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睡错了…》依芳

4、第四章

　　维胜的人事地震发生在一个星期后，宋维光最终还是被清出了董事局，连带宋氏派系的人也被清出不少，这次人事异动最直观的反应便是维胜的股价跌了百分之五，而坊间关于钟立言铲除异已，抢班夺权的传言更是甚嚣尘上。

　　董事局少了一名董事，自然要选一个新的，而这个人选，乔夏意外也不意外——钟立书。

　　他从分公司被调回总部，还当选为集团新董事。

　　董事选举会议后的第二个星期早上钟立言是和钟立书是一起进的公司，大概不是同一个母亲的缘故，两兄弟的相貌并不太像，钟立言是那种粗犷的，精壮结实的身形，当他站你人面前时，会有一种极强的压迫感。而钟立书却带着一种江南文人的书卷气，山水画一般令人舒服的相貌。

　　两人步调基本一致，边走边在说话，钟立言说得多一些，不时还用手指一指，钟立书则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而那天的那场争执，大概已经过去了吧。

　　两人很快在前台前面停了下来，乔夏看着钟立言那扑克牌一般的脸不免有些紧张，费了好大的劲才对着两人笑了笑，道：“钟总早。”

　　钟立言公事化的回应了一声“早”，又一边在打卡机上摁指纹一边介绍道：“这是钟立书先生，从今天起是我们的同事，担任市场部的经理。”他的表情语言，完全仿佛那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似的。

　　乔夏不知该喜该忧，只隐隐确定钟立言不会找她的麻烦。她又移开视线看着钟立书，他穿一件白色的衬衫，深灰色西装，两只手交叠在身前，笑容边是两个浅浅的酒窝。乔夏觉得对着他舒服多了。 “你好。”她的笑容里多少有些感激的成分，不管钟言书是因为什么目的为他说话，但她能留下来，和他不无关系。

　　“你好。”钟立书伸出手来，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指腹还有一层薄薄的茧，从她掌心划过的时候，像是一把小刀，有一种刺麻的感觉。

　　打完招呼后两人便往电梯的方向走去，钟立言勾着钟立书的肩，不时轻轻拍几下，而钟立书，也不时点点头。

　　上班的日子过得很快，三四个月的时间仿佛不过是清早匆匆追赶公交的几次经历而已，然而，在瑾城一场大雨落下后，城里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初冬的寒意。

　　乔夏又拿到了一个月的薪水，看着卡上的余额数字，她心里喜滋滋的。瑾玉问她周末要不要逛街，乔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些年因为要上学，因为要还债，她和乔母的生活还是过得有些紧巴，现在不用再额外花钱出去了，乔夏想，也是该为她，为母亲添几件衣服了。

　　周末的商场别的不多，人特别的多，乔夏和瑾玉一家一家逛过去，还是有一些收获，不过她们两个出门得晚，没逛多久就饿了。大凡购物中心楼层便有餐厅，瑾玉说不如就在上面吃，乔夏对吃的东西要求不高，自然同意。

　　“说到吃啊，夏夏，不如你去开餐馆吧，我一定天天捧场。”瑾玉挽着她的手，一副馋得要流口水的模样。

　　乔夏失笑，她也在大学念了一学期的时候和母亲说过差不多的话，因为学校外面的餐馆生意实在太好，而她的专业实在是个坑爹的货，乔夏便雄心勃勃的想索性不如盘家店下来，说不定还能赚得更多。

　　她对自己的厨艺是有信心的，乔父在那场意外的火灾发生之前，已经是拿过多次大奖的酒店总厨。而乔夏在厨艺上的天份，大概可以算是一种父爱的馈赠。

　　只是当时母亲把她狠狠骂了一顿。

　　瑾玉还在说：“明明我照你给我的方法一步一步做的呀，怎么就是弄不出你的那种味道呢……”

　　这倒的确是无解的题。

　　她们去的餐厅在八楼，整个购物中心七楼到十楼都是用餐的地方，只是七楼和八楼亲民一些，九楼十楼则完全是坑爹的高级餐厅了。

　　出了电梯没走几步乔夏就停了下来，瑾玉抬头望去，只见钟立书陪着另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正慢慢的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瑾玉压低了声音拍了拍她。“喂，你的救命恩人过来了，赶快过去以身相许。”

