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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   扶桑树底是天涯·第五章

      在朋友家做客时,我接到了胖子的电话,他说他找到了闷油瓶。
      我挂下电话,急忙和师兄道了歉:“杭州那里出了点事,我要连夜回去了,不好意思。”
      “找到那个欠你钱的人了?”师兄调侃道。
      “不是……”我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那个人,你还要继续帮我留意,有他的消息要记得通知我。”
      “好。”师兄说完,站起身,“我送你下去。”

      “胖子……”我也顾不得什么安全不安全了,一边开车往杭州赶一边拨通了胖子的电话,“你说有小哥的消息了,他在哪?”
      “具体还不清楚。”胖子那头的声音有些杂,“几天前小哥让人捎了口信来,说他没事。那个传口信的人今天才找到我”
      “那人说小哥住在一个破四合院里,我现在已经让他陪我去找了,我先支会你一声。”
      “好”我说,“先交给你了,我会尽快到北京去和你汇合的,到时候再想办法。”

      我的小金杯在限速八十码的金丽温高速上开出了一百二十码的速度,我还嫌不够。无奈车子性能不好,总觉得手里的方向盘在漂,为了我的小命考虑,我还是决定不再加速了。
      到家后我先查了去北京的航班,运气不错,第二天上午就有一班。我打电话订了票,然后开始准备去北京的行头。
      整理完东西,我把自己所有的存折和现金都找了出来,这段日子过得太混乱,我都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钱。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我专门存放贵重物品的保险柜里,居然多出了一个大信封。
      信封上写着我的名字,我一看到那字,心里就沉了一下。
      这是闷油瓶的笔迹。
      我绝不会认错。

      我打开信封,发现里面居然装了闷油瓶的身份证、银行卡和一些其它的证件。
      “这是怎么回事?”我把东西都拿了出来,仔细地翻看着。
      毫无疑问,这些证件和卡,都是才办好不久的,别的东西暂且不论,他给我的存折上,打印的建卡日期,就在今天下午。
      也就是说,在我刚离开杭州不久,闷油瓶就进了我家把这个信封放在了我的保险柜里。
      不对,不能这么思考……
      也许是什么人受了闷油瓶的委托,才把东西送到了我这里。
      可是为什么他或者他们,要做这种事情?直接把东西当面给我不是会方便很多?
      带着满脑子疑问,我把闷油瓶的东西和我的一起塞进了包里,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先睡了。

      第二天下午,我一到北京就联系了胖子。
      “那个四合院怎么样了?”
      “别提了,破得跟什么一样,敲门也没人应。”胖子在电话里吼道,“你自己过来看吧,我一会把地址发你手机上。”

      “这院子……”我站在四合院门口,问胖子,“查到是谁的了吗?”
      “查是查到了,但是……”胖子说,“告诉你你可别不信,这房子,是霍玲的。”
      “霍玲?”我说,“小哥在海底墓时说过的那个老是缠着他的霍玲?”
      “对对对,就是那个霍玲”胖子说,“二十年前被小哥甩了的女人,在二十年后包养了小哥,天真,这事你怎么看?”
      “用脑子看啊!”我说,“进得去吗?”
      “后面有道围墙,底下塌了一大片,估计你可以钻进去。”
      “那你呢?”
      “我这体型……”胖子把我带到后墙,指着那个墙洞说,“估计是过不去的。”

      我认命地把身上的行李都交给胖子,然后趴下身子打算从那个像狗洞一样的洞口钻进去。
      当我钻过了小半个身体之后,我听见有人在墙后跟我说话。
      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正站在废弃的院子里看着我。
      “你是谁,在那里干嘛?”
      “我还没问你,你就先问我了……”女生的声音倒是很动听,“小花,他果然不认识我了。”
      “小花?”小花是什么东西,我扬着脖子看她,“我应该要认识你吗?”
      那女生叹了口气:“你先钻进来,我慢慢跟你说。”
      “我有病我才钻进来。”我道,“去正面给我开门。”
      说完,我就从那“狗洞”里退了出去。

