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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情若琉璃 酴醾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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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至三月,寒意已悄然淡去,漫天飞舞的迷离柳絮带着浓浓春的气息,宁萱的心境似也随着生机盎然的春意好了起来,虽宛如频频邀宁萱往澄撷殿去,可宁萱因虑着胤禛那日的交代,便让静兰她们去请了宛如往撷芳殿来一聚。宛如虽觉得有些蹊跷,可终究是个爽性人,也并未深究。
五月初,胤禛与胤祉俱往曲阜回京,方抵紫禁城便往乾清宫向皇上奏报。康熙听闻万事顺利,自是欣喜非常,末了又嘱咐胤禛和胤祉往永和宫与长春宫定省,二人便跪安了。
璃鸢匆匆忙忙奔入永和宫,道:“主子,四阿哥往永和宫来了。”德妃面上似有一丝欣喜,道:“他总还念着我这做额娘的。”璃鸢道:“四阿哥虽是孝懿皇后躬亲抚养成人,可主子毕竟是四阿哥的亲额娘,四阿哥哪儿有不念着您的理。”德妃道:“你亦不必安慰我,他待我如何,谁能比我还更清楚了去?”正说着,只听外头宫女掀帘子的声儿,道:“奴才给四阿哥请安。”德妃见胤禛着金黄色绣五爪金龙四团朝服,金衔玉方版朝带更显得他身长玉立,右边佩绦上系着一只金黄色的香囊,璃鸢忙接过他朱纬,顶金龙二层朝冠,置于紫檀嵌银丝镶玉冠架上。
德妃笑道:“几月不见,四阿哥愈发抽条的高了。”她凝视了那香囊片刻,又道:“金线配黑珠儿线一根一根拈上,打成的攒心梅花络子,萱儿这孩子可真有心。”胤禛浅笑道:“福晋一向心细,臣往曲阜回来给额娘带了楷雕。” 德妃接过楷木雕成的百寿如意,道:“素闻曲阜的楷木木质坚实柔韧,纹理细腻,色呈金黄,今日见了这如意果然玲珑剔透,教人爱不释手。”胤禛道:“额娘喜欢便好。”德妃道:“吾儿送的物件,额娘岂会有不喜欢的理儿,你快些回撷芳殿去吧,萱儿还侯着你呢。”胤禛道了“臣告退”,便出永和宫往撷芳华殿去了。
宁萱知他回来早按品大妆,携李轻云在天井里侯着。胤禛见她着香色通绣九龙蟒袍,片金缘朝裙,笑道:“并不是甚么正经场合,何苦着如此繁重的衣饰?”宁萱略一肃,笑道:“爷回来了,怎地不是正经场合?” 胤禛道:“你快回屋换了便服,往绿筠轩来。虽还是五月,暑气并不很重,可你素日里身子弱,未有甚大典,只着便服就好。”宁萱笑道:“臣妾谢爷挂念,臣妾先行告退。”话毕便携静兰往东院去了。胤禛亦自往绿筠轩去,只剩李轻云黑着个脸。
静兰伺候宁萱换了纱绣海棠便服,又为她梳了把儿头,将彩凤双飞流苏插于发髻顶端。流苏顶端是一羽毛点翠的彩凤,凤凰嘴裏衔著两个互套在一起的小金环,连接著一个羽毛点翠的流云如意头。如意头下缀着三串珍珠长穗,每串珠又平均分成三层,每层之间都用红珊瑚雕琢的蝴蝶隔,串珠底层用红宝石作坠角。静兰望了菱花镜里的宁萱,不自禁道:“格格可真美。”宁萱啐了她一口,道:“叫你混说。”不待静兰再说什么,宁萱便兀自往绿筠轩去了。
