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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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站在洛可可公馆光洁的大理石台阶前时，完全被这所建筑充满想象力的夸张线条吸引住了。相比玛德莱娜街的其他房子，这所公馆完全够不上花哨。可仔细一看，就发现她的每一处地方都很耐看。我向门房通报了姓名，马上就有一位彬彬有礼的男仆请我进了门。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跟着他走进去。现在还只有下午四点，我却已经按奈不住了。因为昨夜熬到了三点，这天我遵循了克莉丝和尼斯伯爵的时间表，将早餐和午餐合二为一。饭后，克莉丝提娜强烈建议我们到玛德莱娜街最有名的泰瑞莎服装店去选购一些符合身份的礼服。挑选完毕，我向克莉丝表示，我希望到街上独自散散步。对我的一身体面行头很满意，决心回家好好为晚上准备准备的克莉丝欣然同意了。然后的我，简直就像着了魔一般，不由自主地来到了这个地方。
我独自一人坐在洛可可公馆宽阔的客厅里，喝着女仆为我端上来的红茶。乍一看，客厅显得有几分朴实。稍稍仔细就会发现，这里每一处细微的地方都透着一丝不苟的精致，不断地散发奢华的气息。这种气息是尼斯家的客厅所不具有的。整个客厅里的家具、装饰乃至桌上的餐具，都体现了女主人不俗的品味。最吸引我的，是占据了客厅整整一面墙的一幅巨大油画。油画的色彩真是漂亮极了！画得那样随心所欲，富于灵气，温暖而朦胧。画面展示的是一个深邃、幽静的森林，透过层层树叶的阳光给土地抹上了生动的颜色。或许森林的深处本是静谧的，但阳光却让她变得活跃了几分。我整个人仿佛都被吸进去了。但我的沉醉很快被打断了。我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悦耳的声音：“朗斯先生，您喜欢这幅画吗？”
我回过头，洛可可夫人穿着一件棉纱的长裙站在我身后。
她真美，真的。
“尊敬的夫人，”我向她鞠了个躬，趁机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情绪，“抱歉，我完全入迷了。”
“您不需要为此抱歉。”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平静。可是，她的眼眶上似乎还有一丝没来得及褪下的潮红？
“不仅仅是为这件事儿道歉。”事实上我必须为这么早就跑来打扰她而道歉。我打算巧妙的撒个谎：“我知道，这么早就来打扰您非常冒昧非常失礼。可当我在街上闲逛，看到一所非同寻常的美丽建筑时，就忍不住敲开了门。我完全入迷了，直到我站在这个客厅里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有失体统的事。”
“是这样吗？你还真会恭维别人呢。”她笑吟吟的看着我。“今天没关系，不过我总有点不习惯突如其来的拜访。”
我立刻就感到了她柔和的笑容下冷冰冰的高傲。“傻事做一次就够了，夫人。”初次见面后我一直在发烧的脑子猛然冷却了。或许克莉丝说得对，这位夫人不过是一时兴起，仅此而已。
我们坐下来喝茶。洛可可夫人似乎心事重重，不愿多说话。可我不想只是对着瓷杯中袅袅上升的热气发呆。气氛有点尴尬。我决定打破沉默。我诚恳地赞美了一番洛可可夫人的会客厅，她只是用她那蕴着浅浅笑意的嘴轻轻的吐出了一个词：“谢谢。”但当我开始称赞那幅极富魅力的油画时，她平静的脸色有了点变化。那幅画那么令她在意吗？
“夫人，那幅画对您意味着什么吗？”
“事实上，这是我以前的作品。”
我只惊讶了一瞬间，马上就释然了。这样一位高贵优雅的夫人，拥有如此高的艺术造诣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从她那非同一般的马车我就该知道了。不过，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很值得玩味。而且她的言语里没有一丝骄傲，反带了几丝伤感。但这些都是我后来回忆时才想到的。当时，我只是庆幸，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话题。我们就绘画中色调的处理和笔法的运用聊了起来。很幸运的是，我少年时代曾受过很正统的绘画训练，而在国外钻研艺术的经历使我对绘画又有了一些新的见解。我们的交谈逐渐变得自然起来。
镶金的青铜座钟敲了七下。我开始犹豫是不是要告辞。这时，一个女仆走进来，对洛可可夫人说：
“夫人，利伊先生刚刚来过，他听说夫人有客人就回去了。”
她又请示：“夫人，是不是该用晚餐了？”
洛可可夫人对她的第一句话没什么反应，倒是听了第二句话后，瞟了我一眼，对女仆说：
“那么，吩咐厨房准备吧。”
