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台月明燕夜语》华燕

40、第 40 章

　　三天过去了，每一天都漫长的像一个世纪。我焦急不安地等待着丰田君的电话，从最开始的紧张期待，变成痛苦，焦灼，再到现在的委屈、难堪。

　　我知道，三天时间只不过是短短弹指一挥而已，可是对于我来说，却是人生中最漫长难熬的三天。

　　手机始终没有响过。到底出了什么事呢？丰田君有没有收到我的信息？答案几乎是肯定的。那么经验丰富，效率十足的高等秘书，是决不会耽误任何重要的电话的，更何况我是以律师的名义打给他的。

　　可是，为什么不给我回电话呢？丰田君，你在想什么？

　　心底深处，隐隐有个答案。可是，我无法深想，就像一个知道死刑判决即将来临的犯人，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在恐惧中挣扎地等待。

　　每一天，时间像沙漏里的沙子一点一点地消逝。我无法吃下任何东西，精神变得恍惚，体力也在急剧消失。

　　我像一个跋涉在时间长河中的孤独的旅人，看不到前面的方向，只有拖着僵硬疲惫的躯体，茫然地向前行走。每一天，心里的钝痛都会扩大一些，仿佛无法抑制的毒素，直到蔓延全身。渐渐地，痛苦会化做一道看不见的细线，紧紧地勒在我的胸口，带来针刺般的剧痛。

　　我夜不成寐，无法呼吸，如果把手放在胸口上，会感到那颗心正在痛苦地哀叫。可是我毫无办法，只能眼看着它，经受可怕的折磨。

　　苍茫时分，夜幕开始降临大地。

　　刚刚结束了和客户一天的工作会议的我，走在返回办公大楼的路上。

　　为什么，我会是这样一个可憎的人？

　　我问自己。从来无法给人带去真正的幸福，只会一次又一次地犯着愚蠢的错误，给所有人带来烦恼。

　　我的电话只会给丰田君带来更多的困扰吧？我这样想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着自己，我的心里充满了自卑和厌恶。

　　就在这一刻，手机突然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一遍又一遍的铃声，仿佛传自遥远的时空。

　　我一时无法反应，直到铃声又响了好几遍，我才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慌忙低下头，在自己的手袋里急切地翻找着手机---

　　铃声还在一遍一遍地响着，可是我却怎么也找不到手机。

　　我的心慌急了，生怕电话就此挂断。心中似乎有海水和火焰同时在燃烧，还是找不到手机，我索性将手袋提起来，哗啦啦倒出所有的东西---

　　化妆盒，钥匙，钱包……无数杂七杂八的小物品在地上可怜地滚动着。路边的行人向我投来惊诧的目光，可是，我顾不上周围的一切，只是慌乱地跪在地上，不停翻找着。

　　泪水止不住地从我的脸上滚落，打湿了我的面颊。

　　我一边用手背胡乱地擦着泪水，一边继续寻找。地上的东西开始在眼中变得模糊，一切都仿佛被泪水浸泡。我从未如此狼狈，可是内心却又燃烧着如此狼狈的热情。

　　终于找到了电话，我猛地按下接收键。

　　喂……”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

　　“燕，是你吗？”

　　电话中传来Mark犹疑的声音，似乎有些惊诧于我颤抖的语气。

　　那一刻，我无法言语。

　　从未经历过的失望，像铁锤一样重重砸在我的胸口。夜色深暗的道路两边，红绿相间的霓虹缤纷闪动，映在我雾气迷蒙的双眼里，折射出奇怪妖异的光芒。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可怕的城市的绝望。

　　“是Mark吗？”

　　沉默了半晌，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悄悄地吸气，不想让Mark听出我的异样。

　　“你在哪里，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哈哈，猜不到吧？我就在你的身后啊！”

　　Mark大笑着说。

　　啊……我吃了一惊，迅速回过头去；然而，背后却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影。

　　“Mark，你又在开玩笑。”

　　我生气地说，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

　　听出了我的不悦，Mark有些吃惊。“我是说，我在你身后的大楼里。”

　　他立刻丢开玩笑，连忙解释着。

　　我惊异极了，茫然看向不远处的办公大楼。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愣愣地问。

　　“当然是来看你的呀！”Mark的语调润如春风，一如他往日的顽皮与潇洒。

　　我哼了哼，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顺便再来给你帮帮忙。”他识时务地补充说。

　　最近摩根和三菱东京银行合并的案子，几乎要压垮了我，看到Mark能来，我大大松了口气。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受尽挫折的我，真正感受到有朋自远方来的巨大喜悦，我的鼻子有些发酸。

　　“Mark，谢谢你能来。”

　　我无比真诚地说，声音中带着微微的哽咽。

　　“快些回来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Mark笑着说。

　　“好的！”我大声答道。

　　蹲下身，我飞快地捡起洒了一地的东西，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办公大楼。

　　走进公司，看到正站在接待台前，还未放好行李的Mark。

　　“Mark！”我大叫。

　　看到我的Mark，满面微笑，向我张开他修长的双臂。

　　我像快乐的小鸟，一把投进他的怀里。

　　Mark温暖的怀抱，一时间，令我忘掉了所有的焦虑和忧伤。

　　我紧紧拥抱着他，感受到只有亲人才能带来的慰籍与温暖。我的身体微微发抖，心情激动得难以言语。

　　多么奇妙的缘分啊，尽管种族不同，国籍不同，然而我却从即使是年龄都同哥哥一样的Mark身上，找到了真正哥哥的样貌。

　　Mark在我的额头印下轻轻的一吻，柔声说：“小公主，一切都好吗？”

　　“没有你，”

　　我扬起头，带着微笑夸张地说，“东京是一片可怕的沙漠。”

　　身后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响动，我从Mark的怀中转头向后望去。

　　贵宾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身着一身名贵黑色西服的丰田正沉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直直注视着我们，俊美的脸上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