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花开》果贝

3、第 3 章

　　或许是莫思樊打过电话的原因，之前所说那位做家务的戚阿姨回来得很快，看见汪芷静也没显出吃惊。相互间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已经在莫家做了七年家务的戚阿姨很热情的带着汪芷静熟悉环境：“……莫先生的书房是明令不许进入的，就算我要进去做卫生也必须是他在场时……”
　　汪芷静点头表示理解，企业家的终极财富说白了就是机密。
　　“莫太太的卧室也是。”
　　“他们夫妇俩的卧室是分开的？”这在汪芷静曾经呆过的或有钱或有权的雇主家倒还少见，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
　　一脸精干相的戚阿姨抿嘴笑笑，没有接话。
　　汪芷静恨恨咬自己的舌头，到底还是年轻了，主人家的秩事，哪是她区区一保姆有资格多嘴的。
　　因为这个小失误，汪芷静变得更加谨慎，本来还想委婉打听打听小铮铮的情况，一下子也不敢吱声了。
　　她不问，老练的戚阿姨自然也不会主动说。两个女子客客气气地把一干外围情况聊了个透亮，戚阿姨去厨房给小铮铮取蒸笼上汽着的鸡蛋，汪芷静望着始终垂头摆弄火车头的小铮铮，心念一动，取出手机对准他手里的那个玩具前后左右地拍了好些张照片。