仿佛为了给我一个机会，她邀请我一起用晚餐。我非常感激她原谅了我的冒失。在我那颗一度恢复年轻人狂热的心回到它应有的年龄后，我开始对洛可可夫人产生了一种敬佩的感情。很少有像她这样宽容别人的失礼的贵妇，而且她在绘画方面的专业程度更是令人叹为观止。我希望，在我留在法兰的有限时间里，能多跟这位夫人相处一会儿。
晚餐的讲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几乎开始认真考虑诸如一盘鹅肝要花费多少G之类的问题。不过当时我只顾着尽量斯文的把那些美味佳肴吞下肚。餐桌上的话题自然而然的集中在食物上，这对两个并不足够熟悉的成年人来说是非常适合的。
晚餐前我曾请洛可可夫人的仆人给克莉丝捎了一封短信，大致说明了我的行踪，好让她放心。晚餐没过多久，她就急匆匆赶了过来。她拼命向她的好朋友狄安娜道歉，然后把我拉到一边，问我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我并不想对克莉丝隐瞒什么，尽管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远，童年时代建立起来的羁绊还是让我们信任着彼此。
她先是骂我笨蛋，为我的轻率感到羞愧不安，然后就开始揣摩狄安娜的态度。她说：
“很明显她对你感兴趣。如果你今天下午没有这样愚蠢的跑来，她对你的印象应该会更好。她一贯讨厌自己的计划被打乱，不过几乎所有的贵族女子都如此。总之，她是个任性的人，只要她看你顺眼，一切都可以不在乎。”
我很感激克莉丝为我指点迷津。但我们这晚没有多少单独谈话的时间，因为沙龙的常客陆陆续续到了。洛可可夫人请克莉丝为我做了一次正式的介绍，算是正式把我引进了这个圈子，同时也为我颁发了进入社交界的高级许可证——洛可可夫人当众邀请我参加一周后的在洛可可公馆举行的舞会。这是每十天举行一次的正式舞会。我简直受宠若惊。看到洛可可夫人这样热情地招待我，几位高贵的夫人也对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围着我问长问短。我从容的介绍自己的情况：我是朗斯男爵家的独生子，克莉丝提娜.尼斯伯爵夫人的表哥。我成年后不久父母就双双去世。我一方面为了逃避当时法兰王国与魔族之间那种看似和平其实紧张的局势，一方面为了到外面的世界去游历一番，就离开了故乡。我曾往艺术家的方向去努力，最后却痴迷于对东方文化的研究，走上了另一条道路。这次，我是因为听说战争已结束多年，魔族已经彻底消失在法兰王国的领土上，才带着对故乡和故人的些许眷恋回国的。虽然还不确定自己会待上多久，但我的目标在遥远的东方国度，离开是肯定的事。
那几位夫人显得很满意。有些细节，诸如我有多少财产，我的确切年龄，她们大可以巧妙地向克莉丝打听。不过我怀疑她们是否还会对此感兴趣。事实上，作为一个必定会离开法兰王国的人，我的价值是很有限的。
我发现洛可可夫人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实际上她对我也知之甚少。她从一开始就对我显示了非同一般的好感，究竟是为什么呢？
几位衣着考究的先生在高谈阔论，关于时事政治总有说不完的话。除了洛可可夫人外大约没有人能插进去吧。而她似乎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很少发表自己的观点。必要时，她还会提醒他们，在洛可可夫人的圈子里，艺术才是永恒的话题。他们就很识趣的住嘴了。
于是我被邀来阐述一些艺术上的独到见解，以一个游历过东方的人的角度。我的演讲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尽管我不知道这种成功是源于我自己本身，还是来自洛可可夫人对我的青睐。克莉丝为我的成功激动不已。用她的话说，能在这个圈子里获得认可，我就是社交场的红人了。
半夜的钟声敲响了，厨房为我们送上了宵夜。无论是女士们还是先生们都坐下来，愉快地品尝了一番烘烤得精致可口的小点心。这时我突然发现，利伊先生并不在这儿。不只是这个时刻，整晚他都没出现。从昨晚歌剧院里的情形看，我已经断定他是洛可可夫人的情人——或者密友。今天他还来拜访她。我感到很疑惑。其实克莉丝应该知道原因，但我已经被这晚的成功冲昏了头，再次犯下了一个大错误：在凌晨一点离开洛可可公馆的时候，我再次向洛可可夫人的晚餐邀请道谢，并不自主地想到了利伊先生在晚餐前的来访，于是不理智的话脱口而出：
“夫人，为什么利伊先生不参加今晚的沙龙呢？”
她一怔，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表情：“他几乎不来的。他无法理解人类的艺术。”
我惊愕了，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在一种得意忘形的情形下提问所得到的怪异答案。但愿，这是我在她面前的最后一次冒失行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