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入掌心》依芳

9、第九章

　　程梓毅安慰她：“这种事就像结婚，第一次就相亲成功的，毕竟是少数，不要着急，慢慢来，也许一个回头，合适的人就在那等着了呢。”

　　溢彩笑他：“说得你很有经验似的，你相过亲嘛。”

　　程梓毅被戳中短处，有些恼羞成怒的瞪她。“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嘛，你也不见得比我好。”

　　戳人痛处是不道德的，溢彩只好举手投降。

　　公司还有其它的一堆事等着她处理，溢彩没有太多的时间耗在那上面，招聘会结束之后，便仍然让行政的盯着，初面后觉得可以，她再和程梓毅进行终面。

　　开年过后销售部接了几个大单子回来，工人和管理人员都干劲十足，溢彩每天上班，日子风平浪静，除了顾靖宁之外。

　　顾靖宁倒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只是溢彩觉得有些奇怪。以前那人整天行程排得满满当当，一个月可能有半个月的时间都不在本城，再加上他并不是一个重欲的人，所以一个月顶多找她五六次，至多也就十来次的样子，这春节过后的一个月，除开他出差之外，居然大半时间晚上是在一起的，有时候是他那儿，有时候就住在她下面，溢彩有些烦燥，有一次甚至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这天气一天比一天暖起来，他到底是想干嘛啊。

　　甚至偶尔会因为旁边有一具温热的躯体醒来。顾靖宁睡觉很霸道，喜欢圈着她的腰，还不许她挣扎，虽然睡着之后会松开，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他的手或者腿不自觉的紧紧压住她。

　　溢彩总会做恶梦，梦中怪物不断的追赶她，她吓得大哭，然后就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再难睡着，这个时候整个城市都陷入了一种深沉的静谧之中，房间也很安静，窗帘被拉上，只有壁灯桔黄色的灯光，照在人的皮肤上，有一种温暖的感觉。顾静宁这时候的模样显得格外的放松，浓黑的眉毛像剑一样锐利，他有一副好皮囊，鼻子高挺，嘴唇饱满，心脏跳动强健用力，她和他的关系存在三年，她还是没有想不明白，他提出那个条件的真实动机是什么。

　　却不料顾靖宁猛的翻了一下身，整个人侧压到她身上，溢彩几乎动弹不得，他的皮肤还带着沐浴露的味道，混合着男人的体味猛的窜进鼻子里，那样的味道并不让人讨厌，只是呼吸不畅让人脸色发红。溢彩使劲推了推他，却推不动，只好小心翼翼的想从他身下挪出来，这过程实在有些艰难，最终还是把他吵醒。他一脸惺松，看了正往外爬的她一眼，脾气不太好。“你动什么动，跑那么远干什么，不想睡床上，滚到地上去。”说着还踹了她一脚。“滚，身材瘦扁扁的，咯死人了。”

　　溢彩看了看他，坐起来，披上睡衣往客房走，才迈出几步，他却利索的从床上下来，勾着她的腰往回拖。

　　“你干什么啊。”

　　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不想和我睡一张床，偏不让你如意。”

　　他仍然把她压在身边，这么一闹，溢彩再也没了睡意，这么睁着眼睛到了清晨却渐渐想睡，只是还没睡着顾靖宁的闹钟就响了起来，随即腿上一沉，顾靖宁迷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去做早饭。”

　　顾靖宁的早饭一般在他公司旁边的那家五星级酒店解决，溢彩不明白他这又是想的哪一出，难道是昨晚的火还没有消。可不容她开口，顾靖宁又踢了她一脚。“快点，起去。”

　　溢彩在被窝里摁住拳头，坐起来穿上衣服，小声的问他。“你想吃什么？”

　　却是冷冷的两个字：“随便。”

　　随便这两个字很有学问，可以收，可以放，也可以让人猜得死去活来。溢彩拿不准顾靖宁的早餐口味，索性按照自己的喜欢来。

　　初春的早上气温有些低，天色也只是朦朦亮而已，溢彩打开冰箱看了看，盛了一碗米就着瘦肉熬了一锅粥，又从泡菜坛子里抓了一些咸菜就着辣椒炒了下，最后拿出速冻的馒头放在蒸锅上加热。

　　看起来挺简单的一顿早饭，却也花了半个小时。她早上有一个会议，之后还有行政送上来的一批人约好了今天面试，时间已经有些发紧，卧室时顾靖宁仍然赖在床上。“早饭好了，你快起来吧。”她丢下一句，说完便去洗漱换衣服，弄好一切出来看见顾靖宁正慢悠悠的从床上起来，也没瞧她，径直去了餐厅。

　　溢彩换好衣服就往门的方向跑。

　　“回来。”他斜睨了她一眼，平淡的语气。

　　溢彩停住脚步，心里直冒火。“怎么了？”

　　他正在盛粥，慢悠悠的盛完两碗才开口：“坐下，吃早饭。”

　　溢彩又低头瞧了一下手表。“你自个儿吃吧，我还要去公司开会，没时间了。”

　　“一个人吃饭多无聊啊。”

　　“顾靖宁，当我求求你，别闹了好吧。”

　　他沉默着没说话，仍是淡淡的声音。“我说吃早饭。”

　　“我真的来不及了。”

　　“坐下。”语气重了些。

　　溢彩把钥匙重重的扔下。“你干嘛非得让我吃早饭啊，我不是做好了嘛，你慢慢吃就好了。”

　　他支着下巴，却是莞尔一笑。“我喜欢啊，我不想一个人吃早饭行不行啊。”

　　溢彩真想抡起手上的包砸向他的脑袋，深深的吸了两口气。“顾靖宁，你能不能放过我啊。”

