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睡错了…》依芳

5、第五章

　　高层之间发生什么事是乔夏这类小职员不关心也无法关心的，从那之后她倒是也见过钟立书几次，不过都有其它人在场，两人也没说过话，倒是瑾玉有一天在吃饭的时候在说钟立言在会上毙掉了市场部的一个方案，市场部的人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乔夏也只是应付着聊了几句。
　　乔母的腿伤渐渐好了，便闹着要重新出摊，乔夏原本是想她工作了也拿薪水，乔母之前在她要求下一直缴纳着养老保险，明年也到了吃养老金的年纪，不如索性就不做了，可乔母一辈子忙忙碌碌，身体又还能动的情况下，怎么会答应。

　　乔夏只能早点下班回家帮忙。

　　乔母卖的东西说简单也简单，也难却也难，瑾城的特色零食，卖的商家大大小小的不下一千家，可是把味道做得远近闻名的，还真找不出几家。

　　乔母的手艺其实是和乔父学的，奈何做这类看着简单的东西实则需要极大的天赋，什么时候火大，什么时候火小，什么时候放调料，听着简单，看着简单，做起来也简单，但是要做好的那个度却并不好把握。

　　在这方面，乔夏的天赋就淋漓尽致的体会出来了。

　　经常在这附近夜市逛的人基本都知道，乔家大小姐坐镇的日子，如果你有胃口吃一份瑾城的特色小吃，那么去点上一份，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一晚上乔夏忙得团团转，几乎到了十一点的时候，才闲下来了些。

　　乔母乐呵呵的在一旁数钱。“夏夏啊，要是每天生意都有这么好，最多后年，咱们就可以把房子换一换了。”

　　换房子的事乔夏是知道的，可这房价年年涨，也不知道到后年的时候，他们的钱还够不够那几成的首付，不过乔夏劝也没什么用，乔母是铁了心要给她准备准备，婚前给她弄套房子当嫁妆。

　　初冬的夜已经很凉了，但是乔母白天时把材料多准备了一些，所以以往这个应该收摊的时间点，却还剩下一部分东西没卖掉。

　　再过一会就是下夜班的时间，在这个老旧的小区，条件稍好些的人家早早已经搬去了新的住处，空出的房子大半是租给各处打工的人，所以在十一到十二点这段时间，会有许多下了夜班回家的人们。

　　正是肚饿的时候，所以夜市的摊子，又会多出许多生意。

　　乔夏跺了跺脚，把手缩到袖子里搓了搓，见乔母数完钱，使把多余的东西收了收让乔母先回去。
　　乔母倒是有些不放心。

　　“没事，还有这么多没收摊的，都是街坊临居，真有情况发生，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
　　经过上次的意外跌倒，乔母听不得那个“死”字，瞪了乔夏一眼。
　　乔夏呵呵的笑了笑，赶紧把她往回家的方向推。

　　乔母被推着走了几步便自己往前走了，但倒底又有些不放心。“你自己小心一点啊，有事大声叫，我听得见呢。还有，卖不完就卖不完吧，早点回来，你还要上班呢。”

　　乔夏朝她挥挥手。

　　街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路人经过，乔夏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内，实在百无聊赖，索性翻出手机看小说。

　　正看到精彩处呢，眼前出现了一道阴影，乔夏想把手上剩余的文字看完，随口问了一句吃什么，耳边随即短短的几个字。“来一份，少辣椒。”

　　乔夏哎了一声把手机塞兜里，抬头时那人已往一旁的小凳子上走去，这大冷的天，他倒是穿得不多，西装搁在手臂上，穿上一件V领的米色羊绒衫，衬衫的领子翻在外面，在路灯的光线下瞧不清是什么颜色。

　　那人正在和人讲着电话，乔夏看不到他的正面，只觉得背影有些熟悉。

　　乔夏一边忙着手上的事一边又忍不住去看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同时那人也把脑袋转了过来，不是钟立言是谁。

　　是不是天要亡她啊，乔夏拿着勺子的手阵阵发抖啊。

　　不觉之间火候已经微微有些过了，乔夏赶紧盯着面前的事，又忍不住狐疑，钟立言……怎么看怎么也不像会来这种地方的人啊，这条街道虽然人多繁华，可处处都是老街道的逼仄狭小，钟立言一向是冷漠高贵的形象，他不是应该出现在一街之外的五星级大酒店吗，那里的蛋糕甜点虽然不一定会比她的瑾城小食美味，可钟立言这种人，不是应该讲究身分排场的嘛。

