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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梁十时配齐了药,一出铺子就于两掌中一合,回到汪家,倒出一堆细细的粉末在水中,桶下面用小煤炉温着,苏菲夜乖乖把腿伸进去。
      “你好快啊,还叫人研磨的那么细。”
      他笑而不答。
      “对了”她用眼神指指莫寒云:“竹竿叫莫什么?”
      “不能告诉你。”
      现在月牙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他,这也是不住旅店的原因。
      “难道你要我一直叫他怪胎竹竿?”
      “呃……”
      “那我就一直这么叫!”
      “我不介意。”莫寒云听的一字不漏。
      该死!想到他那一笑,就会不好意思,苏菲夜佯装看脚,眼角却留意着他有没有看自己。满心期待换来无限失落。
      这家伙果然讨厌的要死!
      伙食费算在租金里,汪夫人带晚饭过来时,本想多留会,又怕影响苏菲夜休息,等大家吃完,早早收拾了离去。那两个大男人,也顺便一同回房。
      繁星闪烁,月色如水,入秋的夜,徐风已经带着寒意,还好他们是往江南走,这阵子的月牙城,早该换上秋衣,而南方的白天,依旧有要出汗的感觉。
      “又在想她?”
      梁十时仰起下巴,眸子里影射出一个坐在墙头的男人。
      夜很静,即使是梁十时那样的蚊子叫也能听的清清楚楚。所以屋里心烦睡不着的女儿家,此刻听的明明白白。
      八成在想女人!
      他不语。
      传来一声叹气,“想不到你也会动心。”
      “我也以为会孑然一生,最近常在想,是不是我误会了什么。她很特别,与众不同,所以误导了我的思维。”
      “我倒宁愿是你误会。”
      “我身边真有那么多规矩的女人吗?”
      “你身边压根就没女人。”
      “我对不起她。”
      “这不怪你。”梁十时心中明白,他又想起了另一个人.
      孟怜儿喜欢他,一直在等他,可既然知道一辈子都不会喜欢她,当然要早点断那种念头,这对任何一方都是好事,没有怪与不怪,如果别人喜欢你,你就一定要和他结婚,那才叫没天理。
      “迎娶的人是我,新娘子却不是我的。”
      “是你的总是你的,这又是何苦来哉?”
      “你不懂。”
      “离开一个月,我看你的相思病却重了。”
      “不如病死算了。”
      梁十时浅笑着把头摇,还没有受尽这世的悲苦,这么早就翘翘,岂不是便宜了?由着他暗自神伤吧。
      银牙咬住被子,女儿家瞪着帐顶,心里泛酸水。
      他有喜欢的人……
      一只无形的手一把把揪那情窦初开的心,想哭的冲动席卷全身,吸吸鼻子,不行,还是想哭,用力捏住酸透了的鼻尖。
      不许哭,不许为他难过。
      她无力的决定——再也不和那个怪胎竹竿说话了!
      同时也打定主意,不回去就是不回去,难道这两个大男人敢把她扔在大街?
      吵架的时候,女孩子总是坚决的转身就走,其实心里都说不出的期待,期待他追上来,期待他叫住自己,只要一声,千万的怨气都没有了,可惜懂得的男子太少,而了解自己的女子也不多。
      安安稳稳在床上呆满三天,苏菲夜就急着蹦蹦跳跳,拽住可怜的梁十时带她出去玩,这三天她真的只和他说话,“带我出去玩啦,我一个人如果出什么事情,你们怎么和我的老祖宗交代?和我去啦!”
      “就当不知道你这个人。”
      死竹竿,人家求的又不是他!
      继续主攻一脸苦相,被她拉的脸色惨白的梁十时,“走啦,我已经好了啦!”
