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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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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過了約半個時辰,去請醫師的人終於回來了,來的是個精神矍鑠的小老頭,大概五十多歲,背著藥箱進來,看到莫召奴吃了一驚。
“進去。”背後的護衛推了他一下,小老頭趕緊脫了鞋子進去了。護衛並沒有走,站在一旁看著。
老醫師給莫召奴號了脈,又問他的情況,開了劑方子遞給護衛:“老夫行醫幾十年實在沒見過這麼離奇的事,只敢開些普通的安胎藥,若是吃的有效果再繼續吃,我明天會再來看看情況,若是沒效果再換一副方子。”他說著,又轉向莫召奴:“有孕在身,還是要凡事放開些,不可憂鬱傷身。”
“勞煩了。”莫召奴有心想探聽外面的事,卻因一直有人在旁不好開口,心里雖焦急,也只能裝作毫不在乎。一直到老醫師離開,也沒找到好機會。
那護衛送了醫師出去,醫師背著自己的藥廂并沒有馬上回醫館,去到之前就約好的茶樓,找到在一直等消息的人。
“這位公子,人找到了。”
對方原本背對著門口,望向茶樓外面,一聽這話,立即轉過身來,不是悅蘭芳又是誰?他馬上問:“他人在哪裡?”
“就在岩堂將軍的大宅里,”老醫師搖了搖頭,捋了捋自己長長的鬍鬚,“若非親眼所見,老夫實難相信世上還有男子懷孕之事。”
“吾要見他。”
“這……恐有困難,將軍府戒備森嚴……”
悅蘭芳推過去一碇金子:“有勞了。”
“老夫盡力一試。”老醫師收下錢,又說:“我明日會再去將軍府一趟,公子可與我同道前往。”
悅蘭芳點點頭:“我一早會去你的醫館。”雖然要第二日才能去見莫召奴,但悅蘭芳也知道此事不可操之過急,否則只會讓人生疑。他早就猜到以莫召奴的身體狀況定然會延請醫師為他診治,是以買通了京都所有的醫館,如今果然工夫不負有心人,總算有了下落。
他與老醫師分手后,回到真田府,原本他打算直接將此事告訴真田龍政,但轉念一想,莫召奴雖知大概下落,但畢竟沒有確切的位置,將軍府又大,就這樣找過去也相當費工夫,不如就趁著明日查清莫召奴的確切位置,再告訴真田龍政,把握也更大些。何況,他要得到真田龍政的賞識,也需做出一些成績來。
想到這一點,悅蘭芳便將此事暫且瞞了下來,豈料又惹出一番風波。
到了第二日,悅蘭芳依約去醫館與老醫師一同去見莫召奴。他一路留心將軍府的布防,的確非常嚴密。從后門進來,不必太過細心,已能察覺七八處暗哨,但悅蘭芳也不膽太明目張膽,怕惹人懷疑。
到了莫召奴門口,因老醫師昨天已經說過要來,并沒有得到多少為難,但悅蘭芳卻被攔下了。
老醫師對衛兵說:“這是我的小徒弟,過來見識見識。”說著,遞了串銅板過去,衛兵拈量了一下重量,也讓他進了。
悅蘭芳松了口氣。
因聽到門外的響動,莫召奴知道他們來了,便端坐著等他們進入,待看到老醫師後面跟著的熟悉身影時,心情激動得差點叫出聲來,但也只好按捺著,因為旁邊還有人在監視。
老醫師又如昨天那般一邊為莫召奴號脈,一邊問他這兩日的情形。莫召奴吃了藥,也并不見好轉,仍時時覺得噁心,老醫師也覺得有些棘手。實在是莫召奴這情況他也不敢隨便下藥,不知該不該同懷孕的婦人一般處理。
這時,一直安靜著的悅蘭芳開口了:“可否讓我看一下?”
