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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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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一页书觉得心头猛地一震,回过神来,近处,是寒潭影脸,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大师怎么了?”一页书低下头,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环顾四周,他仍然在迴风洞中,坐在石台之上,手里拿着的,正是魂泪草。
一页书闭上眼,平息一下过于快速的心跳。半晌睁眼,望着寒潭影的眼中尽是复杂难言的情绪:“你到底是谁?”
“在下,正是你想的那个人。”
“素还真?”
“哦——”寒潭影眼中的笑意更深,眼睛弯起简直就像一只算计得逞的狐狸:“大师想的是素还真。”
“……”
“可惜,吾是素还真,却又不是素还真,”寒潭影靠近一页书,两人鼻尖不到一寸距离,他亲密地将手贴在一页书的心口,这个动作让一页书身体不由一紧,刚刚被剜心的记忆涌上,竟产生想要退却的冲动。但是他不能退,寒潭影的双眼正盯着他,让他有一种错觉——仿佛这世上再没有其他值得关注的东西。寒潭影说:“吾是你心中的那个影。”
一页书否认:“你只不过是遗留在望山的一抹残魂。”
“你不承认,无妨。”寒潭影不以为意:“因为你知道。”他说完,眨了眨眼睛,周围那暧昧诡谲的气氛一下散尽,寒潭影站起来,对一页书说:“大师,可以离开了。”他说着,便往洞外走去。一页书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行至清风明月台,这一路熟悉的景致让一页书更是怀疑之前所见果真是幻境吗?
寒潭影走到山崖边上,风从山涧吹来,他衣袂飘飞,猎猎作响。寒潭影指着山涧:“从此跳下去,便能回到人间。”
一页书站到他身旁,一眼往山下望去,从他们的位置,只能看到一条河流有如玉带一般绕在山间。
寒潭影偏过头来看着一页书:“大师可还相信吾?”
“……”一页书倒是很想回答不信,可是偏偏又说不出口——他竟还是相信他。一页书四下眺望了一番。的确如寒潭影所说,这个封印中若有出口定然是在此处,可是跳下去……一页书平静地望了一眼寒潭影。寒潭影此时问出这种话的居心,简直不能更明显。
“请。”一页书向寒潭影最后告别,便不再迟疑,直接跃下山崖。
“大师……一页书……”
一页书皱了皱眉头,在声声呼唤中清醒过来。他睁开眼,便见一团白毛凑在跟前,伸手把剑子的头拨开了去。
“你终于醒了。”
一页书坐了起来,脑中感到一阵眩晕,不由伸手扶住,一伸手,一颗草从他手心里掉在裤子上,他低头一看——正是在望山带来的魂泪草。在望山上所经历的事就像一场梦一样,一页书此时虽对其中之事记得清清楚楚,细细想来,却又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他跃下山崖,只感到一阵失重的坠感,之后便不省人事。
“这就是魂泪草?”剑子的声音将一页书的思绪拉了回来,一页书点头道:“正是,劳烦先生将此草交予素还真。”
剑子一惊:“你不亲自去?”
“贫僧还有些事要处理。”一页书说着,望向正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们的六月晴。剑子看到他的视线所在,摸了摸鼻子,决心不再牵扯进去,便道:“那吾这就去了,可有什么话要吾带到?”
“不必。”
既然无话要带,一页书也已无事,剑子便先行离去。见剑子已走,六月晴这才走到一页书面前:“能把魂泪草带回,有没有受到刁难?”
一页书想了想,才说:“姑娘说的若是寒先生,那么不算刁难。”
“哦?”六月晴眨了眨眼睛:“看来大师很是喜欢他。”
一页书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说:“望山是个很奇特的地方。”
“看来是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一页书淡淡看她一眼,反问:“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事?”
六月晴弯了眼角:“会发生什么在下怎么猜得到。”她不正面回答,摇了摇从斗篷下露出的一小根辫子:“吾在云渡山也待得够久了,这便告辞,不打算大师了。”
本以为一页书早就想她离开,不料一页书竟是一挑眉:“姑娘可会下棋?”
“嗯?”
“在离开之前,可否陪贫僧下一局棋?”
“这个嘛,我棋艺很烂的,怕大师不能尽兴。”
“无妨。”一页书说完,不容六月晴拒绝,去拉六月晴的手。六月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立刻叫道:“大师,男女授受不清!”