      谁关心她好不好啊!早知道就该打断她的腿。
      梁十时哭丧着脸向莫寒云求助,身体被拉来拉去,左扭右扭,小白还在下面帮忙,死咬住他的衣角,四肢抓地,屁股后撅,一副非拖他出去不可的的架势。
      “这边的海产特别好吃,去海边找个船家吃吃看啦!走啦!阿十求你啦。我在山里住了那么多年,怎么都要出来吃吃鲜的嘛。”
      莫寒云颔首,一把箍住她的右手,拖她大步往外走。梁十时是躲还来不及,远远跟在后面。
      小丫头,把头一撇。
      才不要和竹竿讲话。
      真是这么想吗?
      干嘛还莫名的脸红心跳?
      炒头脯,凤尾虾,荷花铁雀,酒醉螃蟹,奶汤鱼皮,清汤海蛰,生熏黄鱼,豆制凉纷,都是瀛州的特色菜,去海边路程远,苏菲夜腿伤才好,不易走远路,拣了家城里比较知名的酒楼,点上一大桌子菜肴,至少安抚她那张嘴,换来一刻安宁。
      谁知——    “恩,这个凤尾虾身黄尾红,外酥里嫩。铁雀是沿海地区特产,炸的外焦脆、里鲜嫩,浇上的糖醋汁也好爽口。哇!奶汤鱼皮是白河鱼皮,还加了火腿、冬菇、虾仁、兰笋呢,怎么味道里还有点鸡汤的感觉呢?而且还有虾仁盖在汤里!”
      “难道你就不能安静点吃东西吗?”
      不理他,小丫头冲天翻白眼,给沉默的梁十时夹上一大筷子凤尾虾,“阿十你多吃点哦。”
      天啊,为什么她还记得他,他是透明的,是不存在的,这都不行,那么最最起码也是石雕,不吃不喝,任凭风吹雨打,无须关照。
      不多时,碗里堆起一座小山,苏菲夜满意极了,“很好,快点吃吧,要不就凉了。”
      巳时将过,馆子里吃饭的人渐渐多起来,人声鼎沸,店小二窜过来,窜过去,掌柜的算盘打上来,打下去,厨子的锅碗瓢盆干了一架又一架。
      杂七杂八的声音中和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和喘息,从下面冲上来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怀里揣着包袱,身上的衣服简陋,两只辫子散了一个,乱发贴在脸上,惊恐的眼睛扫过众人,像是被猎人追赶,不知道该往哪逃的小鹿儿。
      那惊恐的眼神与莫寒云的目光对上,直觉他不似坏人,扑过来,“咚”一下跪地,竟往桌肚里爬去。就在桌布放下去的瞬间,几个着官服的大汉跟上楼来,当头之人高大异常,目光精髓,太阳穴暴起,不是普通角色,冷哼一声,右手微抬,身后的爪牙得了圣旨般趾高气扬开始赶人。
      规矩百姓四下走开,有些有头有脸的,正想发作,桌子也给掀翻,自然不敢和这伙凶神恶刹的人对抗,也不甘不愿让开路,片刻间酒楼里只留下莫寒云一桌,连店家都不见踪影。
      苏菲夜天不怕地不怕,脸上写满不满,早要冲上去给几脚,无奈她坐的椅子被梁十时左腿抵住,夹得她站不起来。
      单凤眼一横,“干吗呀你!”
      梁十时不语,只顾吃菜。
      莫寒云低声提醒,“你不是他的对手。”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和我打过!”
