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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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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我可以让你生,也可以让你死……还可以,让你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乖乖的,我向你保证你的人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甚至,还会比你预想到的更好,但要是再不听话,哼哼……”
女性的声音略带嘶哑,阴冷且带着股权贵者的威严。
被蒙眼绑手的汪芷静缩在地板一角瑟瑟发抖,呜呜哭,她很害怕,但比害怕更多的是自责、懊悔,她想告诉对方她后悔了,她愿意向对方认错,愿意当牛做马赔偿对方的损失,只求,只求……
汪芷静悚然自梦中惊醒,夜风透过纱窗吹进来,空气中传来嘶嘶嘶的声音,在静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碜人。
她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看着一手湿漉,心底莫名烦燥。
中午趁铮铮午睡时给家政公司打电话,一听说她又想换雇主,对方就嚷起来了:“小汪,你是怎么回事,老挑着要找有钱有势人家的孩子带?别的不说了,市委汪秘书家够不够条件?人家小儿子又听话又乖巧,一家人对你也满意,你倒好,带了一个半月,听说莫家找上门来要阿姨,得,立马就想跳槽,怎么劝都不听,这去了多久?还没一个月吧?又要换!姑奶奶,就算你有证又有经验,多少再加点踏实好不好?你以为有钱人家都那么老实,排成队候在那里等你来挑?你小心挑来挑去挑着个炸药包,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还连累我……”
絮絮说了一大堆,却全敲不到汪芷静的心坎上,正要回两句嘴,转身看见铮铮睁亮了一双晶莹的眼睛正静静望着她。
——自闭症的孩子很难得和人对视。
汪芷静瞬时被打败,只得怏怏挂了电话。
可是,梁西娅,铮铮的妈妈,不是那个人。
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醒来后的汪芷静再难入睡,坐在床头,双手抱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怔怔出神。
有手在扯她的睡衣角,她侧过头,只见铮铮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认认真真看着她的衣角扯。
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汪芷静知道小家伙确实孤僻又敏感,难得有这种和人亲近的动作,只好放下自己的一腔心事,微微笑着陪他:“铮铮,是不是阿姨把你弄醒了?”
孩子不说话,继续玩她的衣角。
“我去给你倒杯水好不好?”她柔声说。
铮铮放开扯着她衣角的手。
汪芷静心下一动,故意说:“天气不算冷,就喝凉开水行不行?”
铮铮皱皱眉,头在枕头上轻轻地摆了摆,仿佛是说不。
——他开始对她的话有反应了。
汪芷静欢然欣喜。
这些天来,她象个傻子一样对着他自说自话,小家伙虽然不抗拒,但也没表示出多大的接受,她想离开,除了没找到想找的人之外,多多少少,也有感觉在做无用功的沮丧。
而这一刻铮铮的反应,却让她有种清晨拂开窗帘阳光满眼的温暖和欢喜。
她情不自禁地搂住铮铮,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额头上,慢慢蹭来蹭去,小孩子身上特有的乳香激出了她的母性,一瞬间,汪芷静眼眶潮湿。
如果……
如果……
汪芷静的泪水潺潺涌出,感觉怀里的小身体由最初的僵硬渐渐变软,跟着,铮铮的脸迎上来贴着她的脸,又隔了会,有柔软而又湿润的东西拂过她的眼睛,迟疑着,一点一点地卷起她的眼泪替之以如花瓣般幽香的嘴唇。
铮铮在吻她!
这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在吻她!
寂静的深夜,漆黑的房间,明明只是感官上的一点动静,汪芷静却象是在明媚春天里看见了满庭怒放鲜花般激动,二十五岁的生命里第一次有种狂喜至哽咽难语的程度。
“宝贝,铮铮宝贝……”她忍不住抱着铮铮附在他耳边一遍遍轻声呼唤。
铮铮任由她亲近。
两人就这样脸贴脸地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醒来,汪芷静久久看着仍在她怀里甜甜酣睡的小铮铮,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孩子也醒了,两人大眼望小眼缠绵了好一阵子,这才慢慢起床。
出房的时候,莫思樊已经上班去了。
至于莫太太梁西娅……提起她,汪芷静长叹口气,那倒是个和蔼可亲的女主人,回来的第二天就送了汪芷静一瓶SK-Ⅱ的清莹露,单这一件事就可看出她的慷慨大方,更何况,明明显显的美丽、温柔……那是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魅力十足的女子。
只可惜,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她来到莫家已经大半个月了,这期间,从没有接到过梁西娅询问孩子的电话,更别提视频啥的要求了,人好不容易回来了吧,看铮铮的眼神和表情就和看一个普通人一样,礼貌而不亲昵,热情中自有三分距离。
就象……就象是铮铮的继母。
汪芷静曾为脑子里闪出的这个比喻自责过,可认真观察仔细分析,她又不觉得自己说错。莫思樊从早忙到晚,可无论多辛苦,一早一晚,他总会抽个时间去看看孩子,问问孩子的情况,而梁西娅呢?
