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台月明燕夜语》华燕

41、第 41 章

　　乍看到丰田，我实在太惊讶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就那样直直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语地看着我和Mark，清俊的面庞仿佛被严冬覆盖，浑身都散发着冰雪一般的气息。

　　看到这样的他，我大脑一片空白。从来没有看到丰田君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他眼中分明的失望深深刺痛了我，我甚至忘了Mark的手臂还揽在我的腰间。

　　“丰田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总算找回了声音，可是一开口，却觉得自己问得像个白痴。

　　丰田没有答话，只是眼色幽深地看着我和Mark。

　　渐渐，那目光变得锋利，似乎要刺穿我的内心。

　　终于，他慢慢开口道：“有个朋友，给我留言，说是有很重要的话要对我说，我以为……”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然后，一丝自嘲的微笑轻轻爬上他的嘴角，“看来我好像会错了她的意。”

　　“不是那样的，丰田君！”

　　我几乎要冲口而出我的解释。

　　可是，如此奇怪的场面，不但身边的Mark诧异极了，就连大厅里所有的人也都看向我们。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骚动和不安，我可以感觉到身边人们的窃窃私语和偷偷射向我们的各种目光。

　　我紧咬牙齿，身体因感觉羞臊而几乎要颤抖起来,脸上憋的通红，眼神却因隐隐的泪光而清亮得出奇。

　　“燕，怎么回事，有什么问题吗？”

　　身边的Mark觉察到我们的异样，开口问道，目光犹疑地扫向丰田，双手加重了落在我腰间的力量，似乎是感到了某种奇异的威胁，不由自主地想要给我支持。

　　我脸上的红色瞬时又加深了一层。

　　天哪，这要让我如何解释，如果Mark此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是不是也会感到分外难堪？

　　两个男人，都目光如炬地看向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他们高大帅直的身躯如渊停岳峙般站立在我的两旁，无声的沉默里，只有我才可以感到可怕的风暴正夹地而起，站在正中心的我，正处在暴风的风眼，随时都会被呼啸而来的飓风所吞噬。

　　虽然只有0.03秒的时间闪过，我的脑袋里却乱哄哄地仿佛有无数只苍蝇在飞。

　　两个同样强势的男人之间似乎放射着几亿伏电压的交流电，无情地烧灼烤炙着我的身体。我倍受煎熬，却不知该如何摆脱眼前的窘境。

　　短短数秒的时间竟似漫长得没有尽头。我的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嘴巴合上了又张开，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眼前是丰田一张英气逼人，清俊坚毅至极的脸。看着他，不知为何，心里竟会产生出一种熟悉依赖的感觉。一股哀求，不知不觉，已闪现在眼里，连自己都未察觉。

　　此时紧紧盯着我的丰田，剑眉紧颦，薄唇也紧抿着，清晰深邃的五官如刀刻般冷峻。

　　他漆黑深邃的目光，久久凝固在我的脸上，仿佛是在无声地问---

　　“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吗？”

　　我的头脑慌乱极了，完全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盼着这种窘迫的情况能尽快结束，几乎下意识地冲他点了点头……

　　终于，丰田君什么都没有说。他清澈坚定的眼神中似乎有一道火光在渐渐息微，几不可察地微微冲我阖了阖首，然后转身毅然向门口走去。

　　我无法言语，隐隐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可怕的错误，可是，却毫无办法可想。

　　高大帅直的背影，在所有人眼中，都带着令人羡慕的潇洒与傲然；然而，只有我知道，那是多么的清冷与寂寞。

　　他的离开，似乎带走了世界上所有的光，我的视野变得一片昏暗，只有眼中他的背影，在光亮中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

　　一星期的时间，转眼飞逝而去。我每天起床，吃饭，工作，休息，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论发生了什么，生活都要继续下去，可是，一颗心却总感觉空荡荡的。我知道，丰田君这一次是彻彻底底地生气了；沉默是可耻的，我一定要终生记住这一宝贵教训。可是这一次的错误，又该怎样弥补呢？