胤禛见她髻上的流苏,笑道:“低枝拂绣领,微步动瑶瑛。”宁萱红了脸,道:“爷何苦取笑臣妾。”胤禛又细细的凝视她半晌,道:“几月不见,福晋似出落的更加玉立婷婷了。”宁萱粉面绯红,胤禛仍笑道:“尼山砚发墨如锉,舔笔如油,拭不损毫,被视为鲁砚之奇葩。福晋素喜舞文弄墨,我便买了它给福晋。”宁萱笑道:“臣妾谢过爷,爷遣秦顺送回的面人儿,臣妾也好生收着呢。”胤禛道:“如今我回宫来,何方胡图敢入我撷芳殿?”宁萱笑道:“爷说的是。”胤禛道:“可吩咐她们备下饭菜,我今日往东院用膳。”宁萱道:“臣妾不曾备下饭菜,可臣妾早已交代了西院的李格格,向来她今日必是备了大宴,为爷接风洗尘。”胤禛剑眉微皱,道:“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宁萱道:“爷出巡的这些日子,李格格不思茶饭,爷总应去劝慰两句。”胤禛忽转话锋,道:“福晋的生辰快到了,早些张罗着才好。”宁萱道:“臣妾记下了。”胤禛道:“福晋去歇着吧,我往西院儿去瞧瞧。”胤禛正掀了帘子欲出去,宁萱轻呼道:“爷。”胤禛蓦然止步,她朱唇轻启,却未闻一丝声响,自那日德妃寻她去永和宫,倩漪又传了苏麻喇姑的话,她已然定了决心,每日里都想着如何启齿。可当他真真站在眼前时,她却开不了口,嗫喏良久,方道:“爷快些往西院去吧。”胤禛眼里有一丝诧异,可仍点了点头,往西院去了。
倩漪早在廊子里侯着宁萱,见她回来,忙道:“爷今晚歇哪儿?”宁萱道:“必是西院了。”倩漪忽生生跪下,膝盖与青石板碰撞出声,宁萱正欲搀她起来,倩漪却拂开宁萱的手,道:“格格,您忘了额涅妈妈的话了么?”宁萱道:“我并不曾忘记,只不过,我仍无法启齿罢了。”倩漪道:“格格恕奴才冲撞,眼下李格格仍畏着格格三分,可若她先娩下皇阿哥,格格……”宁萱道:“我从未想过与她争什么,不过要她收敛些罢了。”倩漪又道:“格格不与她争,可她却处处欲与格格一分高下,格格难道不曾想过,若有一日格格娩了小阿哥,可却要被西院里的大阿哥欺着,格格那时可是什么滋味儿?”宁萱扶了倩漪,心一横,道:“我自有分寸。”
胤禛早交代下福晋的生辰要好生操办,宁萱已提早向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太子妃瓜尔佳氏,三福晋董鄂氏,五公主璟葇发了请柬,胤禛则请了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又虑着宁萱自幼也与五阿哥胤祺一同玩笑,因而亦向五阿哥发了帖子。李氏虽也帮忙张罗,却始终一脸不情愿,宁萱也并未说什么。
此日未正,宁萱着了玫瑰紫二色比肩褂,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在撷芳殿正殿宴请诸人。本也就借宁萱生辰一乐,也并未太拘礼。膳房上了燕窝白鸭丝一品,火腿白菜一品,口蘑锅烧鸭子一品等菜,又上了白糖油糕,软饽饽,□□饽饽,甜□□饽饽,冰饽饽,芝麻薄脆等甜品。
