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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章 战地红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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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战争时断时续。在伤兵营里也可以时断时续地听见远方的隆隆的战鼓声和厮杀声。只要一听到厮杀声,就会有伤员不断地抬回来。
雪儿渐渐适应了营地恶劣的环境。百草翁不忍让雪儿再处理新伤员,让她去照顾旧伤员。
雪儿对每一个伤员都很细心,很认真,也很耐心。她的白裙早已被鲜血浸透,她换上了部队士兵的衣服。
衣服很大很不合体,裤腿,袖子都要高高卷起才行。雪儿把一头乌黑的秀发挽起,用青巾包着头。但是,即使这样也掩饰不住她绝世的美丽容颜。
伤员们很坚强,雪儿在给他们换药的时候都是咬紧牙关,不出一声。
有一个小伤员,大约十五六岁年龄,长得浓眉大眼,大家都叫亲切的叫他小虎子。
小虎子被刀砍伤了右腿,刀深入骨。可每次雪儿给小虎子换药时,小虎子也都是一声不吭,一脸的坚强。
雪儿麻利地给小虎子上完药,小虎子冲雪儿说:“谢谢你。”
雪儿笑笑不语。
雪儿很少和伤员说话,但是雪儿的微笑融化着每一个人,荡漾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每次,雪儿给大家换药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他们觉得雪儿人长得美丽,心灵更美丽。
他们看雪儿的目光是纯洁的,没有一丝杂念的。他们眼里只有感激,感激那瘦弱的身躯和纤细的手指挽救了他们一个又一个人的生命。
“你长得可真美。”小虎子由衷地赞美。
雪儿微微一笑,端着药盘开始给下一个伤员换药。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小虎子探头问。
大家都静静地听着,他们都很喜欢雪儿,也早就想知道雪儿的名字,可是一直不好意思问出口,更怕亵渎了她。今天小虎子问起,大家求之不得。
“我姓风,叫思云。清风的风,思念地思,白云的云。”雪儿淡淡地说,脸上有着淡淡的温馨。
这个名字的秘密只有她知道,每次一说到这个名字,她都会想起他,虽然她不知道他在哪,但一想起来他,雪儿就会满心的甜蜜和温馨。她每天再忙也会偷闲编一只草蝴蝶,她一直履行着她的承诺,坚守着她的誓言。
人美,声音也好听。他家都不约而同的想。
“真好听的名字。”小虎子说。
“是吗?”雪儿甜甜地笑。
大家看着这甜美的笑,似乎连伤口的疼痛也已忘记。
“等我的伤好了,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小虎子知道了雪儿的名字,很开心。
雪儿轻轻地说:“不用。”她嘴上说话,手里一刻也未停,说话间又给一个伤员换好了药。
大家看着雪儿换药的动作觉得格外的优美,优美得让人陶醉。
“不!一定要送,我到时候一定要给你编一个大大的花环送给你”小虎子坚定地说,“我们大家都要给你编一个花环送给你。大家说对不对?”
“对!”立刻,整个营帐里的伤员,都轻声赞同小虎子的建议。
他们都想送给雪儿一个花环,表达对她的感激之情,他们觉得只有鲜花才能配得上雪儿娇美纯洁的容颜。这容颜甚至比鲜花还要美丽,她的美丽就是艰苦的战地上一道亮丽的彩虹,照亮了每一个人的心房。
雪儿浅浅一笑,也未拒绝。
这些天,战士们的坚韧和顽强无时无刻不触动着雪儿的心灵。她隐隐可以感觉到这些士兵捍卫的是比生命还可贵的东西,但是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她说不清楚。
雪儿为所有的人换完药,走出营帐,看见所有的大夫都急急忙忙地朝一个方向跑。她问一个军医:“发生了何事?”
“前方刚打了一场大仗,又有许多伤员被抬下来,抢救的人手不够,要我们都过去。”军医急急说完,飞快地走了。
雪儿闻言,也跟着走了过去。
这次的伤员比以往那一次都要多。虽然在这里已经多天,可触目惊心的场面还是使雪儿禁不住浑身发冷,轻微颤抖。
雪儿在人群中找到了百草翁,百草翁正在抢救一个伤员。伤员被刺穿了腹部,肠子肚子全流了出来。
“幸好内脏没有受伤。”百草翁略感欣慰,扭头看见雪儿,说道:“尽快缝合伤口,快拿药箱!”
