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夜未央（短篇）》苏还真

3、我喜欢你，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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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进入倒计时，顾怀安忙着整理学生们的就业资料，学校还请来了不少大小企业的人为学生们介绍自己的企业，所有人都在认真挑选决定自己第一步未来的路时，林未镜睡得天昏地暗。一直到所有人都选择了自己想去的城市，只有林未镜没有选，顾怀安找林未镜谈过几次，但都被无视。
　　一周后学生们回家去跟父母商量具体事宜，顾怀安主动申请守校。他白天在网上投新简历，晚上就背着画夹去城市天桥那里画夜景。画画是他的家人所不知道的爱好。连董黎也不知道。只是他刚架起画架，就被人一脚踹翻了。
　　“喂！这是我们的地盘！”
　　顾怀安默默地扶起画架，像是没听到对方说什么。画架再一次被踹翻。他刚要站起来，突然一道身影就挡了过来。
　　“喂喂，怎么可以欺负我的老师啊！”
　　顾怀安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林未镜。
　　三言两语不合之下，三对一就这样打起来。顾怀安退到一边，看着林未镜被人一脚踹在地上，又接连被人踹了几脚，林未镜护着脸，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反抗。他知道，林未镜才不是这种任人宰割的人。果然，不到一分钟，林未镜竟然像满血复活那样，一个横扫就将一个人给放倒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周围一圈人，不出十分钟就被林未镜放倒了。
　　眼睛都肿成一条缝的少年，拖着受伤的腿走到一直冷观的顾怀安面前。
　　“顾怀安，我打架的样子帅吧？”然后扑通一声，就倒进了顾怀安的怀里。
　　那天晚上，顾怀安背着因为打架太累而睡着的林未镜回了自己的住处。他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少年，即便是睡着，眉头也无法舒展开。裸露出的手臂有着新的旧的伤痕。
　　如果顾怀安二十二年的人生清白得如同清水，那么林未镜却与他刚好相反。曾经也拥有很幸福的家庭，虽然家庭富裕，但是却也从不骄纵，然而在即将参加高考这一年，母亲发现了父亲出轨，提出了离婚。而林未镜放弃了高考，将自己的人生转了一个身变成了现在这样。但是，没有人去关心他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而他的路却是父亲选好的，无选择的权力。
　　顾怀安早上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了林未镜放在床头的一张志愿单。那是林未镜选择的地方，距离A城有好几个城市，遥远的边缘城市。

　　一直到九月底，学校的学生陆续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林未镜是最后一批，顾怀安负责送他们上车，林未竟上车时看也没看他。刚回到学校，就听见校长慌张地跑出来说，快把林未镜追出来，他父亲出事了！
　　林父出了车祸，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治。林未镜被半路从车上拉了下来，等顾怀安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坐在行礼旁边的林未镜。他走到林未镜面前。
　　少年抬起头，看着他，“顾怀安，我走之前还和他吵了一架。”
　　“我跟他说，我要离你远一点，我才更自由。我不是想和他阴阳相隔。我真的不想这样。”
　　顾怀安伸过手，将少年抱进怀里。少年的哽咽声才慢慢溢出来，他抱着顾怀安，如同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知道。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种失去至亲的痛彻心扉。曾如他失去母亲那样无助。
　　接着几天，林未镜都呆在顾怀安的住处，他不肯回自己的家，哪怕葬礼结束后。隔了些时间，顾怀安陪着他把头发染成黑色。出来时，顾怀安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林未竟别扭地别开脸，“就说很丑吧。”
　　顾怀安笑了，伸手揉揉他的黑发。他没有说，不。黑发的样子，乖巧得如同一只猫。
　　顾怀安回家了一趟，父亲虽很奇怪顾怀安自己回来，虽然板着脸，可晚饭却做得很丰盛。晚上董黎送他到小区门口，看着亮着灯的窗口。
　　“交女朋友了？”
　　顾怀安答非所问，“回去安全开车。”
　　董黎点点头，又说道，“怀安，我结婚的日子已经定好了，你可以做我的伴郎吗？”
　　顾怀安呆呆地立在那里，看着车子开走，又看着自己地上拉长的影子，无比悲凉。等他往回走时，看到了站在小区门口的林未镜。

　　顾怀安去超市扛了一箱啤酒，让林未镜陪喝，林未镜两罐酒就喝倒了，躺在一边呼呼大睡。顾怀安喝了大半还很清醒。他看着窗外的夜色，风吹起窗帘，如同他的心事，快要破碎。
　　曾经被掩埋了数十年的心事，曾经被林未竟这样相识仅数月的人轻易看穿。
　　是的。他曾喜欢的人，是董黎。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情感，从小成长那么多年，习惯被对方保护，理所当然把对方当作依靠，他不想当老师，董黎就替他去找父亲求情，高声告诉父亲，怀安有自己的理想。
　　换来的，是父亲的暴打。在这个父亲专制的家庭里，董黎是他唯一的温暖。可是看着董黎的伤口，他就决定，他从此以后不会让这个人伤心和受伤。所以就连这样的心意也掩埋起来，在知道他交了女朋友的时候，也只能笑着，嫂子很漂亮呀。
　　原以为这个秘密，可是父亲却知道了，父亲偷看了他的日记，除了撕碎日记，还勒令他，如果你还想维系这份亲情，就离董黎远一点。这样的情感，被父亲看起来，十分的肮脏，所以他就搬出了董黎家。
　　“你果然喜欢那个人啊。”
　　他回过头，林未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露出少年独特有的干净的笑容。他没答话。
　　“喂，顾怀安.......我喜欢你，不行吗？”
　　顾怀安摇摇头。
　　“为什么？”少年十分固执。
　　因为这样的喜欢太容易伤害人，然而到了嘴边却是，“因为我无法喜欢上你。”不愿意去看林未竟的表情，便站起来回了睡房关上门。

　　董黎的婚礼十分隆重。顾怀安成了伴郎，外带一个尾巴林未竟。他死活要跟着来，说要蹭吃。董黎看到林未竟，也很吃惊。必竟对这个少年印象过于深刻。
　　婚礼很热闹，顾怀安全程陪酒，怕林未竟闹出什么，转眼一看，看到他乖乖坐在席上才放心。按婚礼风俗，晚上是要闹洞房的，一屋子的人闹哄哄的要玩游戏，还要讨论如何惩罚。
　　“输的话让新郎亲一下伴郎。”出这个臭主意的人是林未竟。大家竟然都赞成。
　　顾怀安站起来，拉过林未竟，“不好意思，我们要先回去了。”
　　林未竟甩开他的手，“我不回去。”
　　“林未竟，你闹够了没有？”顾怀安的声音拔高了。他一直脾气很平和，即便是被人惹到，也只是平静地解决。但这时的他，双眼都要冒出火来，瞪着面前不知好歹的少年。
　　“怎样啊，大家又不会笑话你。新郎也不介意啊。”
　　啪的一声，顾怀安扇了林未竟一耳光。林未竟脸色苍白地看着他。周遭空气如同凝固了一样。
　　林未竟当晚没有回家。
　　顾怀安在客厅里坐了整整一晚，董黎打电话来，他也没有接。早上趴在沙发上醒来的时候，林未竟坐在沙发对面看着他。
　　“顾怀安，你没办法喜欢上我吗？”
　　他点头。
　　“一辈子都不可能？”
　　他再点头。
　　林未竟提起脚边的行礼转身拉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