　　乔夏使劲掐了她一下。“别乱说。”

　　钟立书已经瞧见了她们，他同旁边的男人说了几句，便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钟先生。”

　　“你们好。”钟立书的笑容温柔，又问：“来逛街啊。”

　　瑾玉急急开口。“是啊，那你呢？”

　　钟立书笑了笑。“我来见客户，谈点事情。”

　　“那我们不打扰你了。”乔夏朝他笑了笑，又扯住瑾玉的手臂不让她继续说。

　　“好吧……”钟立书也笑了笑。“希望你们玩得愉快。”

　　等人走远了之后，瑾玉不满的看着乔夏。“我在给你创造机会呢，真是不解风情。还有还有，小老板又帅工作又努力人又NICE，多好啊。”

　　乔夏一针见血。“所以他不会属于你和我。”

　　瑾玉这次倒是正禁了许多。“那倒是，所以我们还是先去填饱肚子吧。”

　　自从钟立书到集团总部上班之后，午间女同事间关于两兄弟的八卦随处可以听见，且每一个人都说得似模似样，仿佛皆是她们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女人真是一种强大的生物。

　　乔夏想，这样的情形，大概只有在钟家两兄弟各自婚娶后才会停止，只是这些女人扒来扒去，好像没有一个人能扒出两兄弟是不是有了女朋友。

　　电脑上的时间跳到了十二点，乔夏收回思绪拿出带来的便当盒，她先去茶水间用微波炉加热，看着空无一人的茶水间乔夏不免想起不久前的那一幕，心脏无端端发紧啊，时间结束之后赶紧取出饭盒去了办公楼的右侧的小花园。

　　自从上次之后乔夏便把用餐地点改在了小花园，这是大厦一楼附建的一个小花园，盆栽绿树叶错落有致，又装上了几张椅子，又在垂景吊篮中挂一只秋千，颇有点世外桃源的影子。

　　上班族大多忙于工作，平日里这地方是没什么人的，只是今天乔夏一进去，就看见秋千上坐着一个人。

　　钟立书，他的手里还夹着一只烟。

　　乔夏想走，可是钟立书已经看见了她。乔夏踌躇了几秒，终是走了过去。她在休息椅上坐下，又打了个招呼。“钟经理，你吃饭了吗？”

　　钟立书视线从她的饭盒上扫过。“还没。”

　　乔夏只是随便问一句，倒没想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那您怎么还不去吃呢？”

　　钟立书扔掉烟头，脚蹬在地上晃了晃秋千，淡声道：“没胃口。”

　　乔夏不是八卦的性格，顿时觉得问下去好像有点过界，不问吧，又显得漠不关心似的，怔了怔才干滋滋的道：“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

　　钟立书听她这么说，似乎觉得好笑的勾了勾嘴角，他起身坐到乔夏身边，又看了一眼她带的饭菜，忽然问：“能尝尝吗？”

　　乔夏囧了一下，有点不情愿的点点头。她正要夹给他呢，钟立书却直接用手抓了一块酥鱼放进嘴里，他嚼了两下，啧啧点头。“味道不错。”又对乔夏缩手的动作透出一丝鄙夷。“放心，只是尝尝而已，不会抢你的口粮。”

　　乔夏有些尴尬，脸刷了一下红了。
　　他好笑的看了看她，整个人放松的靠的椅背上，看着蓝天，看着绿叶红色，轻轻的闭上眼睛，道：“要是人生只是吃吃喝喝就好了。”

　　感叹了这么一句却没有继续往下说，乔夏吃了几口饭犹豫道：“你没事吧。”
　　他没睁开眼，只是摇了摇头，问：“你觉得我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对钟总，不太熟。”乔夏想了想，回答。

　　钟立书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笑了，许久才开口。“我觉得，他已经不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大哥了。”他的声音一点一点的低下去，到最后，几乎让人听不清了。

　　乔夏偏过头去看他，只能看见他长长的、像女人一样漂亮的睫毛，轻轻的，搁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