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红颜》思诺源

59、第五十五章 不计前嫌

　　第五十五章 不计前嫌

　　第二天一大早，风雪刚歇，小豆子踏进门来。
　　小豆子一看见雪儿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着说：“雪儿姑娘，奴才求求您了，奴才求求您了！不要再折磨万岁爷了。”言罢连连叩头，磕得满头满脸沾满雪花。
　　雪儿伸手相扶：“小豆子，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
　　小豆子执拗地跪在雪地里：“不！您不答应，奴才就不起来！”他又哭着说：“自从那天以后，万岁爷每天就浑浑噩噩，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昨天晚上，陛下批完奏折后，深夜骑马到梅园，独自一个人在雪地里坐了一夜，天快亮才又赶回宫上早朝。再这样下去，万岁爷他……”说到这里，小豆子忍不住掩面痛哭。
　　雪儿低头不语。
　　小豆子止住哭，跪行一步说：“雪儿姑娘，您跟奴才去一个地方，去了那里，您就知道万岁爷的心了。”言罢不由分说拽着雪儿就走。

　　梅园里。
　　落雪满树，犹如绽放的梅花。
　　不知何时，梅园内移栽了一棵海棠树。
　　海棠树的花和叶已经落尽，空荡荡的枝条上落满了雪，一阵清风拂过，落雪飘落。
　　海棠树上挂着一个秋千。秋千上也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静静的停在空中，显得无比的寂寞。
　　梅林深处有一座坟，坟茔前面有一座墓碑，墓碑上写着三个醒目的大字：长相守。
　　小豆子呜咽着说：“当年，万岁爷以为您不在了。就自己亲手在这里种了一棵树，修了一座空坟。修坟的时候也不让人帮忙，只是一个人在默默地做。万岁爷的手起满了血泡，也不曾停下来。后来，万岁爷就经常一个人来这里，一个人对着空坟嘟嘟噜噜说些什么，一坐就是一夜……”
　　雪儿含着泪花缓缓穿过梅花林，漫步走到屋内。
　　这是书房。
　　书房内的焚香炉里，飘着缕缕青烟，送来阵阵幽香。
　　书案上，砚台内的墨迹尚未干涸。
　　墙上，挂了几幅画。
　　一个碧衣女子在花丛中荡秋千，表情恬静淡然，如青云出岫，仙子凌波；一个白衣女子在榕树下轻歌曼舞，红榕花飘落在女子发稍、裙边，婉若落入尘世的精灵；最后一幅是梅花树下一个红衣女子婷婷俏立，面容比梅花还冰清玉洁。
　　雪儿走到画前，痴痴看着。她知道画上画的人是她。不由黯然低下头，却发现一幅画旁边还画了一只蝴蝶，写了三个小字：长相守。
　　雪儿下意识的摸了摸玉蝴蝶，脑海里却浮现出了每天要叠一只的草蝴蝶。
　　她走到书案边缓缓坐下。低头看见书案上放着一幅画像。那是当年她送给崇厚的一张画像。她盯着画像中俊朗的人，用手抚摸着画中人熟悉的脸庞，眼睛里荡漾出无尽的春意……

　　崇厚退了早朝，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殿内，望着殿外青砖上厚厚的积雪，他又回忆起了那个踏雪寻梅的冬日。
　　他撇下随从，骑上马一个人去往梅园。
　　一路上，他走的很慢。大街上人声喧闹，人们都出来踏雪嬉戏。望着嬉戏的人群，他愈发感觉到自己孤独。雪儿甜甜的话语仍然在耳边回荡，纯美的笑颜依然眼前浮现。可是雪儿对他冷淡的态度，却让他触摸不到边际。
　　她是在恨我吗？崇厚长舒一口气，想让这清冽冰凉的空气去除掉内心的苦闷，却发现凉甜的空气进到嘴里后却变得酸涩。
　　崇厚到了梅园，看见小豆子立在园内，不由一愣。梅园是禁地，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踏入一步。他心中一动，快步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崇厚正看见雪儿抚摩着送给他的画像，眼睛里面溜露出温柔和甜蜜。崇厚内心不由一阵窃喜。