      胖子已经绕到了正门,打算等我进去了之后给他开门。他看见我也出现在了门口,很是诧异。
      “怎么才一个星期不见,你也胖得连个狗洞都钻不过去了?”
      “狗洞你大爷。”我说,“屋子里有人你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我能让你钻狗洞啊!”胖子踢了我腿肚子一脚,“谁在里面?”
      “不知道,听他们口气好像还是我的老相识。”
      “你怎么到哪都有相好的?”胖子轻声道,“不会又是什么陷阱吧?”
      胖子话音才落,大门就从里面被打了开来。我看见门里面站着一个穿着短旗袍的姑娘,她的头发盘着,上面只有一根白玉簪子做装饰。虽然穿着成熟,但是我看她的脸,猜测她大约只有十七、八岁。
      在小姑娘身边,还站着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他的头发留得比闷油瓶还要长一些,穿着一套白色的西装,里面配了粉色的衬衫,看得我一阵恶寒。
      “吴邪哥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别叫得那么亲热,小丫头怎么见谁都叫哥哥!”胖子没好气地说。
      “我没跟你说话”女生斜了胖子一眼,又对我说,“吴邪哥哥,你记得我是谁吗?”
      “说名字……”
      女生听了,表情变得有些沮丧:“我是秀秀”
      她又指了指她身边的男人:“这个是小花”

      秀秀、小花……
      小花、秀秀……
      “是你们啊”思索了一阵,我终于从乱七八糟的记忆里挖出了和这两个名字相关的画面。
      “哎”秀秀叹气,“还以为你得了失忆症了。”
      “你一下子从四、五岁长到了十七、八岁站在我面前,我能记得起你才奇怪吧?”我说,“叙旧的事过会再说,你们在里面,是不是在等我和这个胖子?”
      “差不多。”小花看了一眼手机,“我们惹上些麻烦,这里说话不方便,先进去再说。”

      小花和秀秀领着我和胖子走进了四合院。里面果然残旧不堪,但是他们带我进去的那个小厢房打扫得还算干净。
      我们各自在一张方凳上坐下,我说:“我记起了你们是谁,既然我们是从小就在一起玩的,那么我相信你们不会害我。所以,不瞒你们说,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如果你们有他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
      小花“啪”地一声打开了他的翻盖手机,按了几下后,把手机拿到我面前:“你在找他?”
      我看了一眼,上面是闷油瓶的照片。
      “吴邪,你怎么会和他混到一起去?”小花合起手机,“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我心说我要是能知道闷油瓶的来历,那我这些日子还费那么多劲干嘛。
      小花叹了口气,说:“具体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这个人,有着统御整个老九门的能力。”
      “就他?”胖子说,“他穷得连内裤都买不起,还统御老九门?感情你们老九门都是丐帮帮众啊!”
      “胖子,别乱说话。”我制止胖子道,“跟我说说,小哥到底扯上什么事了?”