      “你是黑风的手下败将。”
      “那是它偷袭我。”他的马还是武林高手嘞,稀奇,稀奇,真稀奇。
      忽的一双颤抖的手猛摇她的裤管,小姑娘在央求她不要冲动。幸好没被这双地狱之手惊的哇哇乱叫,不过当头男子已经往他们走去,抬脚便踢向桌子。
      莫寒云右手间绿光一闪。
      当头男子灵巧的微微收腿晃过,绿光从他脚下窜飞,一支竹筷子末入地板。下一刻,椅子长脚右移一尺,正好撞向当头男子飞起的又一脚,相触瞬间化做一摊碎木片。
      梁十时夹菜放进嘴里,屁股下面空空无物,却纹丝不动,好象还坐着椅子。
      “阿十,这汤真的不错。”莫寒云又给自己舀了一大勺。
      “恩,恩。”
      这两人一个喝汤,左掌迎接当头男子的双拳,一个吃菜,右脚挡住对方的飞腿,爪牙们看着吃惊不已,围在外面,不敢插手。
      苏菲夜的眼珠子跟着上下左右乱闪,眼花缭乱,难为她没抽筋。心头暗叹:果然是老祖宗的徒弟,有几把刷子。
      当头男子被莫寒云一掌打的倒退,撞到柱子上才稳住,在背后转动发麻的手掌,心里奇怪他们的来路。
      “我在捉拿的是朝廷要犯,难道你们想以同罪被捕吗?”他行事一向小心,看这两人武功高强,若要一起抓拿,需费番力气,更不知道背后有没有后台,随便与之为敌,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你回去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犯不着为了个小姑娘,得罪中书侍郎曹大人吧!”
      “曹易?”
      敢直呼其名,果然不是简单的人物。“正是。”
      曹易在朝廷党羽众多,可也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小姑娘能是什么要犯,只怕是有别的目的难为她,“你回去告诉他,这件事情莫寒云管了。”
      当头男子大吃一惊,“你……你,你是月牙城……”
      “和月牙城无关。”
      无论朝廷或是江湖,月牙城都有不可小看的实力,莫名其妙传言他是个病秧子,那些人真瞎了眼。“在下会请示曹大人。告辞。”
      =====================================
      原来这个小姑娘是中书舍人金国茗的三房庶出小女儿金有堇,母亲早被冷落,父亲为了升官发财要将她嫁给曹易的傻儿子,她才逃出来投奔在苏州的姐姐金瑶贞。
      “金瑶贞吗?想不到她和月牙城的渊源还远不止……”姚雪满代嫁。
      “你去姐姐家就可以逃掉婚约吗?”苏菲夜一面给她扎辫子,一面问。
      金有堇换上大红色的穿枝牡丹纹绫短杉,下配粉色罗印花百折裙,以及一双金丝绣花鞋,往那一坐,果然出落为大户人家的小姐,却没有丝毫娇气,反而眉宇里有股无法比拟的天真纯洁。
      “我也不知道,姐姐走之前说有什么事情尽可以去找她,而且她说姐夫是很厉害的人。”一说到姐姐姐夫,她就一脸崇拜的表情。
      “吴勋……”江南才俊,能武善文,武师傅是远山四魔之一,文师傅是当朝掌管科举的判礼部事大文豪薛莳之,要说帮小姨子解决这么点事情,倒也没有太大困难。“你姐夫的确很能干。”
      “莫公子认识我姐夫?”
      “有过几面之缘。”
      “啊!我记得了,你是那天来的新郎?我姐姐是指婚给你大哥的,对不对?”
      谁让她想起来的?
      “算是。”
      “那你姐姐不就是竹竿的嫂子?怎么我听着,你姐夫却不是竹竿的哥哥呢?”
      “婚礼前夜姐姐本来已经逃跑,我爹怕皇上怪罪,竟然找到一个和我姐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代嫁,家里才逃过一劫。”
      “那竹竿的哥哥不就是讨了个假老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俘屠啊,要姐姐嫁不爱的人,还不就是要逼死她,反正莫公子的大哥也不认识我姐姐,娶谁不一样,这样才皆大欢喜。”她一本正经的纠正。
      只有梁十时看到莫寒云微垂眼帘掩盖忧伤,双臂枕到脑后,靠上椅背养神,胸口闷了一下,他又在想不该想的女人。
      这几天,两个小姑娘越说越投缘,渐渐也开始直呼闺名。
      “有堇,我瞧见汪夫人那边的桂花开的可好了,咱们去看看。”
      “桂花放莲子汤里倒也很清爽。”
      “你不要光想着吃嘛。”
      一直闻桂花糖的味道,却不给人家吃,这不是折磨人吗?
      苏菲夜愤愤的走在金有堇后面,可不一会,金有堇却停在树下拉住围兜等着接什么。“上面,对上面那只橘子大。”
      刚才谁说别人就知道吃来着?