雪儿点头应着,熟练地递过工具。
缝合伤口又引发了剧烈的疼痛,伤员发出凄厉的惨叫。
手术台上的伤员,剧烈抽搐起来。
“快!快!快按着他!”百草翁命令。
雪儿两只手分别用力的按着伤员双肩,尽量减少伤员抖动带给手术的影响。伤员剧烈的抽搐了一阵,嘴里吐出了白沫。
百草翁用手探了探伤员的呼吸,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惋惜。
“为何不用麻药?”雪儿看着没有抢救过来的伤员,伤心地问。
百草翁叹了口气:“麻药在几天前就已经用完了……”
百草翁和雪儿都感到惋惜,但也顾不得许多,只有强忍悲伤继续救治伤员,他们都知道,动作快一点,或许就能多抢救一条生命,否则这里将又会多了一座无名的新坟。
小虎子即将痊愈,他念念不忘送花环的事。对雪儿说:“我的伤快要好了,长官告诉我,杨元帅说伤兵好了后可以自愿选择,我可以选择回家乡,也可继续上战场。我决定重新回到战场上去。可是,我走之前一定要送你一个花环。”
雪儿看着小虎子的伤口,留下了一道粉红的伤疤,问:“你不怕再受伤吗?”
小虎子摇头道:“不怕!”
雪儿没有言语,心中却涌起一阵波澜。
小虎子又低下头,闷闷不乐地说:“就是……有点想家。”
“那你为何不回家?”雪儿轻轻地问。
“我要留在这里保卫国家,梁国想侵略我们,我要让国家平安,让家人平安,让更多的人平安。”小虎子仰起头,一脸自豪。
雪儿望着小虎子,久久没再言语。虽然她没有真正懂得这场战争的意义和实质,也不喜欢战争,但是看着小虎子一脸自豪的神情,她渐渐明白眼前的这些人不顾自己的安危,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并不是为了抢夺什么,而是为了使更多的人不会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东西。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雪儿在很久以后才明白。
小虎子就像自己承诺的一样,伤好后给雪儿编了一个大花环。今天,大家都焦急地等着雪儿,等待雪儿来给大家换药时,一起将花环献给她。
雪儿刚一进营帐,还没反应过来,小虎子就把花环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大家一起欢呼着。
雪儿微笑着望着大家,花光人面,越显得她出尘脱俗,看的大伙如醉如痴。雪儿俏立在营帐中,纯美的笑颜使花儿也失黯然失色,使整个营帐都变得亮堂起来。
伤兵营里,因为雪儿的存在,恐怖的阴云一扫而尽。雪儿犹如雨后亮丽的彩虹,照亮每个人的心房,扫去了人们心中的阴霾。
雪儿拿下花环,笑着对小虎子说:“你先拿着,戴着它我五、无法给大家换药。”言罢转身朝伤员走去,刚走了几步,又猛地转回头,盯着花环说:“这些花你从哪里摘的?”
“在离营地不远的地方。”小虎子得意地说,“漂亮吧?上次我们绕道偷袭敌人的时候我就看见了。”
“在哪里?多不多?快带我去!”雪儿异常地兴奋。
小虎子还没见雪儿如此高兴过,眉开眼笑地说:“你要是喜欢,我再去多给你摘点。”
“那你快去,把那里盛开的花朵全摘下来,还有花籽也要摘?”雪儿催促。
“全摘下来?”小虎子一脸为难地说:“老大一片呢?我摘三天也摘不完!”
雪儿欣喜地说:“你不知道,这是洋金花,俗称曼陀罗,它虽然有毒,却是一种药材,它可以用来配置麻沸散,我们正需要它,这样就会让许多人减轻痛楚。”
有了这意外的发现,所有的人都很高兴。大家都都说如若不是雪儿的善良美丽打动大家编织花环给她,也就不会有这意外的收获。
雪儿有时间会教无伤认一些字。无伤已经会写自己的名字,但是无伤会写的第一个名字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风思云。
无伤在营地里帮助打水和打扫卫生,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偶尔也帮助照顾伤员。轻伤的伤员有时还会指点着无伤教他练些拳脚,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小家伙。
无伤虽然每天起早贪黑,很累很辛苦,但是他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过的最快乐的日子,每个人都会亲切的叫他的名字,叫他的时候,声音里、眼睛里都是关爱。
雪儿的美也在战地上流传开来,大家都想把最美的词汇用在她的身上。她清澈如水的目光,犹如一股清泉,滋润着每一个人;明媚动人的笑容犹如一道彩虹,划过每个人的天空。
他们亲切的称雪儿为‘彩虹姑娘’,“彩虹姑娘“这个称号不知何时也在渐渐营地流传开来。
战争在持续,不断有新伤员抬回来。
雪儿已经连着两天没有休息,严重的体力透支,使她几乎晕倒。她咬牙坚持着,把身边所有的伤员安顿完毕,再也没有一丝的力气。她席地而坐,喘息声变得粗重。
“请问,是彩虹姑娘吗?”旁边有一个伤员小声地问。
雪儿看看身边,是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伤员。
他的眼睛受伤,两只眼球已经被摘除,紧紧地缠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尽管纱布很厚,可是仍能清晰地看出来纱布后面只留下了两个空洞洞的眼眶,血洞里渗出来的血已染透洁白的纱布。
雪儿强打起精神回道:“是我。有事吗?”