      “上一辈的事,我们都不知道,只是有些传闻,说那个人曾经在四十多年前,领导老九门参与了一次规模空前的盗墓活动,活动的过程和结果,只有上一辈人知道,而且他们把它作为一个秘密,长久地封存了起来,一般的小辈都不知道这个盗墓活动的存在,而我们,也只是知道有这件事而已。”小花回答道。
      我听了,点了一下头,表示可以接受,然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概是一周前,他来找我奶奶。”秀秀接上了话茬。
      “你奶奶?”我问,“是霍仙姑?”
      秀秀点头:“是的,他来找我奶奶,他们以前好像有很深的交情,我奶奶她……”
      “她一见到他就跪了下来”
      “什么情况”胖子问,“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下跪求婚?小哥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不知道”小花无视了胖子的后半句话,道,“上一辈的很多内情我们都不清楚,但是听霍老太的语气,你们那个朋友可能是她的救命恩人。”
      “那他们人呢?”
      “他带了很多东西给她,其中好像有我阿姨的照片,还有一套图纸,我奶奶看了之后,就和他进了霍家大宅的内室,他们说了很久的话,后来,我奶奶突然说她要亲自夹喇嘛下斗,我们都拦不下,他们在四天前就出发了。”
      “我在我的房间里发现了我奶奶的亲笔信,她说要把霍家当家的位置传给我,连当家的印信都给我留下了。”
      “我很担心她,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点点头,安抚了一下秀秀,又看了看小花和胖子,说:“我来补充一些情报。”
      “在小哥找到霍仙姑之前,我和胖子陪他去了巴乃,想帮他找回忆。但是十天前,他突然不告而别,我们是在找小哥的过程中才来到这里的。从时间上看,他消失后应该在什么地方停留了一到两天,然后才去找霍仙姑。他消失时带走一个水肺的原因我们暂时不知道。”
      “我看他是想拖延时间。”胖子说。
      “这个先不管,既然他能找到霍仙姑,还能拿出能打动她下斗的东西,我想他的记忆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四天前,小哥和霍老太一行准备好了行头就出门去了,然后两天前,小哥或者别的什么人,趁我出门的时候,把一个信封放在了我家最安全的保险柜里,信封里面装了小哥的身份证和存折,存折里有很大一笔钱。顺便一提,信封封面上的字是小哥亲笔写的。”
      “我想说的都说完了,那你们,知道他们是去哪里下斗了吗?”
      秀秀捂着嘴,半天才说:“他们,去巴乃了……”
      “这么说就都合理了,小哥在巴乃找到了线索,然后去北京搬他认为最有能力的救兵。”胖子说,“至于他偷走水肺,就是想拖延时间。你看,老太婆都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了,说明他们这一路肯定是凶多吉少,所以小哥才想躲着我们。”
      “你们是说,哑巴张明知道这次行动会让我奶奶丧命,他还是叫她去?”秀秀冲我和胖子说道。
      “从表面上看,这似乎就是事实。”我说,“但是真相却不一定是这样。”
      我心里想着,就我对闷油瓶的了解,他一定是知道霍老太心里有个结啊什么的,只有去那个斗才能解开,所以才去找她合作。如果他真的坏心眼到需要让无辜的人去送死来成就他的宿命,那我和胖子也不可能义无反顾地陪在他身边。
      “小丫头忒不会说话”胖子接过话茬,“小哥又没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本来就是爱去不去的,又没人逼她。弄不好是咱小哥好心给她送资料,然后被她缠上了非要他带她下斗淘明器去呢!”
      秀秀听了就火了,扬言要拿一根粗铁棍捅穿了胖子,架在篝火上烤猪吃。

      我和小花站在一边很无语地听他们吵架,小花转过头冲我笑了一下:“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变成男的了?”
      “我小时候就知道了……”我说,“我不小心看到过你上厕所。”
      “那你怎么不拆穿我?”小花好奇地问道。
      “我怕你自己不知道,说出来了伤你自尊啊!”
      小花叹了口气:“小时候我还真不知道,幸好你没提前告诉我”
      “对了”我琢磨了一下问小花,“你以前认识哑巴张吗?”
      “他在圈子里名声很响,虽然没有合作过,但是听说过。”小花公事公办地回答我。
      “那他的来历你清楚吗?”
      “不算清楚”小花又翻开手机看了一眼,“不过我认识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人,有机会可以让你见见,他的底细比哑巴简单很多。”
      我点头:“那你说的你们这里有些麻烦,指的是什么?”
      “老太留下的信算是遗嘱,但是在没有确认她死亡之前又不能公开,现在霍家等于是无主状态,她的几个儿子女儿都在闹,说是再找不到老太太就要取而代之了”
      “很复杂……”我说,“总之就是,一天不找到老太的尸体,秀秀就一天不能继承当家的位置。但即使是找到了尸体,秀秀这位置也坐不稳当,对吧?”
      “差不多,而且解家和霍家向来关系密切,所以我这里也很麻烦。”
      “那我们现在可以做什么?”
      “不知道。”小花皱着眉说,“在这里等老太平安回来,要么就去巴乃收尸。”
      “你们说巴乃,那知道具体地点吗?”
      “不知道才是最麻烦的。”小花说,“他们是连夜走的,没惊动本家的人。”
      “这我就想不明白了,既然他们走得那么急,为什么小哥还要在我家放信封?”
      “也许不是他放的。”小花嘀咕道,“我刚才说的那个和他关系不错的人,你要见吗?”

