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古杏花

10、Chapter10

　　时间：2016年5月17日
　　地点：文华宿舍

　　26岁的你，又在烦恼些什么呢？
　　为前路感到茫然？在考虑着要不要跳槽？或者……是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一段一直憧憬着的爱情？然而，对于26岁的杜垣风来说，他什么也没有在想。
　　手中拿着今天刚出的报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其中一个版面。
　　杜妈拿着拖把弯着腰用力地擦拭着灰暗的地板，拖到垣风那里的时候，就喊了声“抬脚”，对方将双脚高高举起，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版面。
　　杜妈瞄了一眼报纸：儿子啊，你转性了？怎么开始看文化版了？
　　杜垣风没回话，只是自己静静地阅读着上面的内容。这一期在介绍刚出新书的一个畅销书作家，看着那上面大幅的侧脸照，在温暖的阳光下带出了让人怡然的宁和。还是熟悉的轮廓，可为什么……感觉这么陌生？
　　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一个嘈杂的咖啡厅。而那个人，说着接近于绝交的话。现在，她已经是天宏文化公司的第一写手，每次出书都会引起一番轰动，而他……
　　电话的铃声将杜垣风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
　　杜垣风：喂，你好。啊……是成哥啊，什么？那条片子不行？好好，我立刻赶回去补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挂了电话，他就立刻冲进房间换衣服，还在外面拖地的杜妈嚷嚷着：都快被停的节目了，怎么周日还要加班啊！
　　杜垣风：就因为快要停，最近在弄几个特辑啊！要是做得好，说不定就可以被调去别的节目。
　　现在的电视节目越来越不好做，随着网络的日益发达，大家似乎都不想追着时间跑，有空的时候到网上下载来看变得更加方便。所以最近电视台陆陆续续在裁员，他们做的那个节目也走到了死胡同，上个月接到要停播的通知，他也曾有一刻的绝望。
　　这些年杜垣风背着去世的父亲留下的大笔债务，每天做着好几份兼职，好不容易托了亲戚的关系进了台里，收入也不错，加上晚上的兼职，总算将这快要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的债还清。
　　原想着重新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了，打算找个女朋友，再做几年存点钱就结婚，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没想到裁员的危机又落在了头上。
　　成哥：怎么这么迟？
　　杜垣风：成哥，不好意思，我立刻去拍！
　　找来了主持人和摄像师，就开始进行室内拍摄。看着主持人脸上映照着的雪白雪白的光，他忽然就有些恍惚了。这样的人生，真的是他想要的吗？曾经意气风发的杜垣风，打算成为一名医生的杜垣风，总是自信满满的杜垣风，到哪里去了？
　　摄像师：垣风！垣风！
　　杜垣风：啊，不好意思，对对，按这样拍下去到结束就行了。
　　结束了这一切之后，就觉得特别的累。他走出了录影棚。明亮的过道长长的一路延伸，一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下方马路的线条和一排排绿树，不知何时，成哥走到了他的背后。
　　成哥：垣风，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杜垣风：成哥，真的不好意思，以后我不会犯这种错了。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杜垣风的心底忍不住冒起了阵阵慌张。
　　成哥：不不不，我不是说这个。垣风，我知道你工作勤奋，可是你也知道，你一个成人本科的，文凭就输别人一大截了。加上现在电视业不景气……你懂我的意思吧？
　　杜垣风出神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懂，他当然懂，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才更不想面对。这些年母亲也一直在外头打工，一个过惯富裕生活的女人，却因为债务而彻底改变了人生。他希望能够让她过上一些好的生活。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就突然清醒过来了！不，他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成哥不知何时已经走远了，杜垣风立马跑了起来去追，雪白明亮的走廊上回荡着响亮的脚步声，直到冲出电视台的大堂，才追上了成哥。
　　杜垣风：成哥，能不能把我调到其他节目！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成哥似乎不大想搭理他，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杜垣风在后面一路跟着走，就在这时和迎面而来的一群人擦身而过。
　　杜……垣风？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停住了脚步，有些不敢相信，却又不想转身去确认。
　　对于他来说是很久很久的时间段，其实不过只有两三秒。
　　杜垣风回过神，微微笑了起来：嗨，很久不见。
　　看着眼前的赵逸歆，他有片刻的失神。
　　其实这些年逸歆并没有改变多少，在读书的时候一直在写书，依旧是有些孤僻，加上那时候她很低调，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她是畅销书作家。毕业之后就到了天宏文化工作，她主要的任务还是写书，偶尔也会参与到图书的制作当中。
　　性格上比以前开朗了些，但真心的好朋友却没有几个。因为已经算是个公众人物，在公司的要求下也开始打扮自己，原本眉目清秀的她也变得耀眼起来。
　　相比之下，被岁月和债务磨去了棱角的杜垣风，五官还是帅气的，但平凡的气质却容易淹没在人群中。
　　赵逸歆笑了笑：真的是你。
　　逸歆旁边的是电视台的金牌制片人郭安，他最近在策划一个新栏目，好不容易请到了本市的名人，畅销书作家赵逸歆，要是这个方案谈成了，说不定他又可以在他成功的事业上再增添辉煌的一笔。
　　现在，万事俱备，就欠赵逸歆这个东风了。
　　而眼前这个青年他也见过几次，做事还是挺勤快的，就是没什么野心，需要你推他一下，他才会走一步的人。
　　郭安：垣风啊，你认识赵作家？
　　杜垣风：以前……是高中同学……
　　郭安：关系应该也挺好的吧，听说你们节目也要停了，要不调到我们这边如何？最近我们打算和赵作家合作做一个栏目。
　　这对于杜垣风来说，无疑是绝处逢生。他怔怔地看着赵逸歆，对方并没有对那个“关系挺好”做出任何否认，而他的确非常需要这份工作！
　　杜垣风：谢谢郭哥，谢谢郭哥，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郭安笑着点了点头：走吧，我们现在要去开会了。
　　杜垣风：是，是！
　　原本停下脚步的一群人又继续往前走，杜垣风站在那几个台里数一数二的编导之中，看着前方和制片并肩走着的逸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那个孤僻的沉默的少女，会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忽然出现，继而将他从悬崖边拉出来。
　　十年前的自己，绝对想不到！