　　有时候，心里不是不感到委屈的。虽然明知道是误会，却死要面子而不肯当面讲清是我的不对；可是，就这样误会我和Mark的关系，一点儿都不能做到‘善解人意，心有灵犀’，这让我心里也很不爽好不好。

　　虽然从前台的接待员那里知道，丰田那天突然到达，一整个下午都在等我，即使知道我会很晚回去也执意要留在那里，可这丝毫不能减轻我脑袋里的沮丧。

　　星期天的中午，我坐在酒店的餐厅里，和Mark 一起共进午餐。因为想着满肚子的心事，一不留神，手中的叉子已经把眼前的牛排捅得稀烂。

　　“燕，你和丰田的总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Mark终于受不了的发问道。

　　我抬眼向他望去，看到他英俊的脸上，一双湛蓝优美的眼睛正无声凝视着我。

　　想到那天的情形，我实在欠Mark一个认真的解释。

　　我放下手中的刀叉，轻声对他说：“Mark，他就是那个我想来东京看望的人。”

　　没有想到我竟会如此直接，Mark的脸上被深深地振动了，同时也闪过了悟。

　　“很抱歉，没有早些告诉你。”我惭愧地说。

　　沉默许久，他终于道，“燕，那一天，你是应该告诉我的。如果我知道……”

　　Mark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我知道他心中的抱歉与自责。

　　“不是你的错，”我急忙说，“那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而已。”

　　“但是，却足以影响你们的感情。”

　　Mark严肃地说。

　　“燕，” 他长叹一声，“为什么，你总是如此善良，总要顾及别人的感觉。如果你从来不肯大声告诉别人你心中的想法，最后伤害的，总是你自己。”

　　我低下头，唯有沉默。

　　“燕，和他在一起，你快乐吗？”

　　Mark忽然问我。

　　“我……我不知道。”我有些慌乱地说。

　　一向平静淡定的我，此时却是如此的困惑与苦恼。

　　一切都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初到日本的时候，我带着无比的信心和勇气，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幸福就唾手可得。可是我又忘了，人生从来都不向着我所预想的方向前进。太多的意外和挫折，使我完全丧失了对自己的信心。

　　我和丰田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再也感觉不到在一起时的默契与相通?

　　仿佛丢失了自己最为珍视的东西，我的心中，突然被恐惧充满---太多太多的误会，是不是会消磨最为坚固的爱情；太多太多的失望，是不是会伤害最为真挚的感情？

　　如果我永远是一个愚蠢固执，学不会长大的小女孩，我的守护天使，是不是也终会离去？

　　“燕，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要担心。”

　　Mark忽然这样对我说道。

　　我怔怔地抬起头来，在他澄澈蔚蓝的眼睛里，看到一片温暖宽广，蕴含无限力量与慰籍的海。

　　渐渐地，那充满安慰的眼神与话语，奇迹般地抚平了涨满我心胸的恐惧与惊惶。

　　我在Mark坚定的目光中，再次找到了力量与安慰。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孤独中无望地挣扎。

　　“Mark，我爱他，我很爱他。”

　　我轻声对Mark说。透过隔阂的重重迷雾，我终于再一次看到自己温柔明亮的内心。

　　“和他在一起，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和幸福。”

　　说出来了啊，这一直埋藏在心中的话。我第一次向别人，也是向自己，如此坦白说出自己的情感。

　　那个人，是我灵魂深处真正相依的爱人。我穿越死荫的幽谷，渡过生命的暗河，来到有他所在的青草岸边。他的笑容，牵动我冰冷的心；他的赤诚，使我愿为他献上所拥有的一切。为了他，我敞开封闭已久的心灵，渴望得到他温暖的怀抱。爱人啊，我用我所有的灵魂，微笑，呼吸，泪水，生命中的一切，热爱着你。如果你愿与我共度，我愿从此与你相伴，直到青翠的山峦消失，碧蓝的海洋消失，直到一切的一切都消失，我还要与你，生死相依。

　　“那，为什么要哭呢？” Mark伸出手来，温柔地擦拭掉我眼中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