      为了能及时了解闷油瓶和霍仙姑的消息,我暂时在这个破旧的四合院住了下来。
      秀秀告诉我,闷油瓶来找霍仙姑时,也是住在这里的。小厢房和大厅也都是他一个人打扫干净的。
      我脑子里一直记着胖子说闷油瓶是“地面生活九级伤残”的事,因此总觉得他能独立打扫卫生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我也不得不接受。
      看来闷油瓶没了我和胖子之后,生活就变得很苦逼,连家务都要自己做。

      到北京的第三天早上,我从各种奇怪的梦境里慢慢清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半裸的陌生男人睡在我边上,看面相,长得倒是不错。
      我被吓了一大跳,抬起一脚就把他踹了下去。
      那人原本不知道在做着什么好梦,还在砸吧着嘴,一下子被我弄到地上,醒了。
      我看着他,觉得他的样子特别特别眼熟,肯定是在哪见过的,而且是在最近半年里。
      但是一时间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喂,你谁啊?”我蹲在床上,俯视着男人。
      他从地上坐起来,一边揉着眼一边看着我:“你不认识我?”
      “我干嘛要认识你?”
      “啧啧,都说吴家人有恩必报,怎么你居然是个没良心的”男人用手撑着身体站起来,走到角落的小矮桌上,拿起了桌上的一副墨镜,然后架在了鼻梁上。
      “现在总认识了吧?”

