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红颜》思诺源

43、第四十二章 怒闯禁宫

　　梁国都成汴梁，春光融融，杨柳依依，桃花竟放。就连路人的脸上都有了春的气息，有了暖洋洋的春意。
　　“逢源”酒肆内。一人正坐窗边喝酒。此人依然穿着他最喜爱的一身白衣，白衣依旧是熨烫的平整舒展，他优雅的坐姿，使平整的白衣在他身上、腰间打了几个恰到好处的衣褶。
　　微风拂过，窗外的桃花纷纷飘落。落在他的衣襟上，肩头边，酒碗里。他端起酒碗，再放下时，酒碗里的酒和桃花都已不见踪影。
　　他莲花般俊俏的面容，显得苍白憔悴。两道剑眉微微皱在一起，双目下垂，只看见长而密的睫毛覆盖住眼睑，看不见眼睛。高而挺直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双唇，线条清晰的下巴，更显得他英俊飘逸。
　　忽见睫毛抖动，他一双俊目转向窗外。他看着风中舞蹈的桃花，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的英气，有的只是落寞和忧伤，和他的优雅挺拔的身姿、英俊明媚的脸庞极不相称。他这样的人应该有一双目光奕奕、神采飞扬的眼睛才对。
　　他，正是程无心。

　　这已经是程无心喝的第四坛酒，他自从被梁王削掉所有的军权之后，每天无所事事，只好天天来酒馆里麻醉自己。
　　前方的战事一天比一天严峻，程无心得知成国的军队已经抢占回了江平和平州，并且一鼓作气打过了河占领了淮州，彻底解决了江州和平州水患问题。
　　更为糟糕的是，梁王的暴政引起士兵的强烈不满，军心已经开始动摇。
　　程无心以前的旧部下，不止一次的给程无心来信，告诉事情的严重性，希望他从中周旋。
　　梁王渐渐沉迷酒色，荒废了朝政。接连多天，都没有上朝，下旨大臣的奏折统统送到水晶宫去批阅，可奏折往往也石沉大海，袅无音信。让程无心更无奈的是，他多次请求觐见梁王均被拒绝，梁王根本不予召见。

　　程无心瞥了一眼身上的花瓣，嘴角溢出一丝自嘲的笑。他把花瓣轻轻抖落，慢慢站起身来，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他以前也喜饮酒，但是海量的他从来没有醉过，也从来没有失态过，今天，他却觉得有些头重脚轻，难以控制。
　　他甩甩头，想让自己头脑清醒保持身体平衡，可是却又重心不稳跌坐在凳子上。
　　程无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无奈、沧桑和凄凉。他用手拭了一下眼角，双手按着桌面再次缓缓站起来，一摇三晃地向外走去。
　　店小二忙过来相扶：“程将军，您没事吧？”
　　程无心轻轻推开店小二，勉强笑笑：“没事，谢谢！”又拍拍店小二的肩说，“以后不要喊我将军了，我已经不是了。”言罢步履凌乱的出了‘逢缘’酒肆。
　　店小二看着程无心失魂落魄的背影，摇头叹息：“可惜呀，一个好官……这年头为何好人就没好报呢？可惜……”小二叹息着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程无心走在大街上，和暖的春风抚面而过。
　　景龙湖边杨柳吐绿，柔软的枝条随风掠过湖面，清澈的湖水荡起片片涟漪。湖面上有人泛舟，船上不时传来清脆的笑声，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程无心没有心情去欣赏醉人的美景，他站在湖边，遥望着掩映在湖光山色中巍峨辉煌的宫殿，万般的无奈和苦涩。
　　“闪开！闪开！”身后传来了急促的呼喊声和马蹄声。
　　街上的百姓纷纷往两边避让，一匹战马疾驰而过，身后只留下一阵烟尘。
　　程无心仅凭马头上旗子的颜色，就可以断定这是前线八百里加急。“出大事了！”他一激灵，酒醒了一半，急忙趋身往兵部赶去。

　　梁国兵部尚书李简，是个刚正不阿，敢于直荐的忠臣。
　　先皇帝在世时有这样一个典故：皇帝答应给皇后的表弟兵部侍郎一职，命李简拟旨。当时只有三十岁的李简一听，当场拒绝。并大声说：“兵部侍郎一职应该由贤能之士担当，陛下指定要一酒囊饭袋担任该职，会贻误军机，误了国家大事。臣不能拟这道旨，不能做罪臣！”皇帝自然知道皇后表弟的水平，只是鉴于皇后的反复要求，又出于对皇后的宠爱就答应了。谁知这李简如此不给面子，竟然当场拒绝。就连皇后也下不来台，大怒，顾不得礼仪和身份，厉声说：“你要么拟旨，要么抗旨，抗旨是死罪，你可知道？”李简直挺挺地跪着，理直气壮地说：“我宁死，也不做危害国家的事。”气得皇后拉着皇帝哭哭啼啼，说李简目无皇后，非要皇帝给个说法。
　　皇帝夹在中间两面为难，心生一计，对李简说：“李爱卿，我这有一壶毒酒，一只毛笔。你自己选择。”皇帝原想吓他一下，逼他就范，谁知李简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端起毒酒一饮而尽。然后向皇帝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说：“臣，今后不能效忠于陛下了。”言罢起身离去。酒当然不是毒酒，是上好的美酒，皇后见状，也只好作罢。
　　李简是朝中有名的一根筋，凡有违法乱纪的事非要一查到底，凡有看不惯的事非要一扭到底，没有他不管的不平事。因此，连皇帝也忌他三分，不去和他计较。于是朝中就有了：“马王爷三只眼，比不过活李简“的说法。

