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驰骋（已出本）》烛星

9、9

　　长安西市，银月酒肆。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什么阵仗没见过，所以在老板娘看到察宛黄昏的时候一个人干干净净地出去，入夜时分回来却灰头土脸身后还跟着一个军人的时候，她只用了一弹指的时间就从错愕中转为笑脸相迎，非常热情地把两人让进了酒店二楼的雅间里备好美酒果品，还体贴地拉下帷幔让人看不到里面发生的任何事情。
　　好在现在已近深夜，宵禁的时间就要到了，酒店也要打烊，在店里的客人并不多，所以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察宛的狼狈相。
　　“我都说过了，我只是来中原走走看看姑娘喝喝酒，没做任何杀人越货的事情，真的。”察宛说，表示可以向自家的老大真神发誓——而关于之前那个吻，回来的路上他费了好大劲让林九相信那只是他们在波斯对人表示敬仰的一种礼节，虽然林九还是将信将疑，但总算说了句“你们那边的礼节真奇怪，非要用亲的来表示尊敬”险险地把这页翻了过去。
　　坐在对面的林九只是拿着酒杯一口口地品着老板娘的自制饮料——有些酒的味道，但甘甜可口，他放下杯子：“但是凶器是弯刀，而且是你用的这种很特殊的长刀。”
　　“明教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只要会点儿功夫的用的都是这种武器，”察宛撑着桌子站起来，他很想吼对方，但是顾忌到外面还有客人会让老板娘脸色不好只得作罢。
　　“那你把犯人给我找出来，我就相信不是你干的。”林九说。
　　“凭什么？！”察宛觉得这个说法不可理喻。
　　“凭你也用这种刀，如果找不到凶手县衙无法结案的话，我想他们大概也会把这个罪名推给偶尔在龙门一代活动的明教余党吧，这样他们就可以免受办案不力的责罚。”他说，上下打量着察宛，“而且，当时你人也在龙门，还有目击证人——”
　　“目击证人在哪里？”看林九指着自己的鼻子，察宛觉得自己之前对面前这个小军爷的认知绝对出了很大很大的错误，万能至高无上的明尊当时一定是打盹了让他的头脑不清而且眼瞎了，他怎么会觉得这个被称为“东都之狼”一员的人老实可爱呢？“你这么说叫做诬陷！光天之下还有没有王法啊！”
　　林九一脸“爷就是王法”的表情理所当然。
　　“或者，”他开口，“你告诉我缘由，我也可以考虑斟酌情况网开一面。”江湖之事，往往不是简简单单的生死能分得清正邪黑白，所以林九更想知道这场凶案背后的内幕。
　　“我真不知道，你就是把我送到衙门里面去我也是不知道。”察宛耸肩，“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明教很大，教众众多，而且即使是在教内也有很多分工，有些事情不是我这种普通的教众可以知道的，甚至有些事情大概除了教主之外连法王和圣女都不清楚，所以我真的无可奉告。”
　　“那你可以说一些你能告诉我的事情，我可以考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林九说，“你来中原究竟目的为何？游山玩水看美女什么的借口太假了就不要用了。”
　　“一定要说么？要是我说了之后有生命危险怎么办？”察宛努力把自己的表情挤出一点儿悲伤可怜来，之前师姐说过，他的眼睛很好看，尤其是在装可怜的时候特别容易勾起别人的同情心。
　　“我只能确定你不说的话大概要比你说了的生命危险来得快。”林九回答。
　　“我可是救过你的命啊，小军爷，你不能这样——”察宛搜索着他学过的汉语词汇，“你不能‘卸磨杀驴’啊！”
　　“所以我现在在救你的命。”林九状似诚恳地说，淡定地看着对面的西域人一边磨牙一边努力克制着再次越过桌子来揪他衣领的表情，“而且，你的脸也没那么长——”
　　“……”察宛现在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了，“我需要考虑一下。”
　　“可以。”林九点头，打量了一下这家酒肆，“你一直住在这里？”
　　“嗯，”还在思考是要命还是要责任的察宛随便回答道，“这里的老板娘的私酿很美味，而且住在这里很有到家的感觉。”
　　“那好，你在这里继续考虑，我出去一下。”林九起身离开了雅间，到楼下去跟老板娘讨论什么问题去了，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察宛会跑路。
　　他究竟知道多少？是不是在诈我呢？察宛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而等他回过神来发现林九去而复返还带着那个怪力小萝莉，他深深地觉得自己刚才应该跑路才是上策。
　　对于上门的生意老板娘自然是满心欢喜，尤其是一下子又多卖出去了一间上房和很多小吃。
　　“你跟进来做什么？天晚了我要休息了。”察宛前脚进了房间，后脚林九也跟了进来，“明天我会好好考虑的，现在我要睡觉。”
　　“老板娘说房间不够了，而且这间里不是有两张床么？”林九卸下身上的软甲搭在架子上，长枪随便靠在床边，“我总不能跟小丫头一个房间吧？”
　　“那她为什么不安排你去跟别人合住？”察宛有种他被人卖了的感觉。
　　“因为我说我们很熟。”林九一边铺床一边说，回头看着察宛笑了笑，“早点儿休息，明天一早就要出发的。”
　　“嗯？出发？去哪里？”对于林九忽然的安排，察宛有些意外。
　　“你不是想去洛阳看看么？”林九说，“这段路上你都可以慢慢考虑。”
　　“我可没答应——”察宛在潜意识中觉得这条路绝对不是一条光明之路……
　　“晚安。”不理会他的拒绝，林九走到桌边吹熄了油灯，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有透过雕花窗棂的月光在地上留下斑驳的花纹。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安静得只能听到林九均匀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呼噜。
　　在床上拉着被子挺尸的察宛听着旁边床上传来的声音却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他在是继续躺着还是逃走中纠结着，虽然小军爷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是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假象，万一是个等着他往里跳的陷阱那他可就亏大发了，而且如果跑了的话不是在说自己心里有鬼么？
　　但是就这么顺着林九的安排走他又觉得非常地不甘心。
　　之前算命的不是说他最近吉星高照诸事顺利么？
　　中原人果然都是骗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