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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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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的人并不多,但也没少到有富余座位,我和彩彩就那么站着,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让座。我肚子倒是不怎了疼了,但彩彩的问题就严重多了,根本就站不稳,大概是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坐过汽车,就连上车的时候迈个台阶都特费劲。
“把你的盲杖拿出来,要不然怎么没人给你让座啊?”我用中文悄声对他说。
彩彩没动,告诉我各国的传统和想法不同,他们通常不会给老人残疾人让座,认为这样的行为很侮辱人,似乎是轻视他人的行动能力。
“我去,怎么这样啊,”我感到有点吃惊,“不过这种想法也对啊,应该在中国推广一下。”这样我上学的时候就不用天天给老人让座而一路上都得站着了。
因为是轨道电车,司机开的并不快,但彩彩的脸还是越来越苍白,死死地攥着栏杆,看得出很是痛苦。
“怎么,开始难受了?”我问他,也有点害怕。
他只点头不说话。
我挨近他,用双手按住他的身体,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他感觉更稳一下,他紧紧地闭着眼睛,眉头随着车子的拐弯拧得越来越紧。
“要不然咱们下去吧?没多远了。”
他痛苦的说不出话来,就那么站着,全身绷紧。
我真的没法帮助他,看着干着急,一边祈祷赶快到站,一边和他不断地说话,希望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但效果并不好,下车的时候他几乎脱力,现在轮到他蹲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喂,”我弯着腰看着他如纸的脸色,“不会要我背你吧?”
他刚要摇头,一股劲上来,开始干呕,我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心里也开始恶心想吐。
感觉到我的动静,他努力扭过头去,但此时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一下一下的抽搐着。
缓了很久,他才能站直身体跟在我的后边往家缓慢走去。“你是不是从小就没坐过车啊?”
“小时候也坐。”他虚弱的说。
“多小的时候啊?那时候不晕车?”我问他。
“特小吧,”他回忆着,“那时候我特别想坐那种双层的观光车,想到二层去坐一坐,有时候我妈带着我,特意是为了坐一坐二层,可是售票员看我妈一个女人抱个孩子,都不让往楼梯上走,在一层找个人给让个座赶紧坐下。”
“是啊,中国不是尊老爱幼么,要是跟美国的观念换一换就好了。”
“恩,后来我爸我妈和我三个人坐车,他们看我妈抱一孩子,还扶着一位盲人,更不让我们上到二层了。”
“啊,那后来你到底上没上去过呢?”
“上去了,是我家胡同里的一个邻居带我坐的车,你见过的,就是除夕夜陪我放烟花的那个人,他一手扶着楼梯栏杆,一手抱着我,就走到了二层,售票员也没说什么。”
一路上我都走在他的偏后方,希望能把他衣服上的污渍挡住,但无论怎样,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说明衣服上有血迹的事情。
到了家里,我让他将t恤换下来,他没问理由,听话的换下了衣服给我,说还是不太舒服,要休息一会儿。
我不再打扰他,洗净我们的衣服,就坐在自己的床上玩电脑,我在网上填写了驾驶执照申请表,打算明天把它打印出来,交到机动车管理处。
电话响了起来,是托尼,他用很愉快的声音问我有没有想好,要报几个人的名额。
我坐在上铺,不知道彩彩睡着没,也不知道他到底会多少英文,所以不好意思说报两个人,又不愿意报一个人,只能支支吾吾的说还没决定好。
“你怎么了?声音怪怪的?”他问我。
“身体有些不舒服,这几天。”我闷闷地说。
他马上就懂了,然后问他可不可以过来照顾我,我连忙说不用,我们的家这么小,根本没有什么落脚之地。
我喜欢这样戴着耳机看美国大片儿,窗外变得越来越黑,但并不能影响到我,只要屋子里亮亮的暖暖的就好了。
“夏夏?”彩彩的声音从底下传了上来。
“嗯?醒了?”我拿掉了耳机。
“你干什么呢?叫了你半天。”他站起来双手扒在木制护栏上。
“我,我看书呢。”我有点紧张,想起了他受母亲的嘱托,总是盯着我保护眼睛的事儿。
