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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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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三……哥……”喃喃的低語從唇邊逸出,莫召奴緊皺著眉頭,睡得十分不安穩。醫官將他的手放回,神色頗為沉重。
“如何?”一旁的源武藏問。
醫官搖搖頭:“他體內的毒我只能試著壓制,他身體太過虛弱,若是強行解毒怕是受不了。”
“那他腹內的孩子呢?”
“嗯?”醫官莫名地看向源武藏,好像在問“你在胡說什麽?”
源武藏默默將蓋在莫召奴身上的被子掀開,露出他隆起的腹部。醫官見了仍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又去探莫召奴的脈象,手一邊按在莫召奴腕間,嘴里猶在念叨:“這怎有可能?”
片刻,醫官將莫召奴的手放回去:“雖是與喜脈很相似,卻又有所不同,若真是有孕,可能是因為男子之身與女身終有所別的緣故。”他又想了一下,仍是一臉疑惑:“……這怎有可能。”
源武藏望向仍昏迷不醒的莫召奴,心里也說,這怎有可能,只是從那張覆蓋著面具的臉上什麽也看不出來。這時,外面有小兵通傳,說是在營外發現有人窺營,但對方并無動作,請示該如何做。
莫召奴一到他這里,便有人來窺探,不必多想,也知來人的目的為何,源武藏吩咐醫官好好照顧莫召奴,獨自出去察看。
源武藏來到營外,便見他的士兵正兩個人對峙,對方也不逼近,遠遠站在營外觀望。源武藏一眼看可瞧出,這兩人身手并不簡單,只憑這些普通的士兵,困不住他們兩人。源武藏走上前去,放聲喊道:“朋友來吾營地,究竟是敵是友?”
悅蘭芳望了一眼風隨行,雖然與他相識不深,也知道這人信奉沉默是金,是絕對不會出來說話,於是上前一步回話:“在下冒昧而來,並非是要與閣下為敵。”
真是狡猾的回答。源武藏心里想,又說:“既然非敵,何不入營一敘?”
悅蘭芳莞爾一笑:“怕是有去無回。”他話音才落,竟見源武藏已倏忽近到眼前,心下立時一驚,抽身急退。源武藏動作突然,悅蘭芳反應過來已是慢了一步,眼見得就要被扣住,一柄長劍突然隔在兩人中間。長劍向源武藏掃去,源武藏見狀沒有急于捉悅蘭芳,而是空手去擋劍。風隨行只覺得這一劍落了空處,卻又不是沒有刺中目標的空,只像是劍風所指之處盡是空無,連手中劍的重量也感覺不到,不覺間竟已脫手。
風隨行心下大駭,他遭遇強敵無數,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但他經驗豐富,這種情況下并沒有慌張,也不急著去抓劍,竟以氣御劍,控制著劍繼續往前刺去,眨眼,已近到源武藏眼前。
源武藏嘴角露出微微笑意,露出幾分讚賞之色,手上掌勁翻轉,并沒有用上“返無”之招,只在風隨行的劍身之上舉輕若重地一彈。那劍身受力無法再繼續之前的方向,偏轉了一個極小的角度,恰恰從源武藏頭側刺去。
風隨行劍鋒再轉,橫向又朝著源武藏斜劈了過來。他變招奇快,源武藏輕輕“咦”了一聲,腳上一轉,與風隨行錯身而過,與此同時,悅蘭芳亦是手中化出一柄長劍,朝源武藏攻去。
他們兩人從未對招,此時卻默契十足,一快則一慢,一前則一后,一上則一下,將劍網舞得密不透風,源武藏同兩人交手十數招,竟一時占不了上風。
可畢竟根基有別,又過了十來招后,源武藏已能摸清兩人的劍路,風隨行兩人應敵間漸見敗勢。風隨行與悅蘭芳都曾受過素還真指點劍法,但畢竟未曾演練過,又過了數招,越發捉襟見肘。只見這時,源武藏突然一掌攻向悅蘭芳,他功力稍遜風隨行,速度更不能及,眨眼間已見險情。悅蘭芳也知情勢危急,額間流下一滴冷汗,猛提內元,往后疾退,源武藏這一掌卻是如影隨行,始終保持在悅蘭芳面前一寸距離,而源武藏身后,風隨行持劍急追,卻是難越寸步。
悅蘭芳此時所有精力全放在面前這一掌上,卻突覺手臂上一緊,竟是被道外力拉扯著往后退去,與此同時,一道藍色身影攔在悅蘭芳面前,擋下了這一掌。
源武藏這一掌并沒有盡全力,他對素還真的突然出現也感訝異,雙掌相接時,對方手上傳來的柔和勁力有如一張密網,竟似將他的掌勁裹了個渾圓。源武藏掌力再催,素還真略皺了皺眉,并不與之硬抗,借掌勁帶著悅蘭芳躍出了戰團。他身姿飄逸,這一退衣帶翻飛,竟如飛天一般。
素還真拉著悅蘭芳躲開,風隨行見狀也隨之站到他身后,只見素還真朝源武藏揖了一禮,道:“在下是友非敵,有真田龍政的信物為證。”說著,便將真田給他的令牌扔了過去。
源武藏接過令牌,確認了信物的真假,將之收了起來,問:“那你們來此是為何事呢?”