胤祺望着满桌子菜,道:“我向来喜用甜食,今日这些惟有论玟额芬最合我意。”胤禛道:“师傅早说要五弟多说汉文,总是汉文夹满文,成个什么体统。”五阿哥素来性软,听胤禛这样一说,早是满脸羞愧,低声道:“我以后不再就是了。”一时间氛围有些许凝重,宁萱以满语道:“本就是大家一处乐乐,何必拘这些?”胤祥笑道:“四哥最较真儿,四福晋,你猜我给你备了什么礼?”宁萱笑着摇头说不知,胤祯抢道:“我送金镶玉嵌钟给四福晋,是西洋的新玩意儿。”宁萱面上微闪过一丝不快,却仍笑道:“十四阿哥费心。”胤禛骤然变了脸色,道:“十四弟送夷人的物件儿做什么?这些不过都是奇技淫巧罢了。”众人已然会了胤禛之意,偏十四阿哥仍不明白,正色道:“四哥这话说的可不在理,汗阿玛说过,夷人的东西可并不全是奇技淫巧,汗阿玛的疟病可不就是西洋传教士洪若翰、刘应进呈的金鸡纳霜治愈的。”胤禛正欲开口,胤祥忙插道:“四哥也忒偏心,都不问问我备下了什么。”宁萱知他在为胤禛兄弟二人解围,忙笑道:“十三阿哥可又备了什么?我好奇的紧呢。”胤祥拍了拍手,一哈哈珠子抱着一只雪白的京巴跑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请众位主子安。”胤祥抱过京巴道:“四福晋瞧瞧,它讨不讨人喜欢?”宁萱轻笑道:“十三阿哥,快抱过来让我看看。”胤禛见宁萱兴致甚高,只得压下方才的怒气,强笑道:“十三弟从哪儿寻来这玩意儿?”那哈哈珠子道:“奴才家里的老母狗生了崽儿,阿哥主子让奴才寻只色最纯的送来,奴才便寻了它来。”胤禛随手赏了他二十两银子,道:“甚好。”那哈哈珠子忙谢了恩下去了。胤禛又向宁萱道:“福晋给它起个名儿吧。”宁萱道:“不如就唤它为雪儿?”胤禛道:“好虽好,却不如唤它百福狗。”宛如笑道:“四阿哥这名字起的实在,宁妹妹起的那些个名字都太文绉绉了些,那几个丫头的名儿,我可一个都记不住。”
太子妃捧了错金瓷花小杯,饮了口河套新上的乳酒,淡笑道:“可不是么,四福晋是满腹经纶的可人儿。”宁萱笑道:“可不知太子妃这是夸我呢还是数落我,有句话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大福晋似无意间道:“这膳房的醋竟这般陈,都能传到这儿来。”宁萱轻摇竹骨素纱扇,扇面上的蝶似要飞出来似的,道:“大福晋可好厉害,前些年有幸随汗阿玛南巡,用过一道西湖醋鱼,那味儿可真真叫人难忘。今儿个馋了嘴,便传了一道。”璟葇笑道:“不成想宁姐姐也是个馋嘴,璟葇送宁姐姐一支四蝶银步摇。”宁萱笑道:“那词里说的‘结条钗飐落花风’‘钗上蝶双舞’,说的可不就是它。”璟葇道:“四哥,我早说宁姐姐是我们满人家的女才子,这回你总信了吧?”继而又向宁萱道:“是江宁那边儿新贡上的,我瞧它空灵剔透,正是姐姐这样儿的人用的。”宁萱眼里满是笑意,嗔道:“五公主今儿个必是用了糖蒸酥酪。”璟葇亦是面带笑意。太子妃因想着显身份,忙唤女官取了一只锦盒,道:“前些日子汗阿玛赏了盏紫檀琉璃水晶彩灯,我已有类似的好几样儿了,送了这盏给四福晋使使瞧瞧。”宁萱道“既是汗阿玛赏给太子妃的,宁萱如何敢要,有太子妃念着,宁萱已是殊荣万分,心满意足了。”太子妃蹙眉道:“四福晋好没道理,我这巴巴的带了来岂有再带回去的理儿?可不是叫我们家阿哥说我没心眼子,选些个入不了四福晋眼的物件儿当礼送。”宁萱微微一笑,道:“汗阿玛赏下的必是这世间极精巧之物,怎会入不了宁萱的拙目?只不过宁萱哪儿有太子妃这份福气,太子妃只当心疼宁萱,莫让我再折了福寿去。”太子妃见她这般,也只得作罢,一脸的悻悻。
