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夜未央（短篇）》苏还真

4、你在吃醋

　　4·
　　连续有几天都没有见到林未竟。顾怀安回了学校一趟，办理离职手续。离开时，他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坐了很久，又一个座位一个座位地坐过去，把每个学生的脸和名字，默默地想了一遍。当坐到林未镜的位置时，他很久都没有起来。将手伸进抽屉，却摸到了一本厚厚的本子。
　　这是林未镜的日记本。封面上竟然写了他的名字——顾怀安启。
　　林未镜的字很好看，写得整整齐齐，心事也如同他的文字那样，如同莲花绽放：我喜欢顾怀安。喜欢这个人的一切。他是我的阳光，又是阴影。
　　一周后，顾怀安离开了A城。连董黎也没有见，只是发了短信告别。他在那个城市找了份报社的编辑工作，因可塑性强，没过一年，他就成为了金牌记者。他习惯性地与别人保持距离。也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但都无疾而终。
　　再见到林未竟，是在他正在跟踪新的采访任务——警察缉毒行动。事情进展很顺利，警察成功控制了现场，只是没有想到其中一个人藏了刀，为了逃路就朝站在门口的顾怀安刺了过来。
　　几乎是一瞬间，一道瘦弱的人影疾风一样挡在了他面前。顾怀安吃惊地看着挡在面前的人。
　　是林未竟。

　　林未竟被送进了医院，因为肝脏破损，经过了数时的抢救才脱离危险。是顾怀安签的手术单，在家人那一栏。林未竟并没有吸毒，因此第二天就被报纸刊登为英勇少年。他把报纸一扔，床上的少年捡起来，嘻嘻一笑，“怎么样？特帅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工作啊。”见顾怀安盯着他不说话，只好举起双手，“……跟着你来的。”
　　顾怀安叹口气。
　　林未竟一住院就是半个月，顾怀安特意请了假，每天都来医院。照顾得无微不至，脾气也柔和，也会下厨做营养餐给林未竟。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为我受的伤。”答案总是这样。一次也不是林未竟想要的答案。
　　出院那天，顾怀安去结帐，刚结完帐去病房，听到小护士说，“你哥哥长得又帅又温柔。”
　　他听到林未镜说，“他不是我哥哥........是我男朋友哦。”
　　里面噼哩啪啦的一阵响，小护士打翻手中的托盘，没一会儿就手忙脚乱地跑出来，看到顾怀安，更像是看到什么，吓得掉头跑了。他走进去，皱着眉头看着倒在床上笑得死去活来的人。
　　“顾怀安，我还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腐女呢。”
　　他冷冷瞧着少年，原来这个人恶劣成这样子。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林未竟又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来过，只有看到那一堆医疗单才能证明林未竟确实来过。只是没过几天，再一次见到了林未竟是他去跟踪报道一家同志酒吧。
　　交错迷离的酒吧里，他看到了搂着一个男孩的林志竟，人喝醉了，抱着人家就要亲，却被顾怀安一把拉起来，啪的一巴掌甩过去。同来的同事都怔住了。顾怀安无视所有人，把林未竟拉回了家，让他洗澡，换衣服，然后把他在酒吧穿的衣服都扔到了垃圾桶。林未竟自始至终看着他忙，然后才说道，“顾怀安，你在吃醋。”
　　“没有。”
　　“是吗？那我还有约会就先走了。”林未竟站起来就走，却被人一把抓住手。
　　“不准走。”
　　“你是我什么人，你管我？”
　　“林未竟！”顾怀安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他总在无声地逼迫他。
　　林未竟倔强地望着他，眼睛明亮而清澈，如同一汪清水。顾怀安捉住他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也不知道这个吻停留了多久。林未镜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许久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
　　“哪句话....”林未镜有些发懵。
　　“喜欢我那句。”
　　林未镜笑了起来，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当然算！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到死也记住。”

　　5·

　　董黎很快知道了他与林未竟的事。那是因为他实在不放心顾怀安，所以才悄悄找来了，才走到楼下就看到两个人手牵手走过来。林未竟下意识地抽回手，但顾怀安没有松手，反而轻松地笑笑。那样的笑容云淡风清，好像一切都已经过去。
　　董黎没留多久就离开了，在那之前他与董黎有了一次闭门长谈。
　　“你想过爸爸的感受吗？”
　　顾怀安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漫进墙来的一株绿叶，将这苍凉的小院染上了一层活力。
　　“哥，我曾喜欢过你。”他转身看到了董黎不知道什么表情的脸，“也曾把你当作我的全世界。爸爸知道的。”
　　原以为这样的伤，一辈子都不会痊愈。往后的人生，也一定会变得越来越糟糕。可是，林未镜以最差劲的方式闯进自己的生活，又用最好的方式留下了温暖的颜色。
　　送走董黎看到站在门口有点不安的林未竟，他走过去，拉过林未竟用手臂圈起来，没有说一句话。

　　日子就这样过了大半年。林未竟找了一份工作，顾怀安依然忙于奔走镜头前。收到情报时，董黎给他打电话，说让他带上林未竟回A城见见父亲。想来父亲已经知道了。
　　情报是一起□□未遂案，现场是一个被废弃的建筑工地，受害者是一个17岁的高中少女，嫌疑犯已锁定，那个人，是林未竟。
　　被警方控制起来的林未竟看到他激动万分，“顾怀安！我是冤枉的！不是我！”
　　他呆呆地立在那里，听着同事正在呈述事件经过。少女在放学途中突然被几个男生带到这个地方，被目击者发现时，林未竟正拿着少女的裙子。他慢慢蹲下来，觉得头疼欲裂。天地间都是混沌。
　　林未竟被当作嫌疑犯被暂时监禁，那几天几乎每家报纸，甚至连网络新闻都在传播这起□□未遂案。这天总编把顾怀安叫进办公室，扔了一堆资料说道，“这个暴力团伙在A城有不少前科，林未竟以前也是其中一员。这起□□未遂案，也是林未竟提议…….对了，听说林未竟曾是你的学生，你应该了解他吧……”
　　他点点头，“我很了解他。”
　　“那就行。这起报告就由你来写。”
　　“好。”顾怀安转身走出去了。

　　第二天报纸头条以及各新闻网络发布了新报导。
　　新报导里，笔者将林未竟的过去都写得清楚明了，包括这次的□□未遂案——林未竟被那三个人陷害了！而撰稿人，是顾怀安。此事在社会引发了新一轮的网络战，甚至有人跑到报社来抗议。总编让顾怀安马上离职，顾怀安没有分辨一句，打好报告就回了家，顺便去把林未竟有接回。因为已经正式提起了上诉，林未竟暂时可以回家。
　　他替林未竟洗头发，在擦替林未竟擦头发时，才听到低低的声音，“我连累了你。”
　　顾怀安伸手抱住他，在里面才呆了不到两天，整个人却瘦得只有骨头，他只觉得心疼。
　　等待庭审的日子，两个人一直没有出门。顾怀安打电话给董黎，董黎立刻给他推荐了可信的私人侦探。晚上他醒来发现林未竟不在身边，找到客厅，看到林未竟坐在电脑前，电脑的画面是他与林未竟接吻的画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拍到了，被配上了肮脏的字眼。
　　“未竟。”他轻声叫道。
　　林未竟马上关了电脑，回头笑了笑，“顾怀安，我下个星期生日哎。”
　　“我知道。”
　　“我想提前过生日。不然庭审的那天，搞不好没心情吃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