一页书回过头来:“吾眼中只有众生,没有男女。”
六月晴一愣,回过神来之时,已被一页书拉至书房,而一页书坐在对座,正在摆弄棋子。六月晴无奈:“那吾便陪大师对弈一局。”
常说棋品如人品,从一个人下棋的路数可以看出其为人行事来,一页书的棋路大开大阖,攻则势如千钧,守则密不透风。他往常同素还真下棋,常是输赢各半,素还真棋路细致曲折,喜行险招,又密绵如一张大网,有时行至半途,一页书才能发现他之布局深远。
而此时坐在一页书面前的女子……
她说自己棋艺差,真的不是谦虚而已。
一页书一手执子,轻轻地敲打着棋盘的边沿,说:“姑娘不够用心。”
六月晴叹息一声:“在下于棋之一道并不精通,何况还有事有身,实在无法静心。”这话不是假话,自她坐下之后,便坐立难安,时时去看滴漏,神色也隐隐露出几分焦急。
一页书见此状,也不勉强,便放下了棋子:“既然姑娘确有急事,那改日再下吧。”
六月晴一听,显然松了口气:“如此,吾便先请了。”说话间,已是不再等一页书反应,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云渡山。一页书将手边的茶水端起浅浅啜饮一口。
剑子应已将魂泪草交予屈世途,那么六月晴急匆匆地离开……
他对如今情形也已了然于胸,是也竟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将棋子收好,一页书离开了云渡山。
豁然之境。
剑子仙迹的地盘就算称不上寒酸,也是十分简陋。然则此时,既寒酸又简陋的豁然之境却被某尾华丽无双的紫龙照耀得珠光宝气。某个与周围环境极不相衬的白毛躺椅上,疏楼龙宿正一边缓缓摇着扇子,一边听剑子跟他说话,聊的,自然是些八卦阴阳之类的东西。
“……所以说,龙宿你常常说认识剑子是上天给你的考验,其实依吾来看,这其实是丰富了你的人生,说到考验,那一位才是碰上了天灾人祸。”剑子仙迹终于说到一个段落,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当然,主要是人祸。”他话说完,突然安静下来,好像在侧耳听些什么,听完不由大惊失色,对疏楼龙宿说:“就说吾还没有回来。”说着,便转身想走,没有走两步,一道清亮的声音阻止了他:“剑子仙迹,一页书有事相询。”
“唉呀,”躺在椅子上那位含笑道:“天灾人祸。”声音中却满满都是幸灾乐祸。
可是剑子不愧是剑子,对上这样的天灾人祸居然也能泰然处之:“一页书,才刚刚分手,不必这么快就想剑子仙迹吧。”
“望山究竟在哪里?”一页书开门见山地问。
“你刚刚自望山归来,这个问题应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那么寒潭影又是谁?”
“这个问题可真是难为剑子了,吾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哪。”
剑子只管装傻充愣,一页书微微闭眼,道:“这个世上的巧合有两种,一种是真的巧合,天机巧算,一种,则是有人故意而为的巧合。”
“嗯,这个吾很赞同。”
“吾可以断言,六月晴的出现,你剑子仙迹现身,都只有一个目的——引吾去望山。而魂泪草,只是一个诱饵罢了。”
“唔——”剑子还在沉思,不知一页书到底猜到多少。
“识时务者为俊杰。”
此威胁的话一出口,便听得“噗”的一声笑从疏楼龙宿唇边逸出,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一幕,龙宿觉得这一趟来得值了。他拿扇子掩住嘴,道:“两位继续,不用在意吾。”打定主意只作壁上观。
剑子的白睫毛眨了又眨,开口间仍是犹豫:“唉……剑子仙迹实在不想做个背信之人啊……”
“嗯?”一声轻哼,一页书脸色一沉,剑子仙迹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稀薄起来,轻咳一声:“望山,即妄山,是可望不可即之山,亦是妄念之山,原是道门修炼的场所。”他觑了眼一页书的表情,却在那张平静得无喜无悲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心下说,素还真啊,不是剑子不守信用,而是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
“望山一族的事是真,被封印也是真。望山一族有一种异能,可以识破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是以道门借其一族的能力来勘破红尘生死,助其得道修仙。望山被封印之后,望山一族的魂虽离散,其异能却留存于望山之上,仍可利用。”
“素还真是如何知道望山的?”
剑子大叫冤枉:“这事可不是吾告诉他的,至于他是从何得知……你也知,他前三世皆乃三教圣贤,知晓此事并不奇怪。”
一页书点头:“多谢剑子告知,吾还有一事想请教。
“请教不敢,请说。”
“若是离魂之人,不肯回归,该当如何?”
“这个嘛……”剑子沉吟片刻:“魂魄肉身有阴阳之分,若是魂魄不肯回归肉身,只需以一线阳气联系其身体魂魄即可助其还魂,只是身魂阴阳平衡,这一线阳气得由外而入。”
“那又是如何?”
听一页书这般问,剑子哈哈一笑:“一页书啊,不过是一口阳气渡他,都是先天人,详细如何不需吾明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