　　她究竟是败了多少人品才会又糟上他啊。

　　胡思乱想了半天，手上的东西已经做好了，钟立言结束了电话正拿手机在翻查着什么，乔夏犹豫了一会儿才把东西给他端过去。

　　放下时钟立言也没抬起头，只问：“多少钱。”
　　就是普通同事乔夏也不可能收钱的，乔夏忙道：“不用不用。”那不要钱的态度十分迫切。

　　从根本上来说，乔夏是很有些怕钟立言的，大概是那次她被炒的情形给她留下了深重的心里阴影，以至于乔夏看见他时不由自主的有些腿软。她说完“不用”之后就想跑啊，可是钟立言一奇怪就抬头看了看她。

　　钟立言一下就把她认了出来。“是你。”他左右看了看，又有些奇怪。“这摊子是你的？”语气神情倒算平常。
　　乔夏也就勉强笑了笑。“平时是我妈在经营，我帮帮忙而已。”
　　钟立言点点头，又把已经拿在手上的钱包打开。“多少钱。”

　　乔夏赶紧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钟立言侧了侧身体，视线从她餐厅的价牌上扫过，然后拿出相应的零钱，递给她。
　　乔夏哪敢接，钟立言便把钱放在小桌上，又用上面的醋瓶压住，之后姿态优雅的拿起勺子盛了一口，乔夏正要转身，却见钟立言咬着半截勺子，抬起头来看了看她。

　　乔夏立时紧张起来，不是不好吃吧。她顿时也不敢走了，大气都不敢出的看着他。
　　钟立言似乎被她的模样逼乐了，抿了抿嘴角，把嘴里的咽了下去，又盛了一口，说：“你怕我。”末了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乔夏。”
　　“夏天出生的？”
　　乔夏点头。
　　他又说：“这个做得不错，是我吃过第二做得好的。”
　　乔夏忍不住问：“那第一呢？”

　　他停下想了想。“好像是二十多年前了，也是在这条街。”

　　乔夏有些意外。

　　钟立言却没再说话，乔夏见他一副不想被打扰的模样，又刚好有顾客上门，便说了一句“你慢吃”后忙去了。

　　那丸子小小的，在葱花的掩映下，像是一个含羞的女人，钟立言轻轻咬了一口，香味逐渐在唇齿间泛滥。二十多年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只那碗瑾城的小食的味道，似乎在记忆里被日日搽拭，以至久不褪色。

　　那是在钟父找到他之前，他也不知道有多少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饿得像是快扁掉的气球，那晚的风好像也很冷，他在夜色中缓缓独行，前路似乎永无止境，他忍不住在垃圾桶边翻翻捡捡，那个年代食物还是短缺的，他找来找去也不过是失望而已。

　　忽然却听见一声啼哭，他抬起头去，就见一个年轻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姑娘，因为天气冷，小姑娘被捂得密密实实的，却伸着胳膊腿要往地上窜，男人抱着她，手乱脚乱的阻止她，嘴里还好笑的唠唠。“哎哟，宝贝，大晚上的你不睡觉，你看看外面，这么冷，你非闹着要出来……哎，别下地，别下地，你妈看见又要骂我了……”

　　不知怎么就看见了他。

　　男人怔了一下，走过来，看了看他。“小朋友，是不是肚子饿。”
　　他盯着小姑娘手里的奶瓶，忍不住的把口水咽了又咽。
　　那男人又说：“小朋友，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做出来的，便是这瑾城的名小吃。

　　那大概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钟立言喝干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乔夏的摊前围着好几个顾客，她一边忙着一边和他们聊天，年轻女孩子的笑容恬静柔和，她的马尾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像是一把小小的刷子，钟立言收回视线朝自己的车子走去，又忍不住再次看向这条街道，当年那个怀里的小女孩，差不多也像乔夏这么大了吧。

　　也不知道那一家人，还住没住在这个地方。

　　不过比乔夏大一点的，还有钟立书。钟立言打开车门，把钥匙插进去之后却没有发动，宋维光那个老家伙，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