      “小花说的那个和小哥关系不错的人就是你?”我和黑眼镜一起盘腿坐在床上,这景象,要是胖子突然闯进来,一定会以为我们俩前一夜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胖子脑子里总是装满了这些没羞没臊的事,不知道是他的道德底线比较低,还是他觉得我的道德底线比较低。
      “你知道是我,感觉很失望?”
      “失望说不上,意外倒是真的。”我看了看他,“你要么穿上衣服,要么摘了墨镜,你这样光着身子戴墨镜实在太诡异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从床上捡了毯子披在身上:“小三爷,说老实话,如果你醒来的时候看到哑巴睡在你边上,你会舍得踹他下去不?”
      “我会先揍他一顿,然后再把他丢到外面的井里去。”
      “真恶毒……”黑眼镜说,“亏他去找死之前还托我把所有家当都交给你。”
      “托你?我家那个信封是你放的?”我问
      “对啊,我路过杭州想当面交给你,不过你人不在,我就放你家保险柜了。”他扶了扶眼镜,“顺便一提,他给我的是现金,你那保险柜太小塞不进,我没办法才就近找了个银行存了。”
      “……”
      “存折密码就是你的保险柜密码啊.”
      我没心情问他是怎么知道我的保险柜密码的,反正做他们这一行的,总是要有些特殊技能才能糊口,没什么好深究的。
      “既然你来这里,就是知道小哥的情况,你刚才说他找死,是什么道理?”
      “找死就是找死。”黑眼镜下床从他的包里掏出了几张纸片,“你们想找到哑巴的过去,但是没有人愿意告诉你们,对吧?”
      我点头。
      “他们不愿意告诉你的原因,第一点,是行业的规矩不允许他们说;第二点,是他们其实都不知道哑巴的底细,没什么好告诉你的,所以就干脆跟你卖关子装深沉。”
      “不过说起来,他和你们老九门的渊源还是很深的。”黑眼镜看了我一眼,“有烟吗?”
      我从床头的衣服里摸了包烟出来,然后把烟灰缸和打火机也一起给了他。
      “他最开始和老九门接触,是在四十多年前,那个时候,由他带领,组织老九门参与了一次大规模的盗墓活动。”
      “这个事情我听小花说了。”
      “具体细节我也不知道”黑眼镜吸了口烟,“在接下来的十几、二十年里,哑巴一直在参与一个秘密组织发动的‘考古’活动,据他说,那些考古队员大多数都是你们九门的后人。”
      我点头:“那他有发现这些人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你怎么知道?”
      “我也没闲着。”我说,“小哥应该是发现了和他下斗的人虽然长得一样,但是却不是一批人吧?”
      “确实是”
      “那他们是为了什么?”
      “这个哑巴没说,我估计他也不知道。”
      “恩”
      “再后来的事,那个在监狱里的光头应该都已经告诉你了。我就是在做陈皮伙计的时候认识的哑巴。”
      “你是四阿公的人?”
      “以前是,现在赎身了。”他很痞气地笑了一下,“下面来和你说一些具体的。”
      “等等……”我制止了想要继续和我讲故事的黑眼镜。
      “虽然你接下来要对我说的话,给我很大的诱惑,但是在这之前,我要先确认,你和我说的这些故事,是小哥亲口告诉你的?”
      “嘿,圈里人都说你是个二愣子,没想到还是有点脑子的嘛”
      “二愣子你二大爷”我骂了一句,“老子被骗多了,现在有心里阴影,你别逼我把你丢井里去。”
      “就你?丢得动我?”他嗤笑了一声,“不逗你了,我们时间不多。”
      “哑巴是在失忆的情况下被陈皮收到手下的。虽然他的身手不错,但是那说到底也只是条件反射,大多数情况下,他的思维都很混乱,也不能照顾好自己。我那个时候就是四阿公手底的一个小喽啰,他安排我照顾哑巴的起居。”
      我点点头,闷油瓶在刚刚失忆的时候确实没什么自理能力,这个黑眼镜应该是真的亲身经历过闷油瓶的失忆了。
      “如果你对哑巴够上心,你就该知道哑巴的睡眠模式是片段式的……”
      “片段式?”我问,“那是什么?”
      “字面上的意思。哑巴的睡眠时间非常零散,这样可以帮助他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得到充分的休息。但是这种睡眠模式对大脑的损害非常大,作为一个失忆症患者,这种模式更是完全不可取的。”
      我点点头,告诉他胖子曾经和我说过相同的话。
      “当时,我为了让他能得到长时间的睡眠,给他服用了一种有镇静功效的草药。”黑眼镜兀自笑了两声,“那草药效果不错,哑巴吃了之后,睡眠就规律了起来,并且慢慢开始说梦话了。”
      “说梦话?从来没听见过啊。”
      “那是在恢复记忆过程中才会有的现象”黑眼镜又点着了一根烟,“你连他真正熟睡的样子都没见过,还妄想听他说梦话?别打岔。”
      “我在他清醒的时候问过他那些梦话的含义,但是他却不能记得自己在睡梦中说过些什么,从那之后,我就会把他的梦话都记下来”他一边说,一边把刚才拿来的几张纸片给我看。
      我接过来,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字:“字写得不错。”
      “多谢夸奖”黑眼镜很不诚恳地谢了一句,继续说,“哑巴看到这些字,慢慢就能回忆起一些东西,他把他能想起来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郁闷道。
      “呦,小三爷吃醋了。”
      “……”
      “别难过了,我现在过来跟你说这些,都是哑巴授意的,他以前不告诉你,是有他自己的考虑,现在他要去送死,所以这些细碎的事就无所谓了。”
      “你一直说他要去送死,你到底知道什么?”
      “先听故事。”黑眼镜掐灭了烟,把闷油瓶的故事一点一点地说给我听。