如果汪芷静没记错的话,她从没主动进过铮铮的房间。
她从没找汪芷静了解过铮铮的衣食住行,甚至在汪芷静主动向她汇报时,也会微笑着礼貌打断:“嗯,芷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们既然请你来照顾铮铮,就绝对信任你的能力和爱心,你只管按你的想法去做,不用有什么顾虑,也不用事事找我商量……”
这叫汪芷静还能说什么?
长这么大,带过那么些小宝宝,她就没见过这样的妈妈。
腹诽得多了,心里的疑团也就越大,趁着戚阿姨有点闲情陪她和铮铮吃早餐,汪芷静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铮铮的生日。
“十一……还是十二月份,”戚阿姨不确定地回忆,摇摇头,“只记得是天冷的时候,具体什么日子真还说不上来。”
“十一月六号。”不知什么时候走进餐厅的梁西娅笑眯眯地接过话。
汪芷静站起身礼数周全地向她问了声早。
梁西娅摆摆手:“我说过了,芷静,别那么客套。”
汪芷静不得不承认在亲和力方面,莫思樊差了他太太老远老远。
“你不知道,我是在澳洲生的铮铮,医生说顺产才能保持体型,结果,天啊,芷静,你没生过孩子你不知道,那天正好是当地的赛马节,到处都在传道马蹄的得得声、人们的欢呼声,而我,”梁西娅耸耸肩,一副悲惨至极的楚楚模样,“我也在过赛马节,躺在病床上,感觉象有千万匹马从肚子上碾过,哭得力气都没了,死的心都有了,还是生不出来。”
“铮铮是在澳洲出生的?”连汪芷静自己都没发觉她语气里的失望又重了几层。
“是啊。”梁西娅看她一眼,相对于这点,难道不更应该表示关注她的辛苦,给予慰藉么?
两人的心思确实错开了十万八千里。
“您的咖啡。”已经看出她俩不对盘的戚阿姨适时把煮好的咖啡推给梁西娅。
梁西娅呷了一口,连声称赞:“真香!你要说在外面最怀念的呀,也就是戚姐煮的咖啡了。”
戚阿姨微露得意的笑。
汪芷静瞟了眼身旁拿着三明治玩多过吃的小铮铮。
“嗨,铮铮,早上好。”可能是看见了汪芷静这个眼神的缘故,梁西娅换了副慈祥的笑容和儿子打招呼。
铮铮没听见般头也不抬。
“铮铮,”戚阿姨不满铮铮的反应,肃了表情叫,“快向妈妈问好。”
汪芷静望着梁西娅,很奇怪她居然会允许一个阿姨这样对自己的儿子说话。
“铮铮!”见小家伙还是不理,戚阿姨的语气又严厉了几分,放下正在收拾的餐盘,擦了擦手,走到铮铮面前。
梁西娅没有作声,看样子,她是放任戚阿姨“教育”铮铮了。
汪芷静犹豫了几秒,虽然这家人夫妻不象夫妻、母亲不象母亲、佣人不象佣人,怪异得令人惊诧,但怎么算也轮不到她去趟这趟混水,只不过……她们,要针对的人是铮铮。
她用莫思樊把孩子交给的人是她来说服自己。
戚阿姨已经捉住铮铮的手臂了……
不能再多顾虑了。汪芷静张大嘴,夸张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盯着梁西娅。
“戚姐,”梁西娅慢悠悠放下咖啡杯,笑吟吟说,“算了,孩子还小,慢慢教。”
看见戚阿姨气咻咻地放开铮铮,汪芷静暗松口气。
“芷静,”梁西娅看着她,表情一如既往温煦,只不过,凝视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锐利,“就是要辛苦你了啦。”
汪芷静一怔,她这话的意思是表示她其实明白自己刚才那点小动作?
还没等她想好该不该解释,梁西娅已经一脸期盼地浅笑:“每月我们都会在家里开个派对,邀请商界和时尚圈里的名流参加,以前想着铮铮小,社交方面都没有对他做要求,今天戚姐倒是提醒了我,再小的孩子也应该培养他的修养和礼貌,只不过,芷静,这方面我和戚姐真的不是专家耶,拜托你,帮帮我们好不好?”
汪芷静倒吸一口凉气,她的意思是要自己在接下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把一个仅三岁、且还有自闭症的孩子教得来能参加大人的派对!
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当时能再给多一点时间让汪芷静考虑,她相信她一定不会再自作聪明去做小动作,然而,可是,现在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后悔药吃了。
梁西娅一口一声“拜托”、“好不好”,却丝毫没给汪芷静接受或拒绝的余地,她一只手端着咖啡,一只手揉着胸口说:“哎哟,胃有点不舒服,戚姐,帮我把早餐端房里来,我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