虑？！你都26岁了，还不考虑要等到什么时候？垣风，听妈妈的话，先做个朋友，看合不合适再说吧。
　　杜妈妈挂了电话，杜垣风就有一种从心底透出的无力遍布全身。他不是不想交女朋友，而是在杜妈妈眼里的好女孩，杜垣风实在不敢苟同，而且现在才刚调到郭安手下，工作繁忙起来，他也没有那个心思。
　　又叹了一口气，他推开了餐厅的门。这家餐厅的消费不低，杜妈妈选择了这一家，恐怕也是想给人留下好的印象，可想起自己并不饱满的钱包，他就有些心疼了。很快就找到那个靠窗的位置，对方是一个长得微胖，脸上有些痘印的女生。
　　女生：你好啊。
　　杜垣风：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女生：没关系，听说……你是在电视台工作？
　　一开始就直奔工作，这就是相亲的现实。
　　杜垣风：是的，其实……
　　女生：听说收入一般，而且工作时间还很不固定？
　　杜垣风：是的，不过……
　　女生：我在国企管理层的，年收入也有十几万，你呢？
　　杜垣风：不好意思，我……
　　女生：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反正你也长得不错，我是不介意男朋友收入比我低的，我爸爸也会帮我们买好房子……
　　杜垣风：我是同性恋！
　　女生：我妈妈也会买车给我们，还有……
　　滔滔不绝的微胖女愣住了，她呆呆地半张嘴看着他，似乎还在消化他刚刚说出的五个字，几秒过去之后，她将眼前的那杯水端了起来，狠狠泼向他的脸，大骂一声“变态”，便起身走了。
　　尚未融化的冰块还在头顶，冰凉的感觉仿佛直透心底，为了拒绝相亲，他只能说这个谎，回头再和老妈解释吧。
　　正要伸手拿毛巾擦脸，却不料斜对面桌上，赵逸歆也直直地望着他。刚刚那种透心凉的感觉瞬间变成了尴尬的火热，她在那里多久了？她又看到了多少？至少……那句“变态”是没漏掉吧？
　　赵逸歆从头到尾都在，看见他从进来，坐下，到后来的对话，和狼狈的收尾，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知道现在对方正为此感到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忍不住和对面的男友说道：那是我同学，我过去看看。
　　坐在杜垣风的对面，有一种时空重叠的错觉。她不禁想起了上一次他们这样面对面坐的场景，那时候的他，正处于人生中的最低点，少年的意气风发被残酷的变故打击得消散无踪，而如今的杜垣风，她看着就觉得陌生。
　　平庸，沉闷，而又一蹶不振。
　　看着看着，更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心痛。
　　回忆里那个将她的梦想支撑起来的强大的人，在哪里了？

　　杜垣风擦干净脸上的水，放下了毛巾：嗨，赵作家。
　　面对他生疏的唤法，赵逸歆连礼貌的笑容都险些挂不住：你……
　　差点又将那句“没事吧”问出来，她顿了一顿，又道：我将刚写好的剧本发给你了，看了没？
　　转移话题，恐怕是对杜垣风此时此刻的一种恩赐吧。他庆幸逸歆没有提起刚才所发生的一字一句，他谈起了自己对于剧本的见解，似乎连领口的湿润都快要蒸发掉了。
　　谈了大约五分钟，逸歆看他也没什么事，便起身离开。杜垣风看着她坐回原来的位置上，他也只能勉强看到她男友的侧脸，两个人一边享用美味的食物，一边愉快地聊着天，曾经那个孤僻的赵逸歆，也不复存在了。
　　他苦涩地叫了买单，两杯冰水，也要好几十块。他空着肚子走出了餐厅，那时候黑夜已经完全笼罩着这座城市，明明已经快到夏天了，但他还是觉得凉飕飕的，缩了缩脖子，杜垣风快步走入了人群之中。