老醫師抬頭看了一眼一旁站著的護衛,見對方沒有反對,便讓了位子。悅蘭芳一手將莫召奴的手拉在自己腿上,另一手按在莫召奴的脈門上,道:“脈象有些虛弱,肝氣鬱結,是憂心太過了。”又說了一些話,莫召奴心下聽著覺得好笑,這些話分明是平日里他請來大夫說的,如今學起來,真叫有模有樣。悅蘭芳似是感覺到他心里的活動,睜眼瞪了一瞪,拿手指在他手心里慢慢寫了一個“素”字。
莫召奴只覺得心內一跳,但無法細細追問,悅蘭芳已隨著老醫師離去了,離去前又試開了一副藥讓他吃著。莫召奴只粗粗看了一眼藥方,倒是他常吃的,略有些效果的,知道這是悅蘭芳預先告訴那名醫師的。
待所有人都退下去,莫召奴一人留在冷清清的屋里,將悅蘭芳寫字的那只手緊緊握起,溫暖的指尖似乎還留有余溫,縈繞成一個“素”字,竟是相思刻骨。
莫召奴沒有想到素還真竟會來到東瀛,會為他丟下中原的大局,千里迢迢地來找自己。
原該是有怨的,此時卻只剩滿滿的思念,竟成溢滿眼眶的衝動,幾乎要壓抑不住。
他想素還真了。
回憶并沒有持續多久,巖堂將軍的到來打斷了莫召奴的思念。只見巖堂一臉陰沉,他聽了手下的報告,并沒有吭聲,擺了擺手,將所有人摒退。
莫召奴看他的神色,心裡不斷猜測巖堂此次來,是打的什麽主意。素還真既然來了東瀛,悅蘭芳也知道他的確切位置,依他猜測,應該就在今晚,最晚明天,他們就會有所動作,只希望巖堂此次前來不要節外生枝得好。
“花座召奴……”巖堂將軍叫了莫召奴過去的名字,這讓莫召奴一陣恍惚,心里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巖堂將扇子敲了敲膝頭,又道:“花座君……果真是艷名遠播。”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話音又拖得很長,聽起來叫人十分不舒服,更不用說他話中的意思了,莫召奴皺了皺眉頭,等著看他繼續要說什麽。
“有人在天皇面前,說了你的事。天皇知道你在我這,要我將你獻給他。”
莫召奴臉色陡然一變,不由自主地糾緊了手中的衣服。天皇性好男色他當然知道,卻是沒想到如今卻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來。他深吸了一口氣,現今狀況雖然于他不利,但巖堂還指望著他引來鬼祭將軍,勢必是不愿輕易將他交出,何況素還真在東瀛,他只要拖過今晚,便能離開此地,到時候管他天皇有什麽打算,豈不都是徒勞。
莫召奴道:“閣下這是想用我去換天皇的歡心。”他說著,竟是笑了一笑:“打的好主意啊。”笑完神色一冷:“真是想得美。你要拿吾討天皇的歡心,也得看吾合不合作,可不要討歡心不成,反惹仇恨,你當莫召奴是軟柿子好捏,也要小心看走了眼,逼急了吾,吾不怕玉石俱焚,只是將軍身嬌體貴,怕是捨不得同吾同歸於盡。”
巖堂掃了一眼莫召奴的腹部:“閣下不必動氣,氣傷了自己也罷,傷著了腹中的胎兒誰替你心疼?”
莫召奴卻是神色淡然:“如此,吾也無可奈何。”他撫了撫腹部,平靜地說:“只能指望來日他的父親為我們報仇。”
“……”
巖堂自然是不想跟莫召奴走到這一步,且不說他口中所指孩子的父親是誰,真把莫召奴送去給天皇也未必就是好事,莫召奴真要拼個魚死網破,他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可是天皇已經知道莫召奴的存在,又指了名要他,留下他又豈非惹怒天皇?巖堂暗自生氣,不知是誰把這事捅了出去,好好一個人質在他手里怎麼就成了湯手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巖堂這番心思并不難猜,莫召奴敢說這話也是心如明鏡一般,果然巖堂放低了姿態道:“事情何至就走到這一步了。”
“閣下不想把吾交給天皇,可留吾也是留不住的,不妨,就交予真田龍政,賣他這個人情叫他頭疼好了。”莫召奴給巖堂出主意:“天皇若知吾在真田手里,自然不會再為難將軍。”
巖堂冷哼一聲:“你道是誰在天皇耳邊嚼的舌根。”他這話卻是直指真田龍政,莫召奴聽得心中一震,卻是不敢置信。他與悅蘭芳分別前,明明白白告訴他去找真田龍政,何況素還真又到了東瀛,必然也與他取得了聯繫,可是真田龍政卻將他的下落告訴給天皇,這中間是否出了什麽差錯?素還真到底知不知情?
巖堂雖然拒絕了莫召奴的提議,但他卻想到一個更好的點子:“你說得對,你的確還有更好的用途,比送給天皇、送給真田更對吾有利的用途。”他哈哈大笑起來,陰鷙的眼神叫莫召奴心中不由一冷。
悅蘭芳回到真田太宰府,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發現告訴真田龍政。真田龍政聽聞只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沒有想到他真的把莫召奴的下落打探了出來,又仔細問了幾句,將他如何收買醫師,找到莫召奴的下落套了出來。
真田龍政聽悅蘭芳說完,默不作聲,心想此人倒真有些本事,只是……真田龍政看著他,手里的扇子一下下地敲著地面,心里似在估量什麽。
“此事素還真尚不知情?”真田龍政突然問。
悅蘭芳神色便有幾分不自然,這件事他是瞞著素還真的,也并不打算將自己的打算告訴素還真,雖然并不覺得自己作法有何不妥,但真田問起時,仍覺有些心虛。
真田龍政又想了想,派人請素還真來。沒有多久,素還真來了,真田龍政將情況向他大致說明,又說:“有件事,想請素賢人同行。”
“嗯?”
“去了便知。”真田龍政說完,也不解釋,只說到了那里便知道了。
眼見時間已經差不多,真田龍政換了普通的衣服,讓悅蘭芳先在太宰府等候,便同素還真一道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