      苏菲夜在高处趴着,暗暗无奈。
      “有堇,今天是十五,听说夜里集市很热闹,一起去吧。”
      “女儿家大晚上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在家里早点睡吧。”
      “阿十……”
      撇开头。
      “阿十,我们去吧!”
      没有听见。
      “阿十!”
      就是不回答。
      “阿十,走!”直接被她拽着,和小白一起齐心协力往外拖。
      屹立天地,纹丝不动。
      “莫公子,看来菲夜真的很想去,我们也同行吧。”
      谁说女孩子晚上要在家点睡觉来着?
      “好。”
      这边轻轻松松就谈妥了。
      “阿十!”苏菲夜仍然在奋斗。
      打死也不回答。
      莫寒云和金有堇已经跨出门。
      “不许和我比力气。”换个办法,用背顶他出去。
      他长叹。
      莫寒云和金有堇已经走的没有人影了。
      “我求你啦,快点追他们啦。”她多么苦口婆心。
      梁十时慢吞吞抓起小白的脖子,擦去它留在衣角的口水。
      冲天翻白眼,杀了她吧,真想不到这么难搞。
      一眨眼的功夫,梁十时很轻松就追上了前面的两人,而她已经很努力的快步跟着,却落下一大段。
      集市里人很多很多,夹来夹去,苏菲夜才多看了几眼路边的豆腐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拉回视线,人呢?
      看不见他们了。
      “小白,我们怎么办?”猛的,她觉得心好冷,好冷,周遭越是热闹越能衬出自己的孤单。
      “呜呜……”
      “我也很想哭,为什么他们都喜欢有堇,不喜欢我呢。”他们是不是也和父母一样觉得她是头痛的祸害啊?
      “呜呜呜呜……”
      由衷的叹了口气,劝慰自己:“娘说小小年纪就叹气很不好。”可是她就是想叹气嘛。
      “呜呜呜呜呜呜……”
      “我们自己找老祖宗吧。”
      她转身向着反方向挪,心里却巴望脑后头长眼睛,这样,只要他们追来就会看见。
      越走人越少,越走越害怕,但是她还是在迈步子,要赌气走的好远好远,却越走越想回头,看看他们追来了没有。
      如果没有呢?
      害怕这样的结果多过了回头去看的冲动。
      而且要是他们追过来,看到她期待的眼神,多丢人啊……
      冷清的街上,只剩下她和一条长长的影子,布包动了一动,小白在里面翻身,继续睡觉。
      “不是说集市很热闹吗?”
      不需要回头,也能想象他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比一般男子的大,眸子特别亮,消瘦的脸庞,有点白的过分,高挺的鼻子暗示他是个有原则的人,嘴巴紧抿,一说出起话来就够呛。
      这张脸,她最近一直在偷偷的瞄,要深深印在心上。
      和他斗嘴,为的是听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好听,即使这声音时常把她嘲笑的一点尊严都没有。
      和他斗嘴,会难过的睡不着。
      却不是因为斗嘴的内容,而是在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让他倾注深情,被他夜夜思念,那个女子,他会和她斗嘴吗?
      一定不会。
      想念他温柔的样子。
      莫寒云看到了一双肿的厉害的眼睛,正努力对自己抛出不屑。
      “迷路了吗?”
      “谁要你来的!”她沙哑的嗓音说不尽的怨和喜.
      “阿十不会说话,你不会生气了吧?”
      牛头不对马嘴。
      她哼了声,不回答。
      “本来他就是不会讲话的人,你又那么唧唧喳喳的,还缠他缠的紧,他就更加怕你了。”
      “他怕我?”
      “恩。其实是怕你。”
      “那你呢?”
      “我干吗怕你?”
      “那你嫌我唧唧喳喳吗?”
      他莞尔,“不会。”
      又看到那温柔的笑,苏菲夜大脑还没有下命令,脚已经乖乖的随他往回走。
      冷不然,他又开口:“你走路的时候倒不摇摆嘛。”
      “谁走路摇摆啊?”
