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正式寂寞》瞿夷

13、第十三章

　　洛岚住进了双鱼宫，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一个人，阿布罗狄几乎从不在双鱼宫露面，洛岚只有在深夜佯装睡着，才能偷偷看一眼晚归的阿布罗狄。有时阿布罗狄会朝熟睡的洛岚投来一瞥，洛岚就慌张的紧紧闭上眼睛，每每错过了那水晶般流光溢彩的双眸中毫不掩饰的轻怜痛惜。阿布罗狄经常长夜无眠，站在圣山的天台上遥望烟波浩渺的爱琴海星空，那旷古留名的凄绝传说，不屈的灵魂又在演绎着怎样壮阔的命运。在圣山萧瑟的风中，有时阿布罗狄就这样静静地睡着了，洛岚无声无息的起身，在他的肩上加一件雪白的披风，每每触到他单薄的双肩，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启明星升起在东方，阿布罗狄抓紧手中的披风，水意的双眸几乎滴出水来。阿布罗狄偶尔也会一个人呆在玫瑰园，洛岚默默地端上一碟雅致的点心再默默地退出去，阿布罗狄一声冷淡的谢谢，不看一眼也不再多说一句。洛岚将双鱼宫装扮得不染纤尘，冷清的夜里，清水漆梨花木的茶几上总是放着温热的夜宵。擦肩而过的瞬息，即使寒心滴血，洛岚也会含起眼泪，朝阿布罗狄温婉的一笑，而他的眼光始终向前，始终不曾温暖过她哀伤迷惘的脸。

　　曾经几度乌鹊南飞间他们沐浴在阳光清风中成长，牵她的手将她压在胸膛，而今一切都只能在梦里。她的心轻轻的破碎，碎成漫天晶莹，碎成虚空一片；而他依然冷静到冷酷，残忍到无懈可击。生活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洛岚似乎满足了，阿布罗狄从前的愿望看上去也无从实现；而阿布罗狄对洛岚的愧疚也只能让他愈加痛苦，却丝毫动摇不了他的决心。至于那一天阿布罗狄为什么会抱着洛岚跳下悬崖，他们彼此都没有再提，似乎在遵守一个默契的约定，又似乎在小心地保守着一个秘密。

　　洛岚从不轻易出门，即使出门也只走到水瓶宫。卡妙虽然外表清冷，洛岚却觉得他很温暖，他举手投足的贵族气质，从不张扬的默默守护，让洛岚从心底觉得安心。卡妙是西伯利亚最耀眼的寒冰，站在身旁寒气逼人，躲在里面却温暖如春。在水瓶宫，常常见到的不只是卡妙，还有一个总是促狭的笑着的，很阳光很帅气的大男孩。他海蓝色的卷发似乎总是张扬着快乐，英俊逼人的五官永远燃烧着万物复苏般的希望，只有见到他的时候，洛岚才能忘记命运的玩笑，享受起短暂却纯美的幸福。米罗总是逗洛岚说话，总是作弄她，洛岚常常要红着脸向卡妙求救，往往卡妙淡淡的一句话就替洛岚解了围，就能让米罗乖乖地坐下来，可是即便是这样的时候，米罗仍然不忘记向洛岚顽皮地眨眨眼睛，洛岚忍不住笑了，如风般美妙却转瞬即逝的快乐。

　　除了训练，阿布罗狄则总是在离他最远的白羊宫。阿布罗狄喜欢看穆的笑，沉寂沉静得让他沉沦。即使不说话，只要淡淡的一杯清茶，只要看着碧绿的嫩芽在沸腾的水中曼妙的上上下下，琉璃般清亮的杯口漫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淡紫色悠长的发，长空般清朗碧澄的眼眸，安静祥和的背影，阿布罗狄就会感到天地仿佛都不存在，只有从几光年外穿越时空而来的空灵安静填满了疲惫的心。

　　阿布罗狄对穆说，爱是怨浇灌的花，虚空的花也只能残酷着美。洛岚不会永远无怨，怨生悔，悔生恨，那时她就会离开，远远的，永远不再回来。穆回答，你是说，你要她恨你。阿布罗狄悠悠的叹了口气，微不可闻。穆继续说，你怎么敢肯定她的结局，既然你本身都是飘零的。何况她已不是一个凡尘中索求的人。飘零么？阿布罗狄一怔，还从来没有人给他这样的定位，不过他得承认，事到如今，身心皆是飘零。

　　飘零却不散落，注定是悲哀。

　　有一天，沙加静静的说，他们的愿望，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一切都是因缘罢了。

　　穆背对着他，影子叠在沙加身上：既是因缘，又何谈对错。

　　沙加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