　　他脸色却冷了下来。“我就闹了怎么样，你要不高兴，我们再回房去闹。”

　　溢彩想扭头就走，可底气呢，从她答应顾靖宁那个条件开始，她在他面前，就没有了肆意妄为的底气，这一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咬咬牙在他对面坐下来，粥已经凉了些，顾靖宁又给她夹了些小馒头，溢彩就着他节奏吃完，又上楼去给他拿衣服，顾靖宁的心情大概已经恢复过来，没再挑她什么刺，还问要不要送她。

　　“谢谢。”溢彩自嘲无福消受，又垂着头没看他，只小声的道：“不用麻烦，我自己开车就行。”

　　溢彩的身高和顾靖宁有二十几公分的差距，她垂着头的时候他看不太清她的模样，只语气显得有些可怜，她专心致志的给他系好领带，又拿外套给他穿上，顾靖宁看着她乖顺服帖的动作，忽然就想摸摸她，只是手才伸出去，她已经转身，而手上的电话响起来，是周衍的声音。“顾先生，谈判在半个小时之后开始，你……现在在哪儿，需要我去接你吗？”

　　顾靖宁看了看手上的时间，迅速拉开门。“不用，你准备好材料，可能需要帮我拖个五分钟左右。”

　　“我知道了。”

　　关门的声音响起，溢彩在屋里怔了一会儿才出门，会议是铁定会迟到的，只好让行政通知延迟半个小时，很快手上的电话响起，是程梓毅打来的。“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睡过头了。”

　　“你声音怎么有些奇怪？”
　　她吸吸鼻子。“怎么奇怪了？”

　　“是不是感冒了，呼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了委屈在哭呢？”
　　“怎么可能。”她仰起头大步往前走。“正嘉就我最大，谁敢给我气受。”

　　“所以，你要自己注意身体啊，这以大的人了，是不是昨晚睡觉没关窗户……”

　　程梓毅这人吧，有时候是个矛盾体，明明做事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可有时候呢，却又比唐僧还要啰嗦。他每次开始这样念的时候，溢彩都有些受不了。

　　所以溢彩很快承认了错误，又坚决表示永不再犯。

　　“这就乖啦……”程梓毅也笑起来。

　　溢彩嘴角微抿，就算正嘉再艰难，就算顾靖宁再难伺候，终有一个让她感到温暖的地方，有一个让她感到安全的人。

　　车子驶上马路，向前奔去。

　　尽管溢彩开得有些快，可再快的速度也干不过堵车这档子事儿，到公司时，所有参加会议的人员已经在会议室等着她了，她放下包就过去，开场白仍然是表示歉意，底下的人倒没说什么，只是她坐下时，却敏感的感觉气氛有些怪异。

　　一般来说，开会时她坐在主位，左手边坐着的是程梓毅，右手边坐着的质量部的一位长辈，再下去是生产、设计等部门。今天的位置没有什么变动，只是质量和生产两位部长的眼神不太对，不怎么看程梓毅，连带对她，也有些阴阳怪气。

　　当年留在公司的人，溢彩从心底里都是感激的，更何况这两位叔叔与许父感情颇好，这几年对公司也是尽职尽责，所以溢彩并未往心里去，只是侧头低声问了问做会议记录的大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大姐小声的回她。“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刚刚进来时听见楚部和程工的声音有点大。”

　　溢彩只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开始会议，整个会议持续了一个小时，讨论的东西大致是程梓毅提出要对现有生产工艺进行调整和修改，溢彩对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只了解皮毛，主要就是程梓毅和生产、质量两个部门的负责人在争论，程梓毅从企业长远发展的角度考虑，想对原有工艺进行较大手术，但这就对生产和质量两个部门提出了较高的要求，这两个部门过习惯了原来的日子，就不怎么愿意配合。争论了许久，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更甚至于有人嘀咕了一句，说程梓毅不到三十敢这样嚣张，还不是仗着溢彩云云……

　　溢彩皱皱眉，眼见这场争论不会轻易结束，说了几句打圆场的话，便宣告会议结束。

　　等人陆续离开，溢彩叫住程梓毅，程梓毅以为她要说会上的事，毕竟生产、质量两部门的负责人都是五十几的人，无论从年纪、辈分或者经验阅历上来说，都比他分量重上许多，他和他们叫板，可能溢彩是会比较难做。

　　“也许我不该这么快把事情摊在明面上来说……”

　　溢彩了解程梓毅，他提出这样的建议，一定是私底下做了足够的功课。“我知道你是为了公司好，只是那两位都是以前跟着我父亲的，所以要他们配合，可能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急不来的。”

　　“我也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激烈。”

　　“没关系，先不说这个了。”她顿了顿。“刚刚行政说上午会有几个人来面试，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但愿可以有一二个可以用的。”两个人一起往小会议走去，小会议就在她的办公室旁边，溢彩想起当初他递给她辞职信，就是在小会议这个地方，那时的情景清晰得仿佛昨天才发生一样，溢彩抬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喂，程梓毅……”

　　“怎么了？”他停下来，回头看着她。

　　“你当初为什么会答应我留下来……”

　　程梓毅一时没有开口。

　　溢彩又说：“以你的能力，外面的平台更宽，更大，更好……三年过去了，我仍然没搞明白，你为什么会留下来……”

　　他看了她几秒，忽然笑了笑，轻快的道：“看你可怜啊，模样傻乎乎的，我就想，公司走了大半，我再走了，你会不会哭啊，本来就不聪明，会不会一哭就更傻了。”

　　溢彩扁了扁嘴。“说得真难听，我那叫傻人有傻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