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花开》果贝

2、第 2 章

　　沿着湖岸线步行了二十分钟，汪芷静来到这个被层层叠叠绿萌环抱着的、市里极其有名的名城山庄。花木太多，遮掩得太好，隐隐只能透过微露峥嵘的檐角揣度出别墅的大小和楼层，显得私密性极强。
　　可这一切和安保的严密并不矛盾。汪芷静曾在这里做过两月，给一位姚姓人家带宝宝，每天来来去去她都要教小孩给保安叔叔问好，可这并不代表在没了磁牌的今天，曾经笑脸相对的保安人员会轻易放她进去。
　　在被认真检查证件，又通过可视对讲机为莫思樊确认后，大沿帽下的熟面孔一边给她开门一边问：“小汪，怎么换了一家做呢？三号楼那家的小孩不挺喜欢你吗？”
　　他说的三号楼就是姚家。
　　汪芷静笑笑，这问题可不好回答，难道要她告诉一个点头之交的保安，通过两个月的了解，她发现姚宝宝家并不是她要找的那家人？
　　“九号楼……他家那娃娃……”另一个熟识的保安站旁边喃喃自语一句，摇摇头，没继续往下说。
　　九号楼就是莫思樊的房号。
　　“他家好象总在换阿姨。”给汪芷静开门的保安接下对方的话。
　　有钱人家的确要挑剔得多，汪芷静心里有数。她并没有介意他们透露的信息，客气敷衍两句后，在奢侈得可以用“葱郁”来形容的人行小径上，又走了刻把钟，这才来到莫思樊那幢外表看上去极其普通的别墅。
　　说它普通，主要是其他人家要么在门口竖有石狮恢宏出一派气势，要么，就是有长青藤之类的植物错落有致地在墙上替主人家摇曳出一派典雅，总之，很难料到住在这里面的人家会象莫家别墅这样，不贴墙砖，不养盆景，什么都不作打理，任由院落里野草丛生，从外观上看，似乎买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现在就是什么模样。
　　这的确很出乎汪芷静的意料。
　　她的脑子里浮现出办公室里的莫思樊，那个男人……当然很帅，汪芷静一向认为上了三十的男人只要是没发福的，全都天然带帅，更何况是向莫思樊这样的成功男仕。她对他的面容观察得其实不多，当时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搁在桌面的那只手上，指甲干净又修剪得很短的手，指节修长，怎么看都是个讲究生活品质的人，却没想到会容许自己的住所外观随便成这样。