　　雪儿抬头，意外地看见崇厚走进来。
　　崇厚按耐住喜悦的心情，走到近前，柔情似水地望着雪儿，问：“你来了？”
　　“小豆子带我来的……”雪儿闪躲着崇厚的眼睛，望向窗外的梅树林，却又看见了墓碑上长相守的誓言。
　　崇厚抿了抿嘴唇，轻轻地说：“原谅我！”
　　雪儿回过头，清澈的目光满是疑惑，问道：“何来要我原谅你？”
　　崇厚目光深沉地望着她：“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差点让你死掉……这几年你一定吃了许多苦……”
　　雪儿释怀地笑笑：“这几年我很快乐。”
　　“真的？”崇厚认真观察着雪儿的神情，他知道雪儿不善谎话。
　　雪儿点点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崇厚继续捕捉雪儿细微的表情，追问：“那你肯原谅我了？”
　　见雪儿轻轻摇摇头，崇厚心里一紧。
　　雪儿微微一笑，笑的如同窗外含苞待放的梅花，道：“我从未怪过你，何谈原谅？”
　　崇厚笑了，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良久，雪儿站起身来，柔声道：“很久了，我要走了。”
　　崇厚挽留道：“再坐一会儿吧。”
　　雪儿摇头：“我还要赶着回去绣花。”
　　“那。”崇厚思量着说，“过一阵子梅花就开了，我可以请你来看梅花吗？”
　　雪儿脚步停顿，回头浅浅一笑，却没有回答，转身离去。
　　崇厚把雪儿送出梅园，扶着她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渐渐远去，他开心地笑了，心中渐渐升起希望。

　　太后病倒了。弥芳衣不解带地侍奉在太后身边，人也渐渐消瘦。
　　雪儿默默站在太后床前，静静望着太后。她是第二次看见这个女人。才几年的时间，这个女人已不再有往的日风华，此刻正憔悴苍白地躺在床上。
　　太后见雪儿比几年前出落的更加出尘美丽，苍白地笑笑，说：“你来了。坐吧。”
　　有宫女搬来了坐椅，雪儿不安地坐下，纤细的手指不停扭着自己白色衣裙上的丝带。弥芳善解人意地拍拍雪儿的手，缓解她的紧张，然后带着宫女缓步退出殿外。
　　太后望着雪儿悠悠地说：“一切都是天意。”
　　雪儿只是静静听着。
　　太后有气无力地接着说：“当年哀家也是迫不得已，或许哀家的做法是极端了些。可是，雪儿姑娘，你不知道这深宫内女人的艰难。”
　　太后停下来喘息了一阵，凄凉地说：“自从你走后，他除了每天的例行问安，这几年没有再给哀家多说过一句话。哀家知道他恨我、怨我。”
　　雪儿听太后慢慢的讲述着，没有任何反应。
　　太后瞅了她片刻，继续说：“今天哀家召你来，不要求你能原谅。只想让你回到他的身边。这样他才会快乐，才会忘记我以前的所做所为。如果你一定要恨，就恨哀家，一切都是哀家的错，都由哀家来承担。行吗？”
　　雪儿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她在为自己的儿子放下尊严乞求她。她明白她对自己的儿子有着深沉的母爱。
　　雪儿看着太后，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和父亲。想起母亲温暖的怀抱，父亲宽广的胸膛。良久，雪儿轻轻叹息一声，对太后说：“我明白，我不恨你。”
　　“那你是答应了？愿意回到厚儿身边？”太后满面欣喜。
　　雪儿摇摇头：“我不知道。”
　　太后失望地点点头：“没关系，你自己好好想想。”疲惫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雪儿走出太后寝宫，弥芳站在门外。
　　“太后命我这几天替她到佛觉寺一趟。”弥芳对刚走出来的雪儿说，“太后让我帮她到佛觉寺去忏悔。”

　　桃李花落尽，冬风寂寞摇空枝，皇宫里到处显得萧条肃穆。
　　雪儿走在青砖铺成的小路上，迎面碰上步履匆匆的崇厚。崇厚看见雪儿，疾步上前，拉着她上下仔细察看，问：“你没事吧？”
　　雪儿轻轻摇摇头：“我没事。”
　　崇厚放下心来，和雪儿并肩走在御花园的青石板小路上。
　　雪儿停下了脚步，望了他一眼道：“你不该恨她。”
　　崇厚瞅着她，没有说话，伸手揪了一下小路边的花枝。
　　花枝上的落雪立时抖落了一地。
　　“她是爱你的。”雪儿走到崇厚面前，注视着他道，“我可以感觉到她对你的爱。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何那样对我。但是，我知道她那样做一定是为了你。所以，你不该如此对她，你这样做伤了她的心。”
　　崇厚把手里的树枝一段一段撇断，扔在地上，不语。
　　雪儿轻轻拉起崇厚的手说道：“你现在就去找她，好不好？”
　　崇厚对视着雪儿清澈透明的眼睛，被她诚挚的目光打动，情不自禁点点头。
　　雪儿开心地笑了，笑容使萧条肃穆的御花园变得温暖。她拉着崇厚飞快的往回跑。
　　雪儿拉着崇厚的手疾步来到太后床前，微笑着把他的手轻轻放进太后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