      “鸭子呀!”
      天杀的!
      再也不和竹竿说话了。
      =====================================
      梁十时和莫寒云是随性之人,在一处会呆多久都不确定。这次在瀛州逗留那么长时间,主要还是希望苏家人能自动找到苏菲夜,想不到人没送回去,却让金有堇错过了最好的离开时机。
      阿炎来送晚饭,顺口说起要封城的事情。“又要封城了,早上出门,我就顺便去问了下,在抓一个京城里出来的逃犯,看画像不过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这几天怕是没新鲜的蔬菜了。”
      “有说是犯的什么罪吗?”莫寒云直觉与金有堇有关。
      “弑母大罪。”
      入夜,汪府里窜出一条人影,飞奔到城门外,借着月光把衙门的通告看了一遍。
      “真的和金姑娘有关?”
      莫寒云颔首,揭下蒙面的黑布,“牵涉到人命恐怕不好解决。”
      “要想办法混出城去。”
      “有人监视我们。”
      两颗脑袋挤到一起,开始咬耳朵。
      “明天我会……”
      “好,那么……”
      “就是这样……”
      第二天,莫寒云提出继续南下,四人收拾行李,告别汪家。要不是为了不给汪家带去麻烦,昨天夜里他们就悄无声息的“潜逃”了。
      没走几条街,莫寒云突然毫无预兆,直挺挺倒在地上,金有堇的尖叫绝对是金氏一绝,还没有看过病情,就已经不知所措的大哭特哭,弄的围观的人想不心慌也心慌了。后面的苏菲夜和梁十时追上去,一人一只手,苏菲夜的神情随即凝重无比,梁十时的眉毛也冷的足够结冰凌。
      此时,莫寒云嘴唇泛紫,眼眶瞬间深陷,脸颊上一抹不详的灰青。
      “我看不出来,没来头的,可是脉搏就快停了。”苏菲夜无助的啾着梁十时,希望他能给答案。
      第一次体会到掌心的酸涩,颤抖的几乎不能握拳,只能干睁眼睛,抱住哭疯掉的金有堇,怀里一阵阵抽搐,都好象跟她没有关系,胸口被无形的悲伤压着好闷,为什么她能做的仅此而已,她不是很难过吗?嘴上讨厌他,可是心里是偷偷喜欢的呀,为什么此刻什么都做不了?连哭都不行?
      莫寒云微睁惺忪的眼睛,干裂的嘴唇动了几下,梁十时及时俯首边听边点头,然后大声对围观的人说:“他这是旧疾,是疟疾,会传染,大家不要靠近。”语毕,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哗啦一下全闪的无影无踪。
      梁十时拦住个过路男子,高价买下他的马车,将病人抬进去,两个女孩也跟着坐到车里,不知道是要往哪赶。
      疟疾不是会忽冷忽热吗?苏菲夜一直摸他的额头和自己对比,正奇怪怎么一样正常时,寒云突然坐起来,凌空对金有堇一指,她还保持着擦眼泪的姿势,软绵绵的倒进莫寒云怀里。吓的苏菲夜险些栽出马车,滚下车轮,被撵成苏式老婆饼。
      “你……你不是……得疟疾了吗?”
      他不回答,变出块绿色绣红牡丹的被面,严严实实裹住金有堇,靠在背后。
      几乎同时,又一个急刹车,苏菲夜撞的七荤八素,再看莫寒云,他又恢复死样。反常的什么话都没有问,因为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没有消化刚才的情况,难道那是幻觉?可金有堇跑哪去了?
      “不识字啊?没见现在封城?”
      “两位官爷,里面的病人得的是疟疾,这是会传染的,弄不好马上就能变成瘟疫,还请通融一下。”梁十时随手把一打纸张塞了过去。
      衙役打开一看,被里面的东西震住了。“一千……”吃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了,手里抓的是一千辆的银票,兑现了足够将两人砸死,还用继续做这捞不着油水的苦工吗?
