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正式寂寞》瞿夷

19、第十九章

　　“穆，你照看他一下吧。”海蓝色的长发带着霸气的忧伤抚过穆的脸庞，怀抱里的人呼吸几乎已微不可闻。穆看着他，从未这样的面对过他，一直以来都在冥冥中守着的防线终于还是被打破了。他们之间有默契，也有契约，但他们不见面，穆以这种方式守卫着最后的一层躯壳，守卫着对亦师亦父的史昂最后的一幕祭奠。然而这祭坛被拆毁的时候，穆的冷静超过了撒加的想象。

　　“昨天晚上，他从我这里离开的时候，还很完整。”穆微微低垂着双眸，目光在那一瀑水蓝色的长卷发上游走，看着阿布罗狄苍白的脸美得惊心动魄。

　　“穆，我相信你还能让他完整起来。”王者的撒加，霸主一般的撒加，在时光的夹缝中傲然屹立的撒加，温柔如水的，撒加……

　　穆笑了，笑得很浅。

　　“不，我不能，谁也不能。”

　　“也许那个女孩子，或者说女神，可以……”

　　“不，任何人都不能。”穆转过身去背对着撒加，上午新鲜的阳光柔软的歌唱，“洛岚对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让他做他想做的事，这是你爱他的唯一的方式……这是连洛岚，都可以参透的方式。”

　　“穆，你聪明得让人害怕。”撒加小心翼翼地将阿布罗狄放在穆的床上，看着穆的背影，也不再去期待还能看到他那明朗如深秋星空深邃如深冬大海般的双眸。

　　撒加回到双鱼宫的时候，洛岚还是昏迷不醒，撒加将洛岚抱起来，怀里的身体几乎没有重量，神族里不能掌控命运的“人”，原来也是这样的无奈。但是洛岚却坚定到简单的付出了她如东逝水般的爱，换来所有人忘掉了弗罗拉却永远永远记住了洛岚。她真是个聪明又勇敢的女孩子，也是一个悲哀的女神。坐在床边，撒加将纤长的手指没入了洛岚的长发，不期然的泪碎在她琉璃般的面庞。

　　越过长长的楼梯，撒加重新戴上了面具，从这一刻起，他是真正的教皇……

　　阳光委婉的忧伤开满山岗，露水结满透明的惆怅，笑着，边消失边歌唱。后来，他们发现焚毁竟然可以如此美丽；再后来，传说成了红尘中的叹息。

　　他们在阳光的背后，等命运散场。

　　米罗站在水瓶宫的台阶上，一扇门最终还是没有进去，他不想跟那个人告别，永远都不想；卡妙站在门里面，几乎可以感觉到门外的人一只手已经触到了圆润的梨花木，但是，始终没有心里期待的叩门声。一扇门，两个人，门里门外的站着，戏里戏外的人生。

　　米罗的手轻轻抚上那无数次被他砸过的门，那个时候门里面的人总是很不情愿的开了门就冷冷的转身进去，而自己就嘻嘻哈哈不管不顾的跟在后面扫荡掉所有可以放到嘴里的东西，都是些人间难得的美味啊，而那个冷冷的人又总是冷冷的在他面前放下一个杯子，就自顾自的拿起一本书坐在窗前。他的身上四季都是一层薄薄的白衫，而他的杯子里面，夏天是结着冰凌的淡淡的柠檬茶，冬天是呼呼的冒着热气的爱尔兰咖啡……米罗一直都知道，他“不经意”间扫荡掉的东西都是那个从不多看他一眼的人花掉多少心思一点一点炮制出来，在他白色的夹衫里面，若隐若现的，还是7岁的那一年，自己跟着穆从希夏嘎玛的山颠带下来的藏着爱琴海的蓝色水晶……

　　卡妙慢慢的转过身，削瘦的双肩抵着门慢慢的划下来，双手抱在胸前，一成不变的薄衫第一次让他感觉到冷。在他的记忆里，和米罗说过的话是可以数得过来的，哪怕是米罗满身是伤却兴高采烈的捧上几乎可以幻出大海的那颗凝蓝水晶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的一声谢谢就随手丢在一边。还记得当时，米罗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可是入夜的时候，自己还是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的取出那颗水晶，捧在手心里，一泓深蓝色的忧郁，就是他眼中的自己么？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一波一波漫到唇边。第二天似乎让那个麻烦的人看到了，自己将水晶穿了一条细细的链子藏在了衣服里面，看见他同样深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谋得逞般痞痞的笑，从那时起，似乎无论自己怎样冷漠，这个人都是再也赶不走的了。

　　对了，怎么忘记了他的眼睛也是深蓝色，能幻化出希腊广袤沧桑的亚得里亚海。

　　不经意间又触到胸前的水晶，卡妙觉得寒冷从心底透出来，那个怎么也赶不走甩不掉的人，今天却再不会敲响他的门……

　　米罗有些怆然的放下手，阳光正好，找在身上暖暖的，卡妙，我走了，仙女岛应该更热一些，所以我决定不穿圣衣，不过你放心，我还会回来继续缠着你的。米罗转过身，一步一步走下水瓶宫的台阶，宝蓝色的长发在风中飘啊飘，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卡妙打开门，蓝色的身影渐渐的飘远，战士出征了，他的身上却没有盔甲，因为，他不是普通的战士。米罗，我不叫你，但是你一定要回来。远远的圣山，明媚的阳光，和煦的微风，一个出征的战士，身后一个天涯海角有心去追随的人……

　　卡妙，我只是不想告别，你明白吗？

　　其实，我也不想。米罗，等你回来，敲我的门。

　　阿布罗狄醒来的时候，米罗已经在前往仙女岛的路上。阿布罗狄睁开眼睛，白羊宫连阳光的味道都是安静不染纤尘的。穆坐在床边，带着惯常的微笑看着他，长发披散在米白色的丝绸长袍上，绿叶上流泻的金黄浮在他的周围。阿布罗狄突然觉得一切都是这样美好，几乎要忘记了之前种种宿命。

　　“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转瞬之间记起了一切，阿布罗狄有些急切的问道。

　　“就快到正午了。”穆暗暗的叹息，果然是这样，什么都不可避免，什么都有预感。

　　“米罗是不是已经走了？”阿布罗狄掀开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床，一阵头晕目眩之后穆的手扶住了他。

　　“你不会拦着我的。”阿布罗狄直视穆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的，我不会拦着你，只要你确定你要做什么。”

　　“洛岚她……”

　　“她没事。”

　　阿布罗狄得到了这个回答头也不回地冲出白羊宫。

　　“阿布，你要活着回来见她。”穆的声音不急不徐的响起，阿布罗狄的脚步停了一下，又毅然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