　　快到中午的时候，莫思樊回来了。看样子他忙归忙，心里必竟还是牵挂自己的儿子，并不放心就这么把他交给一个新阿姨。
　　汪芷静被他叫到书房，还没坐稳就被动接过几张纸。
　　“保密协议。”莫思樊简练地说，“家政公司应该已经告诉过你吧。”
　　汪芷静点点头，就这么半天时间，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在家政公司看到的保密协议会如此严苛。
　　好在她自认也不是个喜好道人短长的人。仔细看了看和她在公司研读过的协议无二致后，汪芷静稳稳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心里正在惦量能不能问问铮铮的情况，取回协议的莫思樊已经坦白了：“我儿子莫铮有自闭症。”
　　汪芷静呆了一呆，果然不对劲！她脑子里掠过那孩子小帅小帅的小脸，想起门口保安的半截话，暗自叹息一声。
　　“没什么需要同情的，”似是看穿了她的心理，莫思樊冷了声音说，“他有专业医生定期给他做康复治疗，痊愈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我……”汪芷静瞠目结舌。
　　“你不需要解释，只需要做自己的份内活，照顾好铮铮，保证他的安全，遵照协议严格保密，除此之外，这家里没有需要你操心的事。”莫思樊沉声强势说。
　　呃，好吧，汪芷静承认自己表情过于丰富。
　　她点点头，表示接受：“小铮铮的生活表呢，能给我一份吗？”
　　“什么？”莫思樊奇怪地问。
　　“生活表，作息表。”见莫思樊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她进一步解释，“就是他每天每个时间段该做些什么事，譬如说，七点钟起床，八点半上幼儿园，下午五点接回来，晚餐吃什么，饮食有什么需要避忌的，对虾蟹过不过敏，临晚前喜欢听什么故事……”
　　见莫思樊越听脸色越黑，汪芷静莫名但也很乖觉地闭上了眼。
　　“以前的阿姨从没说过他需要这个。”莫思樊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汪芷静睁大眼，难道又是她错了吗？
　　莫思樊转回眼神看着他面前漆黑的电脑屏，轻咳一声，仿佛在回忆般慢慢地说：“铮铮其实很乖，我们也没刻意要求他生活有规律，老实说，早上我一般都走得很早，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幼儿园么，倒是给他报了班，不过，之前的阿姨说他不喜欢去幼儿园，加上老师也给我打电话，说他打小朋友，所以，我们也没再让他去了，晚餐吃什么？过不过敏……”他迟疑着顿在这，皱起了眉，“戚阿姨比较清楚，睡觉么……”
　　看见汪芷静吃惊地张大嘴，莫思樊面色一赫：“对不起，汪小姐，我确实不太清楚我儿子的事。”
　　汪芷静心里嘀咕：“你也知道他是你儿子。”
　　“我会给你加五百块的工资，”莫思樊敛正面容，看向汪芷静的目光里显露出一丝诚恳，“只要你认真负责地帮我照顾好他…..”
　　“呃，”汪芷静措手不及，“莫先生，我不是这意思……”
　　“我明白，”莫思樊打断她，一副想结束谈话的态度，“我也不过是想留住第一个对我儿子表现出认真的阿姨。你放心，只要你把他照顾好，钱不是问题。我公司里还有事，就这点时间也是挤出来和你办交待的。从现在开始，铮铮就正式交给你了。”
　　一边说，莫思樊一边从兜里摸出钱包，掏出一沓钱，大概数了数，放在汪芷静面前的桌子上：“这些钱你先拿着，按你的想法给铮铮添置用品和食品，用完了可以直接找戚阿姨报销再领。”
　　汪芷静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顿了顿，想想可能有钱人都是这样，习惯了用钱处理所有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讲，不仅无可厚非，甚至还可以说理所当然。
　　不管怎么样，一来就可以凭借几句话加工资，真还不是件坏事。她礼貌地站起身，点点头：“明白了，莫先生，谢谢你的信任。”
　　拿起桌上的钱时，可能是那份重量，她多了句嘴：“莫先生，你知道铮铮喜欢玩的火车头是哪来的吗？”
　　“火车头？什么火车头？”莫思樊显得非常意外，努力想了想，他看着她说：“你说他手里总拿着玩的那玩艺是个火车头？”
　　汪芷静默默埋头看地。
　　莫思樊也一时无话。
　　房间里静默了几秒，汪芷静记起莫思樊说他还有事，忙站起身，“我先出去了。”
　　“汪小姐。”莫思樊叫住她。
　　汪芷静等了半天没等到下句，回想起刚才的交谈，恐怕是火车头的话题引起了他的感慨，连忙安慰说：“我也是仔细看了半天才觉得象个火车头，小朋友玩具多，一个两个没注意到也挺正常。”
　　莫思樊笑了一下，俊朗的脸庞却并没有因此而有增色，相反，汪芷静怎么看都多了种萧索的味道。
　　“汪小姐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阿姨。”他不紧不慢地夸奖一句。
　　凉意从汪芷静脚趾尖尖升起，卖弄吧卖弄吧，总是得把自己再卖一次才改得过来。
　　“我确实不是一个好父亲，”莫思樊缓声说，“铮铮是我夫人牺牲如日中天的事业为我怀上的，那时候她犯哮喘，医生建议去空气质量好的国家静养，我陪不了，只好让她独自呆在澳洲，她的心情当然好不到哪里去，儿子这病……难说和在娘胎里母亲情绪受到影响没有关系；铮铮出生的时候，我在俄罗斯谈生意；然后，赶上子公司上市，我要么是合着一帮同事没日没夜地加班，要么，就是北京、上海来来回回出差，想每天见得着儿子的睡颜都是种奢侈……我不是不想停下来陪着他慢慢地、健健康康地长大，不是不想分享他成长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点快乐，可公司有那么大，员工有那么多，里里外外，包括家庭，甚至儿子，都是鞭子，不许我惫懒，不许我放弃。”
　　汪芷静这次聪明的没有吱声，她告诉自己人家只不过是一时感慨发几句牢骚罢了，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几分钟之后，该去赚钱的去赚钱，该去带孩子的去带孩子，谁都不会再记得这些个话，谁也不会为这些个话在意。
　　果然，莫思樊自嘲一笑：“我和你说这些个干嘛。”
　　他微低头看汪芷静，后者一脸走神相，感觉到他的注视，她赶紧正经颜色，配合出一个理解的微笑。
　　女孩要多识相有多识相。
　　莫思樊突然真的有了向她倾述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