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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对待娃娃要像春风般温暖 ...


  •   白南谷有一座灵山,终年云蒸霞蔚,花朝月夕。山脚一片桃花林,花期较寻常多上几月,也不知是否因此缘故,桃树只开花不结果,一年之中,倒有一半时间芬芳缭绕,香气醉人,另一半时间,则为满谷的馥郁酒香,甜得微醺。

      人道仙人所酿之酒,皆埋在山脚桃花池下,亦有传言,那桃花池水,便是吸收了桃精月灵最为纯澈的佳酿,不论何种说法,都无人能证实,除了桃林的主人。世人甚至找不到那林子,只能隔着山前浅溪,远远望着仿若在仙境中若隐若现的粉色,闻其飘来的香,一旦走近了,反而什么都无法看到,即便仔细绕山脚寻觅一周,也见不得半点桃林踪影,偏偏香气萦绕鼻尖,勾得人心痒,却遍寻不着,真真急煞人。

      如此,愈是惹人遐想,对桃林主人的猜测,更是众说纷纭。

      四百年花开,四百年花落,再隐秘的世外桃源,也有无意间闯入的人,得以窥得那一星半点,人们急不可遏地往深处寻去,竟又兜兜转转出了桃林,不甘,不愿,从此,心心念念,永生不忘。

      有人说,桃林尽处住着一位白衣仙人,温润如玉,翩翩风华,三千桃花不若他绝尘一笑;有人说,那是一名女子,明眸皓齿,莲华容姿举世无双;亦有人说,桃林主人已离开山脚不知去往何方了。

      而事实究竟如何,也只有桃林主人自己知道了。

      白南谷相去百里有一座小镇,唤作璞宝镇,镇上因盛产各色珍奇石类而颇负盛名,往来商贾极多,平时不乏文人显贵前来沾些灵气,最近,更是连江南享负盛名的凌凤山庄的人都来了。

      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显而易见,这是一个极其富裕的小镇,换而言之,亦是一个油水极多的小镇。

      容子愚赶着热闹,在小镇出入必经之处摆了个临时算卦摊,他头发随意散着,显然许久未曾梳理过,长长的发丝几乎遮去一半脸,露出的眸子里满是慵懒,嘴边一圈杂乱的胡须,宽大的青灰袍子十分破旧,几乎长到脚踝,歪歪斜斜地套在他身上。

      仪表邋遢,不堪入目。

      不知道的还当是哪里的乞丐跑来装高深。

      不仅如此,连他的卦桌也是布着点点霉斑,桌下只按了三条长短不一的木腿,风一吹便吱嘎作响。卦桌上还挂着一块竹牌,上书“算尽天下泄尽天机”,最后几个字不知是没了墨,还是岁月太长,早已看不清字迹。

      这样一个教人看了便开始怀疑人生,觉得山穷水尽几乎到了末路的算卦摊,自然是没有人来的。

      容子愚身侧立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他的皮肤格外白,但意外的丝毫看不出血色,也并不呈现病态,小小的眉眼紧紧揪在一起,明明是个孩子,神色却像极了大人,他面目不善地盯着往来行人,突然开口:“子愚。”

      男孩的这一声,教困得不轻的男人顿时清醒了些,容子愚嘴中咬了根麦秸,佯怒:“没大没小,唤我师父。”语毕,没等对方反应,声音立刻软了下来,原形毕露,软软道,“不若唤我爹也行。”他的表情被头发遮着,但想来也是一副谄媚恶俗的模样。

      男人说着伸出大手往袍子上擦了擦,抓住男孩的脑袋直往自己胸前按,痴痴乐着,养娃好啊,瞧那小小的脸蛋,瞧那软软的身体,天冷还暖被,多有意思。

      男孩挣脱出容子愚的怀抱,抬手擦去男人打瞌睡时沾到嘴边的木屑,正待张嘴说话。

      “容!子!愚!”一个妇人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站在摊前,“你个江湖骗子竟还敢出来招摇撞骗!”