　　会议室。
　　杜垣风接过另一个编导给他的方案，迅速地翻看。另一边，大家已经开始逐一发表自己的观点。这个新栏目是每周六九点黄金档播出，十五分钟的微电影，每一个故事都是发生在本市的不同地区，可以展现地方的不同特色文化。
　　虽然只有短短的十五分钟，但郭安希望能够打造出高水平的精良制作，因此每周的工作量都是非常繁重和紧凑的。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良好的电影剧本上。
　　方案看完了，大家的想法也听完了，逸歆抬头看向众人，栏目组的人都在等待着她的答应与否，只要她愿意，那么栏目也算是建立了一半了。
　　赵逸歆：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我很愿意加入。
　　听到赵作家的回答，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郭安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紧接着说道：每周出一部微电影时间会很紧，不过我们会安排节目组的几个编导和编剧协助你的。
　　赵逸歆：嗯，没问题。
　　郭安看向远处新加入的杜垣风：垣风，联系赵作家的工作就交给你。
　　杜垣风：是！
　　郭安：时间也不早了，赵作家，不如一起去吃个饭吧。
　　赵逸歆：不了，我约了人。
　　郭安：呵呵，那一定是男朋友吧。
　　逸歆微笑着，也没有否认。
　　郭安：那垣风你送赵作家出去吧。
　　杜垣风：好的，这边请。

　　两个人走在寂静的长廊上，却没有言语交流。今天，他被她看到了最狼狈的一面，逸歆会怎么想他？她……还是为当年的事生气吧……
　　如今两个人，只能算得上同学了吧。
　　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
　　赵逸歆：我先走一步了，送到这里就行了。
　　她客气而疏远的语气，让杜垣风心中有着淡淡的苦涩。站在大门口，看着她走了出去，上了一辆豪华轿车，车上的年轻男子很帅气，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可想而知。
　　车走远，他却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十年了。
　　他不再是以前的杜垣风。
　　她……也不再是以前的赵逸歆。

　　他们都回不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