宛如像变戏法似的取出一只红绒小枕道:“我可没什么好东西,自绣了个虎头小枕送给宁妹妹,妹妹可中意?”胤祯大笑道:“原来三福晋这礼不是给四福晋的,是给小阿哥的呢。”宁萱羞得满面彤红,胤祥忙扯了胤祯的衣袖,低声道:“十四弟,不可失礼。”十四阿哥这才止住笑,一侧目,便见胤禛眼神凌厉,方知今日自个儿铸了两桩大错,忙低下头去,再不敢作声儿。外间一哈哈珠子进来,朝胤祺打了个千儿,道:“主子,太后主子说天色已晚,请您回宁寿宫去呢。”胤祺道了声“知道了”。向众人道了别,便往宁寿宫去了。太子妃取出怀中的西洋镶金怀表瞧了瞧,道:“确是晚了,不如都散了吧。”碧凝悄悄咬茉浛的耳朵道:“她这抢得什么风头,格格都未说话呢。”茉浛狠掐了她一把,碧凝亦自知自个儿不该这会子说这话,只低了头摆弄衣袖。宁萱道:“既是太子妃发了话,就散了吧。今儿个招待不周,各位多多担待些。”众人自是又客套一番,各自散去。
胤禛正欲往绿筠轩去,宁萱在他身后轻唤道:“爷。”胤禛停了步子,调侃道:“福晋又让我快些往西院儿去?”宁萱轻咬了唇,过了半晌,方才轻道:“不,臣妾想请爷去东院儿。”胤禛仍背对着她,唇边却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宁萱静坐于妆台前,静兰正欲为她除了珠翠,宁萱却道:“上晚妆。” 静兰喃喃道:“格格……”她的格格宁愿忍了这天大的委屈,也不能负了德主子的嘱托,谁让她是这重重深宫中的女人呢?
忽听得晶帘微动,浮光照落,帘上一片水波似的明澈。宁萱嫣然一笑,道:“爷。”胤禛眸里似有一丝醉意,浅笑道:“福晋请我来做什么?”静兰早已退了下去,竹风轻动,烛光微微跳动,竟有些许迷离与眩惑。宁萱轻笑道:“今日是臣妾的生辰,臣妾斗胆向爷要样东西。”她的笑宛若融在风中似的,丝丝缕缕渗入他的心间,胤禛有些恍然,“福晋要什么?”宁萱莲步轻移,金砖地面上细碎的音,流苏轻微碰撞,若有若无的清脆,宁萱玉面上浮起抹淡淡的红晕,轻声道:“臣妾,想要《螽斯兮》。”胤禛唇边漾开一抹笑意,将宁萱轻拥入怀,伴月香与檀香彼此交错缭绕,屋中焚的沉水香似黯然失色。宁萱倚在他怀里,眸中似有微微的湿意,落入他玄色缂丝缎绣云龙单袍中,无迹可寻。
酴醿露的气息随她七尺青丝洒落,他素白的中衣上仿佛一幅浅浅的水墨画,绿云倾,金枕腻。莲焰旖旎,夹带着甜腻缠绵的暖意。霜月透帘,绣屏凝碧,珠帘镂曳,满户香风。绛纱灯影红烛背,几叠鸳衾红浪皱,锦帷鸳被宿香浓,玉枕珠钗碎,磔磔声相扣。
红英落,夜未央。胤禛凝望着已睡熟的宁萱,她眼角似有微光闪亮,恍若琉璃似的,他欲为她轻轻拭去,可那抹晶亮,如此轻易,就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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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小船造出来了···卡死····暖昧啊····
算是为kimi积攒人品。
另,谢谢痴儿还有鹂子,大亲,大啃·····
话说,介个也算变相为偶棉家Isbella积德,亲,你表着急,偶始终和你在一条战线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