　　李简看见程无心疾步走进兵部，立刻起身相迎：“程将军！老夫正想找您。”
　　程无心在众大臣中威望极高。不是因为他是梁王的爱将和宠臣，更不是因为他是梁王的义子，而是因为他功勋卓著，为人正直，且待人随和，从不居功自傲。现在，虽然他已经没有实权，但是众大臣有事还是愿意找他商量。
　　程无心抱拳还礼，也顾不上客套，就直截了当地问：“李大人，是否军情紧急？”
　　李简虽然已六十岁高龄，但印堂饱满，红光满面，三缕白髯飘洒在胸前，说起话来犹如洪钟，中气十足：“刚收到的紧急军情，成国已经开始发动大规模反攻，看情形并不是仅仅是打过河如此简单，他们已经从淮州朝邓州进军。离国也趁机和我们全面开战，以牵制我们的兵力。”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面圣，请圣上定夺。”程无心已开始往外走，边走边说，“一旦邓州失守，许州就危在旦夕，过了许州，关州是我们京城的最后一道门户，离我们京城也就近在咫尺，到时候京城岌岌可危。”
　　二人说着已走到门外，早有人备好了马，二人向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程无心和李简在宣德殿外等了一个时辰，仍不见内侍宦官传旨，二人心急如焚。
　　李简急得搓着双手，在殿外的台阶上走来走去，想和程无心说话，但看程无心背着手仰着头，面无表情，把话又咽了回去。
　　程无心背着双手挺直地站立，仰望宣德殿的殿角，极力控制内心的焦急。他已经多次请旨见驾被挡回，此刻他正在盘算，如果今天陛下再次拒绝，该当如何？
　　正想着，内侍太监出来高声传旨：“陛下有旨，今日不见任何人，钦此！”
　　这是程无心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和李简领旨站起身来，并未象李简一样垂头丧气地转身往回走，而是大踏步往宣德殿的台阶上走去。
　　宣德殿外的两名禁军，同时伸手拦住了程无心：“大人止步！”
　　程无心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让开！”
　　两名禁军见程无心面有愠色，明白他想要强行闯宫面圣，又知道他武工高强，不敢怠慢，无奈抽出兵器说：“程将军，皇命难违，请您不要让我们难做。”因为程无心曾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所以他们对程无心十分客气，否则早已拿下。
　　程无心一翻手间，已把二人的兵器收缴在自己手中道：“情非得以，二位见谅，我自会向陛下请罪，不会连累二位。”
　　两名禁军还没反应过来，兵器就已经被对方缴，顿感羞愧难当，呆立当场。
　　其他的禁军一看，纷纷亮出兵器，几十人呈扇形围了过来，其中一人道：“程将军您要是强来，就休怪我们得罪了。”
　　有黄门小太监瞅见此情形，飞跑着进宫向内通传去了。

　　李简回头一看程无心闯宫，先是一愣，接着喜形于色，大步流星走到近前道：“这么多人对付一个不公平，程将军！也算老夫一个，陛下如若降罪，也有人和将军做伴！”
　　气氛到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时刻。
　　“陛下有旨，宣程无心一人觐见。钦此！”内侍太监传旨声急急传来，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所有的人都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
　　程无心躬身领旨，转身把剑双手奉还给两名禁军，略一点头，表示歉意。
　　两名禁军红着脸恭敬的双手接回宝剑，退到一边。
　　程无心又回头对李简讲了几句，拿着战报向上走。
　　程无心走到台阶上，看见几十名禁军已分列两旁，向他抱拳拱手，躬身施礼，目光尽是尊敬和歉意，他也拱手点头表达心意。
　　其实，这些禁军又怎会愿意和自己敬爱的将军动手？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做好一个准备，如果真动起手来，宁愿缴械放行，等待陛下治罪。他们太了解他们的将军，不是万不得已，将军绝对不会这样做。
　　程无心何尝愿意这样做？他们都是他一手提拔带出来的将士，真打起来，怎么忍心伤他们？
　　程无心走到内侍身旁，低声问：“陛下在哪里？”
　　内侍手抱拂尘行礼，躬身回道：“请大人到拂云阁。”
　　“有劳公公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