　　坐在车内，逸歆也懒得和对方说话。她侧头看着窗外一一闪过的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这时候，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是短信来了——
　　一年一度的高一15班同学聚会又来了！大家别忘了明天晚上七点半，在“星光花园”不见不散哦~
　　自从高中毕业之后，每一年，逸歆都会收到这样的短信，可是她人在外地，都没有机会参加，这一年，她回来了，遇到了杜垣风，收到了短信。
　　她忽然觉得这似乎在意味着些什么，可是具体的，她说不清。
　　扭过头，看向她的男友：元浩，你说，人可以回到过去吗？
　　正在开车的男人微微一怔，在他交往过的女友之中，赵逸歆无疑是最特别的，她总是会突然地安静下来沉思，或者偶尔发出一两个文艺腔的疑问，就像现在这样。
　　崔元浩：可以，只要你的心愿意。
　　他出身在豪门世家，从小就接受过高等教育，这样的文艺话当然难不倒他。
　　而逸歆则是又陷入了一片沉思，许久，她微微一笑：元浩，明天不和你吃饭了，我要去参加同学会。
　　崔元浩：好，结束了之后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时间：2016年5月20日
　　地点：星光花园

　　星光花园是本市中一个年轻人最爱去的聚集地，它坐落在一个环境优雅的园林之中，是一座迷宫状的玻璃屋，每到了夜晚，玻璃屋内的橙黄灯光点亮，客人们坐在温馨浪漫的空间中，喝喝咖啡，吃自助餐，谈天说地，不时看看外面挂着璀璨灯饰的园林植物，非常适合聚会。
　　每年高一15班的班长都会在这里包下其中一小块地方，散落着的几张沙发桌子，一侧是丰盛的菜肴任君选择，大家三三两两地坐着聊起彼此近况，增进同学间的情谊。
　　几乎每一年都人齐，除了两个人，杜垣风和赵逸歆。
　　这一年，赵逸歆来了。
　　她一出现就受到了不少同学的欢迎，大家呼唤着“赵大作家”的名号，一边招呼她坐下来问了下她怎么回来之类的事。
　　逸歆其实还是那个赵逸歆，不喜欢和别人交流，虽然这几年被社会逼得不得不学会交际，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如果能够选择的时候，她还是会沉默。
　　所以聊不够几句，那些人都散了，她一个人坐在角落，每当听到玻璃门因为被推开而响起的铃铛声，她就会抬头看是谁来，发现不是那个人，又低下头。
　　在不知道第几次响起铃声，她抬头发现又不是他之际，一个人走了过来，她扭头看去，原来是孟璇。
　　孟璇：在等垣风吗？
　　赵逸歆：……
　　孟璇端着一杯香槟，坐了下来：他不会来的。
　　赵逸歆：你……和他有联系？
　　孟璇点了点头：毕业之后断断续续也会联系一下，垣风是个很好强的人，明明也在同一座城市，可却不来，毕竟同学会，说到底不多不少都会比较一下的吧。
　　逸歆低下头，默默不语。
　　孟璇却突然问：你喜欢垣风吧？
　　逸歆被这个问题吓到了，她猛然抬起头，看向孟璇，却没有回答。
　　孟璇则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当年我有向垣风表白过，结果被拒绝了。然后我就问，该不会是因为赵逸歆吧？你猜他怎么回答？
　　平静了多年的心，被孟璇的这个问句用力地揪住，她紧盯着对方的双眼，静静地等待着。
　　内心，则不知不觉地想，他会怎么回答？
　　一定……是否认的吧……
　　还是……
　　“叮铃”一声清脆的铃声，逸歆和孟璇都看向了玻璃门口。
　　差不多十年都没有出现在同学会上的杜垣风，出现了。他带着所有人都熟悉的灿烂微笑，走向了逸歆所在的位置。
　　杜垣风：嗨~
　　赵逸歆愣愣地看着他，明明不是重逢的第一次见面，可她竟然紧张得不晓得如何回应，倒是一旁的孟璇嫣然一笑，对着她道：过去的答案看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