伤员轻轻摇摇头:“没有事,我就是听见喘息声象你,所以问问。”
雪儿没有回答,闭上眼睛靠在帐篷上,继续沉重地喘息。
伤员侧耳朵听了听,温柔地说:“这几天你累坏了吧?你辛苦了。”
雪儿嘴角动了动,想笑一笑,可是已没有了力气,她喘息着说:“只要……你们……没事……就好……”
伤员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雪儿听到叹息声,睁开了眼睛问:“你怎么了?为何叹气?”
“彩虹姑娘”伤员叫道。
“嗯?”雪儿放平了双腿,让自己稍稍有所放松。
“我有个要求,不知道……”伤员踌躇着说。
“你说吧,没关系。”雪儿脸上又出现了她特有的微笑,尽管伤员看不到。
伤员过了半才天鼓足了勇气,断断续续地说:“听……他们说,你……长得很美很美,可惜我看不到,我……能不能,摸摸你?”
雪儿扭过头看着伤员,缓缓挪到伤员面前,用纤细的手轻轻握住伤员的手。
伤员一颤,脸上有了幸福的表情。他感到修长的手指,柔弱无骨。他想这一定是一双洁白美丽的手,就好象兰花的花瓣一样美丽。
雪儿拿着伤员的手,放在了自己娇美柔嫩的脸上。
伤员手一抖,立刻又收了回来。迟疑了一下,粗燥的大手在雪儿脸上轻轻摸了一下,又摸了摸额前的秀发,就又迅速收了回来。
他只想摸一下。一下也就足够,他不想让自己沾满血腥的手,在纯洁无瑕的脸上过多的停留,他觉得那样会亵渎了她的圣洁。
“美!真的好美,和我想象的一样。不!比我,想象的,还要美。”伤员脸上泛着红润,喃喃地说。
雪儿望着纱布上清晰地血印,望着他沉醉遐想的表情,两颗晶莹的泪滴滑过脸庞,滴落在伤员的手背上。
“你哭了?”伤员关切地问,“你为何哭了?”
雪儿难过地道:“你的眼睛……”
伤员听了,嘴角向上翘起,淡淡地笑了,笑得从容,笑得淡然。如果他还有眼睛,一定是一双迷人的眼睛。
伤员平静地说:“失去双眼,我还有手和脚,还可以做许多事情。我已经很幸运,我的战友很多人都牺牲在战场上,再也不能回来。我比他们幸运多了。”平静的语气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可是……”
伤员轻轻掩住了雪儿的口:“不要伤心。你放心,我会很快好起来的,我向你保证。”
明明是他失去了双眼,还在伤痛中,而他还在安慰她?雪儿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轻轻地问,“你后悔吗?”
伤员愣了一下,浅笑着反问:“我为何要后悔?”
雪儿泪水挂在腮边:“你失去了眼睛,没有了光明。”
伤员嘴角向上翘起个好看的弧度,说道:“我虽然失去光明,但是可以使更多的人不会失去光明,我又怎会后悔?”
雪儿忍不住伤心的泪水再次滑落。
杨柳飞花,春回大地,到处是才吐的新绿。鹅黄的柳枝在春风中跳舞,向人们展示着春的妩媚。
可是,所有的人没有心情去享受这盎然的春意。随着战线的拉长,药物已经供给不上,不少伤员的伤口化脓溃烂,开始恶化。
每天,都有冰冷的尸体被抬出去掩埋,去年的坟茔上已长出了嫩嫩的青草,今年的坟茔不过是一抹新添的黄土,看起来与绿色的大地格格不入。
雪儿蹲在一个小伤员身边,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小伤员已经高烧三天三夜,雪儿无助地看着又一个脆弱的生命,即将在眼前永远的消失。
“你,一定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小伤员已烧得迷迷糊糊,他翕动着双唇说,“否则,你怎会……如此的美丽?”
雪儿难过地摇摇头,想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伤员模糊中看见雪儿摇头,断断续续说:“不,你骗我,你一定是!我,我要是死了,你一定要,带我到,天上去,好不好?”
雪儿摇摇头,泪如雨下:“不!你不会死。”
小伤员已听不清雪儿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听说天上的仙女跳舞可好看了,你跳给我看好不好?”
雪儿不忍心拒绝,点点头。
小伤员开心地笑了,苍白脸泛起一丝血色,却更加显得凄凉惨淡。
雪儿缓缓站起身,轻转身姿,俯仰起舞。她只会当年在水月楼学的那一只舞蹈,她含着眼泪,翩翩起舞。
没有华丽的服装,没有悠扬的音乐,只有轻盈曼妙的舞姿,在场的人全都泪如雨下,他们知道他们又即将失去一个好的伙伴和战友。
小伤员看着着优美的舞姿,嘴角溢出满足的微笑,可是眼睛中已失去了光芒。他带着满足,带着微笑,离开这个眷恋的尘世。
雪儿用手轻轻合上小伤员没有生趣的双眼。看着又一个年轻的生命消失在眼前,多天的忍耐和压抑再也控制不住,掩着口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