　　抬手摁响门铃的同时，防盗门“呯”地一声弹开，速度快得好象莫思樊从得知她来始就在门口等她。
　　“汪小姐，你迟到了十分钟。”果然，汪芷静一推开门就看见站在面前的莫思樊一边套西服一边严厉地瞪她。
　　“对不起……”
　　“我赶时间，没空听你解释，”莫思樊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招招手，“跟我来。”
　　汪芷静乖乖闭了嘴，以她在这行做了七、八家的阅历，当然明白莫思樊的确没有兴趣要她解释，他只需要她的态度，温顺的态度。
　　莫思樊迈步如风往二楼走，汪芷静只得小跑跟上。
　　“做家务的戚阿姨买菜去了，本来我是准备带着你和儿子熟悉半天的，但公司临时有事，我现在必须马上走，希望你不要介意一来就得进入状态，我儿子……”莫思樊顿了顿，穿过二楼过道，推开靠边墙的一扇房门，“他很乖，只是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说话。你刚来，我没有别的过高要求，保证他的安全，照顾他吃饱、穿暖，OK？”
　　当然OK。据汪芷静了解，莫思樊的儿子今年三岁，凭她这两年的工作经验，让一个三岁的孩子仅仅只是吃饱、穿暖、安全，简直太小儿科了。
　　“没问题，没问题。”她一叠声地说。
　　“铮铮……”刚唤了声儿子的莫思樊看见房内情形后，又顿了顿，耸耸肩，转头对后面的汪芷静说句“交给你了”，没等跟在身后的汪芷静回过神来，他已经旋风一样冲下楼出了门。
　　房间里窗帘紧闭，光线晦暗，一直被莫思樊厚实身板拦住视线的汪芷静使劲眨眨眼，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才明白那男人何以得用“逃”来形容他的离去。
　　俗话说“处暑十八盆，白露勿露身”，得亏汪芷静小时候跟着农村的奶奶长大，多少懂点节气知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天看着没退暑，实际已经过了白露吧，中华养生学讲究至此再不能赤胳短裤引凉气了，可是，眼前这小不点、这小不点……，光着屁股穿了件背心坐在童床里，只顾玩手里的一个好象是火车头的玩具，被子扔在地上，枕头坐在屁股下。
　　怪道堂堂莫氏集团公司的一把手会落荒而逃。
　　可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汪芷静心里讶异，他的阿姨呢？就算阿姨没有正常交接就走了，妈妈呢？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小宝宝凉成这样？
　　她顾不得多想，走上前，低下腰，柔柔地对小家伙说：“铮铮？你好，我是汪姐姐，天亮了，太阳出来了，姐姐给铮铮穿衣起床好不好？”
　　小家伙埋头拨弄那个火车头，根本不理睬她。
　　汪芷静左右环顾，找到铮铮的衣服，从他手中取走火车头，正准备给他穿衣服，突然，孩子大声尖叫起来，骤然响起的刺耳尖叫吓了汪芷静一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小铮铮已经扑到了她面前，对着她又抓又掐，硬是从她手上抢过了那个火车头之后，这才又喘着气慢慢坐下，没事般继续玩耍。
　　“这是个什么精怪！”汪芷静惊魂未定地看着刚上岗不到十分钟就被抓出几道印的手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小铮铮却在此际重重地连打两喷嚏。

　　怔了怔，汪芷静蹲下身子，侧头与小铮铮面对面。
　　“嗨！”她打声招呼。
　　孩子不理她。
　　汪芷静伸手试着去取他手里的玩具。
　　小铮铮“唬”地直起身抓紧玩具，一副防备状。
　　她放弃索要玩具，拿起衣服小心地等小铮铮空出一只手时，迅速地将袖子套进去，跟着，将衣服披过他的背，继续等他空出另一只手时，再次迅捷地将另半个袖子套了进去。
　　好歹，衣服算是穿好了。
　　汪芷静吁口气，找到裤子，正准备如法炮制给他穿上时，眼睛瞟到一旁的尿不湿，她又愣住：多大的孩子了，还在用尿不湿？
　　回头盯着小家伙的光屁股，她只觉得自己这两年来在雇主家里积累出来的育儿本领全是扯淡，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孩子？三岁了，一千多个日子里，他的父母又是怎么教养他的？
　　眼前浮现出衣着光鲜的莫思樊，印象最深的仍是他修剪得圆润而又干净的手指甲，对比身边这个光屁股小娃，汪芷静抚抚额头，呃，谁来告诉她，他们真的是父子么？

　　最终汪芷静还是没给小家伙用尿不湿。她认为三岁的孩子不是应该，而是必须脱离尿不湿了，否则，挂着那么丢人的一片白去上幼儿园，也不知道会被笑话成什么样子回来，那样，孩子将会更怪僻。
　　是的，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叫莫铮的三岁小富帅，怪僻。
　　只要不去碰他的火车头，小家伙并不介意别人对他做什么。汪芷静小心翼翼地绕过他的“雷区”，为他穿上裤子，洗漱后，抱着仍在玩玩具的铮铮走到一楼客厅。明亮光线下，小家伙展露出原本俊拔的脸庞，鼻子虽小却挺直，嘴唇抿得紧紧的，硬硬一副端正肃静的模样象极了他的爸爸。
　　他们，是确是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