      他告诉我的故事,有一部分是闷油瓶亲口说的,一部分是他根据自己的观察猜测出来的,而最后的一小部分,是他为了让故事能够连贯下去瞎编的。我抱着信一点怀疑一点的态度,把闷油瓶的人生给听了个七七八八。
      “真是又苦逼又牛逼的人生……”我听后感叹道,“也就是说‘张起灵’根本不是他的名字了?那他的本名叫什么?张狗蛋?”
      “你从哪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黑眼镜皱着眉道。
      “还能是谁,胖子呗。”我说,“按照你的说法,小哥这些年行动的纲领就是为了张家的留存?可是你都说了,他是张家的最后一个起灵,他死了,张家也就完蛋了,那他还纠结个鸡囧囧巴蛋啊?拿他的黑金刀抹脖子才比较干脆吧?”
      “这问题还要我回答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哑巴是那种喜欢跟自己过不去的人。”
      我想想,心说也对,要是闷油瓶能想得开不跟自己过不去,那就不是闷油瓶了。
      “可是这跟他现在去巴乃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张家的留存,其实是为了保留一种群葬制度,张家人的群葬地点,就在巴乃的一栋古楼里,我们姑且可以称为‘张家古楼’,哑巴大概是想去那里面找什么的东西吧。”
      “那栋楼……”我问,“是不是在湖底?”
      “湖底?”黑眼镜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把之前在羊角湖底看到的东西和黑眼镜说了,他听完,道:“这倒是稀罕事,看来你们确实做了很多调查。不过据我所知,哑巴他们出发时没有准备下水的设备,应该是进山了。”
      “可是你说群葬,葬的也该是张家人吧?那他把霍老太带过去做什么?难道他把霍老太娶回家去了?现在是去拜祖宗?”
      “你这个人……”黑眼镜被我逗笑了,“怎么比我还要不正经?”
      我摊手:“胖子教会了我苦中作乐。”
      “他们到底去哪里、干什么,这些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次确实是那个老太婆要求和哑巴一起去的。”
      “那我们能做点什么?要不要安排人去救他们?”我问。
      “去救?你要去哪救?”黑眼镜说,“连哑巴都应付不来的地方,你这种菜鸟过去能顶什么用?”
      “……”
      “如果事情进展得顺利,他们在十天内一定会和霍家本家取得联系。”
      “十天?”我说,“那还有三天的空白时间?”
      “那是在事情进行得顺利的情况下,如果不顺利,也许他们会提前来联系,又或者,全灭……”

      和黑眼镜一直聊到了下午,我实在饿得不行,穿好衣服到院子外面买了点吃的,顺便还帮黑眼镜带了一碗他钦点的青椒肉丝炒饭。
      我回来的时候在门外碰到了小花,他和我一起进了院子,然后我们就看到了站在主厢房门口,只穿了一条裤衩但是却还戴着墨镜的黑眼镜。
      “噗……”小花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我说吧,你这个样子太诡异了……”我甩了甩手里的炒饭,“穿好了衣服过来吃饭”
      黑眼镜幽幽地看了我们一眼,接过炒饭走到隔壁的小厢房去了。