      糟糕,男人心中咯噔,倒霉怪了,又是这泼妇,好不容易以为摆脱她了,居然会被她追到这里来,被她缠上可不得了,哼,想他堂堂容子愚,行走江湖许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什么人没骗过,难道还怕一妇人不成,简直笑话!当即将桌上铜钱扒拉进怀中,拍案而起,双眼一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夹起男孩,撒腿便逃。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么,反正也接近傍晚,正是该收摊的时辰了,虽然丢了卦桌,实在有点肉痛。

      一路跑回栖身破庙,放下男孩,容子愚幽幽叹出一口气,扭过头:“小晋晋……”拖长音调,三个字拐了七八个弯。

      容晋定定道:“子愚,你逃什么?她敢打你,我便将她扔出去。”

      男人闻言往男孩头上敲了记,点点头道:“对,这世上最不讲理的就是你。”又捏捏男孩瘦削的脸,无奈地叹道,“跟着我风餐露宿的,实是苦了你了。”

      容子愚挺直腰板,表情颇为认真:“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忍所不能忍……”见男孩神情将信将疑,忙咳了两声续道,“像你师父这般熬了四百年还没熬出头的,一般来说叫做命数,往好里说是时机未到。”

      迈了两步,不满地指指天:“但究其根本是老天吃多了浆糊瞎了眼。”话音刚落便是一阵晴天霹雳。

      当即缩缩脖子,亏了他命大,否则早被天雷劈死几百回了,容子愚拉着男孩往庙中心退了退,他语重心长地拍拍男孩的肩膀:“小晋晋,你放心,虽然你没了亲人,可还有师父在,师父是绝不会抛弃你的,来,快说,你喜不喜欢师父?是不是没了师父就悲痛欲绝得连活都活不下去了?小晋儿,不然——你还是唤我爹罢。”

      男孩面无表情地躲开对方正欲凑过来的胡子拉渣的下巴,转身去稍远处捡柴火。

      娃儿大了,便是没小时候贴心了,容子愚形容哀怨,席地而坐,手肘撑在台阶上,身子斜躺着,左膝微曲,隐约能看到他并没穿裤子的瘦白的腿。他取下腰间的酒葫芦,一口接一口饮着,葫芦上飘着淡淡的桃花甜香,葫芦中却不尽然,男人一饮而尽,龇牙,又是掺了水的劣质酒,这外头的酒就是比不得自己所酿,虽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其实没什么钱买好酒喝。

      银月东升,如钩般的新月并不十分明亮,天还不曾全然暗下来,夜空挂着寥寥几颗星辰,容子愚不与容晋说话时,便喜欢这样静静独处着,脑中或想着一些事情,或什么都不想,仅仅望着远处发愣。

      路边传来轻微的窸窣声,容子愚耳朵动了动,有人,没多久便听容晋唤自己,施施然起身踱去,见男孩身前立着一名黑衣男子,手紧紧捂住腹部,几乎快站不稳了,鲜血自指缝间留出。

      指望容晋扶人是绝无可能的,他与男子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似是觉着麻烦,皱着脸扭开头。

      容子愚好心地上前扶上一把,心道血都流成这样了,那得多疼啊,他好歹也算个半仙,生性脸软心慈,最看不得别人受苦,立马贴心地说道:“兄台,我看你印堂发黑,元神涣散,时运不济,可要试试我容家秘制消灾转运符,我们在此相遇也是缘分,一枚只收你十文,怎么样?”

      男子闻言差点背过气去,他面色惨白,腹上伤口极深,吃力道:“救我,有、有人在追我……他们要杀我灭口……”

      容子愚看看男子身后,又瞅瞅男子,看他也不像是坏人,当即搀他躲到佛像之后,喂了他一颗保心丸,紧接着就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男子神容露出几分紧张,容子愚心领神会,拍拍胸脯,道了一句放心,连忙拿稻草掩住地上血迹,步到庙外,仰头做赏月状。

      几人自马上下来,容子愚正摇头晃脑地吟着:“啊!明月照我怀!”还想感叹一声,为首的一人上前抱拳道:“道兄可否见着一名黑衣人从这经过?”

      容子愚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一通,对方的衣着打扮自己这两天倒是见着过,问:“小友可是凌凤山庄的人?”

      “正是,那黑衣人盗了我们三少爷一样极重要的物事,道兄若看到了,烦请告诉我们。”

      看上去倒是彬彬有礼挺斯文的,容子愚心道人心隔肚皮,这世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多了去了,愈是看起来道貌岸然的人就愈要多加防备。

      凌凤山庄是这几十年在江南兴起的世家,男人并不十分了解,今此一遇,没想这般大的世家也会追着手无寸铁之人下这样的杀手,容子愚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众人,不屑地想着,别以为他们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就有多威风了,他容子愚才不吃这一套,斟酌少顷,暗自拿定主意,问:“你们要找的,是不是这么高的男子?”举手比划了两记,边说边感叹,这年头孤家寡人没个伴的,就是容易被势力欺负啊。

      对方连连颔首:“他在哪里?”

      容子愚指指佛像,十分配合,他修道之人,得与人为善不是?张嘴:“呶,就在那后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对待娃娃要像春风般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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