      拉开帘子,马车里面半依着将死的病书生,身边是个木头一样的小姑娘,长相和画像出入极大,衙役没有怀疑,“也对也对,这是为了全城人的安慰啊,应该通融,应该通融。”
      梁十时立刻鞭马,顺利出城,转入小道,苏菲夜被颠簸清醒,死死盯住病号。
      他慢悠悠拉起眼皮,冲她眨眨左眼,用力搓双颊,死灰般的青色没有了,反而多了一抹健康的红润。
      “你是装的!难怪我看不出病症。”
      他解开被面,让金有堇躺好。就在刚才,不明情况的衙役还以为他是靠着被子呢。
      “这是老祖宗的障眼法?”她恍然大悟。
      “恩,我点了她的睡穴。”
      “为什么?”
      “还记得昨天阿炎说的事情吗?在抓的就是她,我不想她知道朝廷给她灌上了弑母之罪。”
      “那我们现在去哪?”
      “朝廷一定认为她会往苏州去,所以你们要往西走,去找金科状元孙切,他现在是御史大夫,兼监国督察使,找到他就能为金姑娘洗脱罪名了。”
      “你们……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我要留下来阻挡追兵。”
      “后面明明就没有人。喂!”
      眼前一股风刮过,人已不在。苏菲夜赶紧探头出窗,天上落下几个黑色长条状物体,下一刻,三四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倒在地,莫寒云站在路中央,高大挺拔,垂着的右手里有把纸扇,他若无其事的展开来扇着,马车渐行渐远,那背影也越来越小。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她一直在问自己,眸子中,他一路远去,答案终于明了。
      相识不过半个月,磕磕碰碰,吵架挖苦不断,大多是他占上风,可是他不会流露得意的声色,总在适当的关口住嘴,以免她火山爆发。
      他是懂得适可而止的人。
      每次出门她拉住梁十时,而他就和金有堇一路,回到汪府他却总是大包小包,其中必定有她多看了几眼的新奇玩意或者是她说好吃的零嘴。
      他是这样心细如针的人。
      十五集市那晚,赌气走的老远,往回走的时候,自食其果走不动了。他二话不说就背起她,结实温暖的背是如此熟悉,好象不是第一次拥有。
      他是这样温柔体贴的人。
      她在他背上警告,“不许进我的房间。”
      他颔首。
      可到汪府的时候,警告者早会周公去了,他却不忍叫她,一直站在房门口等她醒来。
      他是这样注重承诺的人。
      在她感动无比的时候,他只是莞尔,摩挲一下她的头顶。
      原来,他就是让她心动的人。
      望着天边的黑点,苏菲夜强烈的感觉——此番一别,将无缘再见。
      恐惧立刻席卷全身,这感觉比看他重病的时候要真切的许多。
      之前与金有堇闲嗑牙,她淡淡的诉说那种耐人寻味的感觉,“总是想见面,可是在一起时又会害怕见他,会担心他在用什么眼光看自己,如果发现没有在看,那就会好生气好生气,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没有这种感觉呢?他是谁啊?难道你是因为逃避他才离家的吗?”
      “这个……”
      “我要是你就会问娘。”
      “问娘?”
      娘也时常和爹斗嘴,不过马上又会好的如胶似漆的,恨不都所有的孩子都滚蛋,让他们在一边亲热去。
      对,亲热。
      爹会亲娘的额头,娘的鼻子,娘的嘴巴,那种态度和对孩子的完全不同,总是那么小心翼翼,但也有例外,娘气爹气的厉害时,爹的亲就会变成饿狗扑食。
      有时她也好想被莫寒云亲。
      怎么有这么无耻的念头?
      羞涩染红了她的脸。
      早在那刻,她就该明白,她对他的感情,和爹对娘的是一样的。
      咽下喉间的酸意,自问明了自己的心,也已真切体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人,不值得为之追随吗?
      她要像娘陪伴爹隐居一样,在他的身边。
      即使——
      他心里有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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