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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暴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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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容承,熙朝第五个皇帝。在我之前,有和光华帝后一起打下熙朝江山的太祖皇帝;有病得连早朝都没上过几天的太宗皇帝;有英明睿智如同明君典范的祖父;还有我那个平庸至极的父亲。
我是祖父的长孙,出生不久便被抱去由祖父抚养,实在是因为祖父他看不上我那平庸愚钝的父亲。我幼时记忆最深刻的就是父亲低着头老实听祖父训斥的场景,我父亲身体力行地教导了我什么叫“屡教不改”。老大不小的人了,天天低着头挨训,也不知道丢人。好在父亲脸皮够厚,对于祖父的教训也没什么抵触心理,一边听一边忘,父子关系倒是一直如常。
我觉得吧,父亲这么笨,主要还是随祖母。祖母和曾祖母一样都是出身林家,可这智商却是一个天一个地——曾祖母生下祖父,这点从祖母生下我父亲就可以看出。祖父一生严于律己,后宫妃嫔极少,便是有时有几个得宠的美人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后宫里面可以说是铁打的皇后,流水的美人。可偏偏,祖母和祖父的关系还不怎么好,除了生下我父亲这个笨儿子外竟然再无所出。
好在祖父只有三个儿子,除了父亲之外,一个天生下来便有腿疾,一个贪财好色地简直像是穷山沟里捡回来的。矮个子里拔高个,我父亲这个嫡长子一下子就脱颖而出了。
祖父对着这么三个儿子,就好像对着三个前世的冤家,没一个看得上眼的。后来看我生下来便聪明伶俐,英俊可爱便让人把我送到他那亲自教养。为着这个,听说我母亲还哭了一场——看吧,就没一个是聪明的,祖父养出来的孩子和父亲养出来的能一样吗?
林家子嗣并不兴旺,又不参与国事,所以曾祖母对于祖母这个林家的女儿格外的优容,连祖父都对她多有容让。可这样一来,生生是拖低了祖母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智商。我还记得祖父临终之前,所有人都担忧垂泪,可她偏偏又气又怒。我那时给祖父守夜,累了便在屏风后面睡觉,忽的便被祖母呜呜咽咽的哭声给吵醒了。
祖母哭哭啼啼的,就是不让人安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想着她。她一死你就病了,你居然还想要和她同葬。你把我这个发妻元后的脸面放在哪里?你还记得你答应母后的事吗?”
“够了。”祖父的声音沉沉,有些疲惫却还是十分冷肃:“我是答应过母后此生不复相见。但我死后、来生,总是要和她一起的。”
祖母几乎要尖叫了,好在她的身子也经不起折腾,哭了几声就晕倒了。然后一群的人就把她给抬走了。
自那以后,祖父便也不再见她。几日之后,祖父便驾崩了。祖母哭哭啼啼,到底还是经不住,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我只希望祖父走得快些,别被她追上再哭上一场。
父亲如愿登基,第一件事就是立我娘为皇后、我为太子——他虽然笨了点但胜在听话守信,正经答应过祖父的事从不失诺。
只是父亲这个皇帝也做的不痛快。朝上的事他大多都争不过那些祖父朝留下的重臣,他满心郁闷,一腔热情都扑在了后宫上,便是被朝臣几次指着面谏言也不在意。
我倒是自在了一点,没人管着,到处疯跑。可父亲头一回发扬兴趣认真做事,难免力度把握不准,在宠幸美人时多吞了几颗丹药,快乐过头,去了。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我呆了好一会儿,然后便被内阁的几个大臣推着看了所谓的先皇遗诏,再然后登基。
做皇帝实在没什么滋味。我喜欢吃鱼,御膳房察言观色多准备了些,朝上就有人说我“奢侈浪费”;我喜欢拿珍珠当弹丸玩,朝上就有人说我“不体谅民力艰难”“不务正业”;我早朝睡过头,朝上就有人说我“荒废朝政”。
我当了几个月的皇帝,实在没劲极了,总觉得皇帝这份工作真是个烫手山芋,想着推给别人。好在我比祖父幸运,虽然我还没有孩子但我选择范围极广——不提我那两个叔叔的一堆孩子,我父亲辛苦奋斗留下的一堆弟弟,都让我可以挑挑选选。
只是我这念头才刚刚过脑,和左右提了那么一句,第二天就被我母后堵在了乾清宫。
我母后虽然一直养尊处优但因为是我娘对我多了解了几分,十分有忧患意识,业务水平一直保持着。她捂眼睛哭的样子,几乎和以前没两样。
她先是哭了一回她辛苦操劳的太子妃生涯,然后是她憋屈可怜的皇后生涯,最后再哭一哭她那一腔的慈母心肠和她可怜的一生。对她来说,她熬了这么久,虽然一直都是正宫的身份但她真正傲视群雄的却是“太子之母”、“天子之母”的身份。若是换了哪个情敌的儿子来做皇帝,她这皇太后还怎么能挺得起腰?
她一边哭,一边还威胁我,我要是再脑子不清楚她就去哭先帝。
我被她哭得头疼又不忍心我父皇再受这种折磨,只好让步,继续当这个皇帝。
不过,被她这么一哭,我倒是开阔了思路——既然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所以,我很快就挑拣出一本西域小国说是不上供的奏折,下旨说要亲征西域。
熙朝初建国的时候为了安定并没有征战西域,曾祖父时有权臣在朝自然没有兴兵,等到祖父下旨征讨的时候西域羽翼已成,也不过是暂时收敛。等到了父亲那,后宫和朝事已经够他忙了,众人又觉得天朝上国与那些弹丸小国争执有失颜面,就放任西域诸国了。现下我登基,那些小国虽然面上恭敬但实际上还是十分嚣张。我正好拿来当借口,亲征西域。
朝臣跪了一地,甚至有人触柱谏言。可我还是自顾自的准备,不管他们,所以等我出发的时候,那些大臣也都消停了。
在外亲征,自然比在京中百官眼里自在。而且,蓝天白云之下,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还真正的、生动的活着。
我第一次觉得,开国双帝的鲜血在我的血管里流着、沸腾着,令我对战争满怀激情。每一战我都冲在最前面,刀剑之下见真章,痛快极了。
固然有失败,但胜利却如同美酒、美人一样让我心醉神移,如同上瘾。我的剑锋一直从西域延伸到戈壁,将熙朝的版图一再扩张,如同牧羊人驱赶牛羊一样地驱赶着那些西域人。
只是,玉京的来函反倒越加的急促起来——我至今没有子嗣。母后先是温言询问,然后是严厉要求,最后干脆让人给我捎几个美人。
我倒是碰了,就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索然无味。我的灵魂好似天生就缺少了什么,或者说战争早就点燃了我所有的兴趣。
所以,我早就打算好了,要像个真正的将军一样,死在战场之上。至于继承人,如果我真的没有孩子,我那个温文敦厚的七弟倒是不错。我征战多年,虽是靠了曾祖父以来几代皇帝积攒的财富,可终究还是让百姓负担过重了,有那么一个太平天子在后面收尾,才让人安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