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入掌心》依芳

8、第八章

　　从溢彩这几年的经验来看，顾靖宁这个人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归类于一个容易相处的人，他会听你说话，明白你想表达的意思，然后给你他的建议，整个过程情绪温和，语气耐心。比如说那时她虽然成为了公司的老板，可由于没有实际工作经验，完全不知道怎么让一个公司正常运作，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下属向她请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

　　他就会告诉她哪些工作是重点，怎么揣摩员工的心思，如何做一个恩威并重的领导。

　　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有诸多的词语来形容他，比如说变态、小心眼、神经病，诸如此类的。他会咬牙切齿的质问：“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不会，我要说几遍你才会明白，许溢彩，你是不是故意特么的整我的……”

　　溢彩不知道他在公司是不是也这么不给下属留情面，但她后来有些怕他，大约便是被他骂得多了。

　　只有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她坚持的。除了他们本身之外，基乎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程梓毅有时送她回家，她也只是客气的让他在大堂止步。协议签定之初，她坚持要求的一件事，便是保密，她承认自己有时候有些矫情，可大约这也不是矫情，而是自卑。

　　而顾靖宁作为一个商人，对她所提出要求要求平等对待的结果就是，她要听话，要随传随到。

　　春节这段时间，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讯息，可程梓毅已经在楼下，她怎么也得下楼去，而下楼就得外出，外出就得知会他，想到这儿，溢彩理了一下衣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书房里顾靖宁正低头看着文件，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支着下巴，眉毛微微皱着，有些不爽的模样。

　　溢彩踌躇良久，打消了向他说一声的念头。

　　轻轻的把门打开，又轻轻的关上，到楼下简单收拾了一下，程梓毅的电话就到了。

　　一个年过完，程梓毅似乎又长帅了些，一件驼色的大衣，蓝色毛衫，黑色皮手套，他长得又高，笑起来很温柔，不笑的时候气质就变成了严肃沉稳。

　　“偌，你也不过是前年去竞标的时候在我们家住了几天，结果我妈每年就念叨着你，瞧瞧……”程梓毅举起双手，露出怨念的笑容。“全是我妈给你的……简直像托运行李不要钱似的，沉死我了……”

　　溢彩伸手去接，程梓毅拒绝，径直提去厨房的方向，放下后接过溢彩倒的水喝了几口，却又皱皱眉头。“你这水，味道怎么怪怪的……”

　　溢彩在心里暗叫了一声糟糕，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楼上，饮水机里的水忘记更换，可也只得强自镇定的道：“哪有，有得喝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的啊。”

　　程梓毅又盯着杯子瞧了几秒，抿了一口。“唔，好像也和平时差不多，应该没问题的，像我这么好的员工，你也不会忍心毒死我的是不。”

　　溢彩心虚的移开视线，理直气壮的道：“本来就没问题。”

　　大约是两个人年纪差不多，程梓毅这几年帮她帮得任劳任怨，溢彩和他说话聊天，总是特别的轻松，以至于溢彩不止一次的说过：“程梓毅，我们结拜成兄妹吧。”

　　问候了一下程母的身体，又关心了一下他有没有过年七天相亲二十一次，当然才问完就被程梓毅追着打。

　　两人聊完了家常，又谈了一下公司的事，时间过得很快，回过神来的时候差不多快五点了，一下午顾靖宁都没有打电话给她，想来晚上也不会找她，便想要不和程梓毅一起去外面吃晚饭，年前忙着应酬，她还没单独请他吃饭。

　　“好啊。”程梓毅也不拒绝。“难道让你出血一次。”
　　溢彩瞪他一眼。“说得我好像经常虐待你似的。”
　　程梓毅一脸笑意的不置可否。

　　溢彩去卧室拿包，又换了一身衣服，正要出门，程梓毅却叫她等等，溢彩不解的看着他，程梓毅无奈的瞅着她。“衣领啊，老板，你这样出去，回头率会挺高的。”

　　溢彩并看不见哪有问题，又懒得就为了回去照下镜子换鞋，索性叫程梓毅给她调整一下。他高大的身体立在她的身后，手指皮肤会不小心的碰在她的颈间，这种感觉突然有些怪异。“好了吗？”她赶紧开口。

　　“等等……好了。”
　　“走吧。”溢彩拉开门往外走。

　　电梯里有短暂的沉默，溢彩先开口问他想吃什么。说起来，程梓毅的口味被溢彩影响了不少。溢彩口味随母亲，喜欢麻辣，程梓毅祖籍江浙，是顶不喜欢辣椒的，不过前两年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总被溢彩笑，慢慢的也跟着她吃辣了。

