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正式寂寞》瞿夷

12、第十二章

　　撒加永远也不会忘记阿布罗狄在他怀中仰起头的霎那，一个九岁的孩子，竟然会拥有那样一双凄婉哀伤，又暗含着不羁与决意的眼睛，似有海啸飓风席卷而过的气势。与这样的眼睛对视，撒加一时间惊心动魄。怀中的水晶娃娃气息渐渐微弱了，无声无息的失去了知觉。注视着怀中这个美仑美奂的人儿，撒加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他远离这场宿命，一个恩怨爱恨如此分明的灵魂如何能在这诸神的游戏中安然地置身！撒加，这个天生的王者，不惜用身体做祭一遍一遍地撞击着这个世界的权威价值，不惜用焚毁永生来换取神明虚伪的旧秩序的覆灭，他在用鲜血浇灌着自由之花，他不要神明，凭什么神明就能判定人的命运，如果连神明本身都不是洁净的！自然的，这其中不但有他自己的血，还有身后这些天地灵秀，他们温热的纯净的血。撒加曾经自责，以为自己牺牲了这些最优秀的战士来殉自己的信仰，其实他错了，他们各有各的终极，各有各的领悟，深的迷惑，浅的赤诚，爱的深邃，恨的炽烈。穆，沙加，这些他看不透的人，卡妙，米罗，这些只对自己残酷的人，甚至史昂，艾奥罗斯，这些因他而死的人，都一一站到他的身后来。

　　而如果这颠覆般的力量中唯一残存了一丝柔弱，那就是怀中的这个孩子。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听到他细弱的低语：“撒加哥哥……”

　　三年，四年，或者五年，从那天以后有多久没有再见过阿布罗狄，撒加也记不清了。这段时间阿布罗狄经常不在圣域，至于去了哪里撒加也从不过问。他偶尔留在圣域的时候，撒加每次经过双鱼宫也都见不到他的人，只能感觉一个清晰的小宇宙在不断的提升，没有一丝感情波澜。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身着黄金圣衣，静静地宣告着他的效忠。

　　“教皇大人，双鱼座阿布罗狄向您献上他的忠诚。”

　　美的冷静，美的从容，美的惊心动魄。谁是教皇已经与他无关，他要的，是藐视神明的自由。众生都要得到掌控自我的自由。即使天地逆转，藐视神明的人始终是关不住的。撒加从他的眼中读到了他的心，轻叹一声，微不可闻。在这一刻他知道，所有人中只有阿布罗狄和自己一样，以这战争的终极为终极，也只有阿布罗狄是真正为他而战，因为他们的信仰是一样的，他们在极深的心底，是一样的人了。

　　在一瞬间撒加几乎想要张开双臂拥抱这个真正的战友了。但是他终于没有，因为他发现，这么多年来，自己对眼前这个冰冷却光辉四射的人，原来有着极深的感情，想要呵护他，想要他的生存，无论如何他活着就是希望，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只在他的面前含笑。必须让他远离这场宿命，即使他并不愿意。

　　如果能只为爱和眼泪活着，简单又岂不是一种幸福，那无法降伏的，可惜已不在今生……

　　可是阿布罗狄心里，只有他的信仰。

　　“阿布罗狄，你要知道我们逆天的反抗只有履行失败的命运。”

　　“如果已经决定失败，你还会做这一切么？”

　　“……”

　　“恐惧创造神。没有毁灭神明操纵的自由，至少要有选择神的自由。”

　　“选择一个不喜欢游戏的神？”

　　“撒加，我希望你就是那个神。”

　　我？撒加苦笑。我不可以，因为我有人的感情……

　　“选择一个‘神’，为她死，或者，让她死，要自己手中的秩序，我们永远都有希望。”阿布罗狄冷冷的词锋却热切了，撒加又一次惊心动魄。

　　希望？有希望的人，在决定命运的一天，会不惜一切用命来拼！君心我心的默契，沉酿多年的情感，和眼前这个人心底燃烧的致命的希望，这一切让撒加不忍再想，无论如何，阿布罗狄啊，你必须远离这场战争，远离这场宿命，请原谅我的任性吧，就算乾坤倒转，一生也只有这一次任性来临。

　　他转身离去的前一秒，他听到他细弱的低语：“撒加哥哥……”

　　像回到从前……

　　撒加缓缓睁开眼睛，教皇厅丝毫没有改变，卡妙离去时清冷的语音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这不是他想要的生存，却是我的选择。洛岚，撒加轻轻默念着这个名字，愿你能带给他平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