“實不相瞞,素某是為在下義弟而來。”素還真道:“還請借一步說話。”他說著,便主動往旁走了幾步,源武藏也不怕他耍什麽花招,跟著過去了。
兩人談了約摸一刻鐘才回來,素還真朝悅蘭芳兩人點了點頭,表示已經沒事,悅蘭芳兩人才跟過來。
“那么就請將軍帶路。”素還真對著源武藏說。
源武藏將幾人引入莫召奴休息的營帳。這個時候莫召奴還沒有醒來,靜靜躺在床上,蒼白至透明的臉色讓素還真的心狠狠被揪了一下。他一時顧不得源武藏還在一旁,快步走了過去,握住莫召奴的手,輕輕地叫了一聲:“四弟。”而莫召奴只是不安地蹙起眉頭,并沒有醒來。
素還真覺得心痛,悅蘭芳在他身邊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這才定了定神,回過頭對源武藏道:“我們必須馬上離開,天皇的軍隊恐怕快要到了。”
“可是莫召奴的身體狀況不能長途奔波。”源武藏道。
素還真低頭望了一眼就算在睡夢中仍覺不安的莫召奴,又是一陣心疼。
“我們會在東瀛再待一段時間等他恢復,但此地不宜久留,再留下去,只會給你與太宰帶來麻煩。”素還真說著,便將莫召奴打橫抱起,源武藏知道他說的都是實情,也不好再挽留,送他們離開了營地。
素還真等人出了營地,悅蘭芳便問:“如今我們又能去哪裡?莫召奴的身體經不起長途的奔波。”
素還真想了一會,道:“最危險的地方正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們之前的住處十分隱蔽,巖堂應該想不到我們會再回那里去。”
“正是如此。”悅蘭芳一想,這也的確是個去處,兩人商量定了,帶著莫召奴又回到了他們最初來時的地方。
莫召奴因中毒的緣故,一直昏迷不醒,素還真將他放下,便著手為他醫治。約摸一個時辰之後,素還真才從房間里出來,悅蘭芳圍上去詢問情況,素還真搖頭道已經沒事,莫召奴應該很快就能醒來。悅蘭芳見他神色萎頓,便讓他休息一會,自己去看顧莫召奴。
果然,不多久,莫召奴慢慢清醒過來,看到旁邊是悅蘭芳,表情微妙得也不知是松了口氣還是失望。
悅蘭芳怎麼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笑道:“人在旁邊休息,吾去把他叫來?”他正要起身,莫召奴卻按住了他的手,對他搖了搖頭。他神色間有幾分猶豫,悅蘭芳輕道:“怎麼?還在生氣?”
莫召奴又搖頭,又猶豫一陣,才問:“孩子他……”
“自然是沒事的。”
聽悅蘭芳這樣說,莫召奴才真正松了一口氣。這時,大概是聽見動靜,素還真從外面走進來,見到莫召奴已經醒了,先是一陣高興,卻又站在原地不知該不該過去。悅蘭芳見狀說要去給莫召奴盛碗粥來,便離開讓他們獨處。
素還真站在門口,他想過來,但回憶起莫召奴離開時的情形,又不知道他是否原諒了自己,躊躕地望著莫召奴。莫召奴也望著他,許久不見,心里雖然想念,可真見著,卻更萬般滋味涌上心頭,不知該作何表示,千言萬語含在嘴邊,想要吐露卻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莫召奴張了張嘴,卻突然感到喉嚨一癢,忍不住便咳了起來。素還真趕過去扶著他的肩,在他背后幫他順氣。待莫召奴咳完,又喂了一口水,才說了第一句話:“委屈你了。”
聽他這樣說,原本也不覺得如何辛苦,偏偏眼睛就慢慢地酸了。
素還真將他摟住,輕輕地拍他的后背,莫召奴將頭埋入他懷里,緊緊揪住他的衣服,半晌,才哽咽著道:“你怎麼才來……”
素還真無言地拍著他的后背,他以為莫召奴仍然在生他的氣不愿見他,豈知他在東瀛發生的事情,後來收到風隨行的信件,才知莫召奴居然懷有身孕,這才急匆匆不顧一切地趕來。他摟著莫召奴,半晌才開口:“吾來晚了。”
莫召奴將頭埋入他懷里,又語帶埋怨地說了一句:“你怎麼才來。”他並非一定要素還真的答案,只是借用這種方式讓素還真知曉那句話——我很想你。
素還真摸著莫召奴背后的黑髮,從頭頂一直撫摸到腰間,另一只摟著莫召奴的腰的手則稍稍用了力,以一種有點疼又仍可忍受的力道按壓在他的身上,這才又輕又緩地說:“吾來了。”
屋外,悅蘭芳抬起頭望著天空,此時還沒有天亮,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明日或許有雨,天空黑得看不見前路,他望著布滿陰霾的天空,心想,這世上,人與人總是不同的,一顆心分給了這么多人,怎麼可能人人一樣?而有些人,總是叫人捨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