　　想起来，那真是一段心酸的日子，老板为了省钱，请员工吃饭总去地边摊，还要被她没心没肺的笑。能留下程梓毅，是不是她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溢彩在心里琢磨着年后再给他调点薪水。

　　吃饭地点还没定下来，溢彩的手机倒是响了，看着屏幕上那三个字她心里就直打鼓，奈何铃声一直响，连程梓毅的视线也瞧了过来。
　　溢彩只好摁下接听键。
　　“在哪儿？”
　　溢彩斟酌着回道：“有点事，在外面。”

　　那端的声音阴晴不定。“什么事是连出门都不能让我知道的？说来听听。”
　　程梓毅就在旁边，溢彩编不出来。

　　却听听筒里冷哼了一声。“回来做饭。”然后就挂断了电话，溢彩盯着电话有些发怔，程梓毅瞅了她一会儿。“是不是有麻烦？”

　　“不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语气便有些迟疑。看样子是不得不回去，她觉得很不好意思，程梓毅脸色倒是平静。“没关系，饭什么时候都能吃，你有事，先忙。”末了又补充。“需不需要我帮忙。”

　　溢彩摇摇头。

　　“那我……先回去了。”他转去另一边开车，拉开车门时又看向她。“明天上班见。”

　　溢彩笑出来。“明天见。
　　”
　　看着程梓毅的车驶上马路，溢彩才往回赶，中途手机又响了起来，顾靖宁三个字简直就像阴魂不散的魔咒，溢彩摁错楼层回了自己家，却见顾靖宁正站在门外，一脸不耐，看见她之后神睛更显阴冷。“你瞎跑什么呢。”

　　溢彩不想和他吵，低声道了歉，哪知他神情仍然不好，气呼呼的摁电梯上楼，见她不动，又吼了一声，溢彩进电梯后躲在他身后，男人的身影高大健壮，像一座山一样立在她面前，溢彩移开视线，只安慰自己他春节无家可归，大概是闲的，等上班后就解脱了。

　　打起精神做了几个他喜欢的菜，顾靖宁总算没再发作，晚饭后他去书房开视频会议，溢彩在客厅刷碗，直到睡着的时候，顾靖宁仍然在书房呆着。

　　上班后果然如她所料，顾靖宁的能源公司要上新项目，顾靖宁的行程排得极满，不止睡不到一块儿，连和他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他还去了一趟国外，新闻里说他与国外的研究机构合作，引进了一项新技术。

　　溢彩也忙，新年新气象，她计划今年把所有欠款清掉，这势必要求她在成本控制和营业额上都要下足功夫。

　　只有偶尔在周末的深夜，醒来会发现顾靖宁睡在她旁边，有时候锁着眉头，显得很疲累的模样。溢彩无暇他顾，只觉得这样的日子，这样的疏离陌生，才是他们之间正常的关系。

　　年后的第一场大型招聘会在是二月末举行的，正嘉的管理人员本就不多，也就没有成立人力资源部，偶尔要招人，也是行政的大姐在网站上挂个招聘启事了事，但溢彩对这次招聘很重视，因为正嘉面临人员结构老化的问题，企业的发展，核心的东西是人，老人退下来了，没有新的人员接手，这样是不行的。

　　所以，这次招的人，溢彩就有要把他们培养成接班人——就算不是接班人，至少也是核心成员的打算，而程梓毅的技术部要的人要求则更高，这林林总总加起来，溢彩便决定亲自去招聘会坐镇，如果有素质好的，还可以当场交流沟通。

　　可任何事都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溢彩跟完三天的招聘会，最后除了招到两个普通的设计人员之外，其余的岗位，几乎没有合适的人选。

　　仔细想想，也能找到原因。第一，正嘉的名声，三年前的事故，让正嘉的名声在业内一败涂地，有资历有能力的工程师，是不会选择这样一家公司的。所以名声这东西，就跟羽毛一样，拔时容易，再长起来，就需要漫长的时间了。

　　第二，薪水问题。正嘉这两年背负着债务，又没了名声，想接单子，难免价格方面就要有所让步，这就直接导致利润率低的问题，溢彩可以少赚钱，但薪水这方面，的确在业内算不上很好。

　　第三，领导力的问题。一家企业要长足发展，需要一个头脑清醒、有谋断力、有决断力的领导。而一个女人，在特种设备行业本就混得比较坚难，而她，不过才二十五，在专业知识上还处于一个朦懂的状态，而在企业管理上，也是亦步亦趋，摸着石头过河。让一个三十来岁的工程师跟着这样一个领导，原本就不容易给人信心。

　　这种种问题，就让正嘉的招聘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