“看书?”彩彩歪了歪头,根本不信的样子。
“你还难受么?”我见缝插针,赶紧打出感动牌。
“好了。”
“那我去做饭。”我麻利的下了床。
明天就该是周五了,这几天的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托尼说傍晚肯定会下雨,果然,放学时间刚到,门外就开始哗啦啦的下起雨来,坐在活动室里的我有些心神不宁,这么大的雨,我无法想象邢彩彩一只手拿着盲杖,一只手举着雨伞是什么样子,社长在黑板前做活动前的动员,我却完全听不进去,窗外,秋雨将还没来得及完全枯萎的树枝砸断,更为我添了一份萧索。
我偷偷的从后门溜了出来,然后给彩彩打电话,却怎么也没有人接,我只好撑着雨伞跑回了家。
美国大部分地区的气候都很不好,龙卷风海啸更是家常便饭,我大步踏在泥泞中,风把单薄的花伞吹得摇摇欲坠,鞋子完全被浸湿了,冰冷从脚底心一路向上,直至把小腹绞得生疼,我的脚步才被迫慢了下来。
母亲说女孩子生理期最怕的就是着凉,不光是肚子疼的问题,严重的话还可能落下病根儿。越想越是害怕,真的好想喝上一碗冒着热气儿的大米粥,可一想到,彩彩说不定已经摔倒在泥中,不由的忍住剧痛,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时,发现房门只是关着,并没有锁,我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头才落了下来,彩彩回来了。
我嚷嚷着想让他帮我冲一杯热奶粉,打开门的那一刻,我却把即将说出口的话生生地吞了回去。
只见彩彩和娇娇并排坐在床上,娇娇的衣服湿了好多,松紧口的运动裤腿儿不断地往地板上滴着水。
“回来了?”彩彩笑眯眯地,对我的狼狈神情视而不见。
“恩。”我双手捂住肚子,疼的有点哆嗦,“我还担心你没法儿自己回来。”
“恩,是娇娇送我回来的。我们俩人只有一把伞。”
我看向娇娇,她拘谨的笑了一下,然后轻轻说了你好。
“你也好。”我回复她。
窗外的雨还是很大,不断地为室内增加噪声,我有点不耐烦,想躺床上好好缓一缓,但碍于有客人在,不好意思径直爬上床。
“夏夏,你能帮我把娇娇送回家吗?”彩彩说。
“我……”我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我的肚子真的很疼,就像被谁掐着一样。
“雨太大了,她眼睛不太好,我有点担心。”彩彩放低了声音。
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我不可能在当着他们的面拒绝,只好拿起刚刚折起的花伞,扶着娇娇走出了家门。
一路上娇娇都很少说话,我问一句什么,她才会回答几个字,我看得出她是因为眼睛的不便而感到不自在。
她家并不算太远,我们坐了车,我目送她进了家门才返回,回来的路上肚子已经不疼了,但是经过这一场雨的浇淋,浑身透着凉意,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彩彩跟我道谢,我懒得跟他说不客气,更不想告诉他我送人的时候肚子是有多么的疼痛难忍,而更不想让他知道的是,我的肚子为什么会这么痛。
“娇娇最近在学盲文,所以会常常和我在教室里学习,之前我们并不太熟悉。”彩彩告诉我。
“跟我所这个干嘛?我没兴趣。”
我开始变得沉默,打开电视,来回来去的换着频道,彩彩凑过来,拉我坐到他的床上看电视,“干嘛啊?”我有点不耐烦。
“离远点,要不然对眼睛不好。”他操心的样子真的跟我妈有一拼。
我懒得狡辩,脱了湿淋淋的鞋,连袜子也没换,直接抱膝坐在他的床上。
彩彩说道:“明天就是周五,晚上不是就要出发了吗?赶紧准备一下吧。”
一想起这件事,就及其崩溃,我是不是好笨,真不知道怎样开口,一时间烦躁无比。
就在这时,托尼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说要定人数了,请尽快给他答复。
“就我一个。”我没好气的说,这句话的英文想必彩彩也能听懂。
“你怎么了,方?”不知道托尼为什么会这么敏感,也许是我的情绪太过显露。
我赶紧平静下来,说道:“我有点不舒服。”我想这也不算是谎话,这几天一直被生理期折磨着。
“怎么?是不是淋了雨?着了凉?”他似乎总是能一针见血,他知道我正处于生理期。
“恩,不但淋雨着凉,肚子还疼得要命。”我说的有点赌气。
“你介意我去看看你吗?”他小心地问。
“啊?”我感到有些意外,“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一会就会好起来的。”
我忐忑不安的挂了电话,总算把他挡了出去。
不过没过半小时,就听见康旭在门厅里喊我:“方夏,有两个人找你,是你的朋友,有一个叫托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