      小花笑了半天,好不容易笑停了,眼角都还留着点水汽:“你们昨晚做了什么?”
      “做他大爷”我说,“早上醒来就看他这个样子睡在我被角上,没吓死我”
      “这么听上去,确实有点瘆人。”小花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对了,这个黑眼镜到底是什么来头?”
      “没什么大来头……”小花说,“料到你会问这个,我把他的资料给你带来了”
      我从小花手里接过黑眼镜的资料看了看,说:“这人生也忒简单了,假的吧?”
      “不是哦,是真的”黑眼镜突然从边上走了出来,他已经穿好了衣服,正捧着盒饭在吃着,“有的人,你看着他,觉得他很复杂,其实他比你想象的要简单得多;相反,有的人,你看着单纯,其实心思比谁都多,我说得对吗,花儿爷?”
      “……”
      “你根本没有我的联系方式,只是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他,所以才做了这么一出戏,不是吗?”黑眼镜从我手里抽走了他自己的资料,又放回到了小花手上,“拿好您的道具,我知道的事情都已经告诉小三爷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吧,我就不奉陪了。”
      “唔……再给我两分钟,我把饭吃完”
      “等等!”我说,“你既然要来找我,为什么还要把小哥的东西放在我家?当面给我不行吗?”
      “都说了我是路过杭州的时候顺便给你放的了……”黑眼镜继续扒着饭,“我又不是你,成天没事追着个男人全中国地跑。”
      “什么叫顺便啊,那么大量的现金,你就顺便带着走?”
      “呀,被发现了。”黑眼镜很无辜地笑了笑,“好吧,我承认我是骗你的,那笔钱是哑巴叫人打到我卡上,再让我转给你的。”
      “他对现代科技倒是懂得很多……”我说,“谁给他的钱?”
      “一个海外账户,查不到汇款人的身份。”
      “搞笑!”我啐了一口,“怎么又和外国人勾搭上了?”
      我想了想:“会不会是裘德考他们?”
      “可能性很大,我吃完了,先走一步,花儿爷,咱们后会无期了!”
      “请便。”小花的语气居然淡淡的。

      黑眼镜走后,我问小花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他摇摇头,把一个和手机触感相似的东西塞在了我手里,然后看了我一眼,对我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和那胖子道个别,就回杭州去吧”
      我大概猜到了小花的意图,然后就说:“是我自己要来这里找小哥的,现在你叫我回去我就回去,就算我们是青梅竹马的交情,我也不可能听你的。”
      “随你便。”他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虽然轻,但却非常冰冷,我看着,竟无端地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示弱,“你这破地方我也不住了,我自个儿找地方住,这总成了吧?”
      小花听我说完,一甩手就出门去了,那身姿,颇有一股戏子甩水袖的架势,漂亮得很。
      我看着小花慢慢走远,心里想他这些年过的生活,一定是我这种养尊处优的少爷所不能想象的。我现在不能单纯地把他当成一个小时候的玩伴。我必须用看待闷油瓶或者是看待黑眼镜的眼光去重新审视他。

      我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小花给我的东西,然后开始回忆从今天早上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
      我似乎想明白了一点,但却又还存着疑惑。直到我给胖子打电话,听着手机里略微有些刺耳的杂音时,我才明白,我们刚才的对话可能被人窃听了。
      我仔细地找了一遍我自己的随身行李,但是没有找到可疑的装置。我心里想着,既然小花让我离开,那就是此地不宜久留的意思了。我背上行李往外走,走过正厢房时,我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回来的时候,黑眼镜是站在厢房门口的。
      他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我心里这么想着,就向厢房的门口走去。在推门前的瞬间,我看到朱漆斑驳落满灰尘的木门上,有一些地方非常干净。
      那应该是有人戴着手套开门时留下的痕迹。今天黑眼镜并没有戴手套,他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所以不可能是他。
      虽然这样的做法不会留下指纹,但是院子里陈年积下的灰尘还是出卖了他。
      我想了想,最终放弃了进屋子。
      如果对方发现我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可能会对小花和秀秀不利。
      我背着包往门外走,同时又再一次打通了胖子的电话。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手机背景的杂音上,随着我离那栋宅子越来越远,手机里胖子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清晰。我知道我现在暂时逃脱了他们的掌控。

      挂下电话后,我掏出小花给我的东西。
      果然是一只手机,但不是小花自己一直在用的那只。
      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短信:
      “四天后到巴乃,带上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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