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昧》苏小钗

8、第8章 一辈子的朋友

　　下午五点，自然不是酒吧开门营业的时间，不过徐瑶光还是到了“我要的幸福”，窝在吧台后面细细地擦拭每个酒杯。
　　酒吧里没有开灯，温热的夕阳透过玻璃窗，照得每个酒杯都晶亮剔透，耳边是舒缓的钢琴奥曲，整个氛围愈加地宁静温馨。
　　擦完最后一个酒杯，徐瑶光站起身，满足地叹气，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瞟到门外晃动的人影，一丝诧异流露脸上——是她？
　　张雨庭茫然地站着，显然她已经站了很久了，目光无意识地落在酒吧的招牌上，“我要的幸福”，我要的幸福？
　　微微叹气，什么是幸福呢？我要的幸福究竟是什么呢？在那么多的伤害与背叛过后，我还能追求什么样的幸福呢？
　　这里，并不是一个有着美好回忆的地方，如果可以，她根本不会再来，可是，她还是来了，有些疑问，她想在这里，找到答案，日复一日地躲着陆幸，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该面对的，怎么逃避都没有用。
　　只是似乎她来得太早了一些，酒吧还没开门营业，这让她有些失望，却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转身，准备离去——
　　“虽然还没到营业时间，但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喝一杯？”
　　慵懒悦耳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张雨庭转过头，落日的余晖中，徐瑶光倚在门框，微笑。
　　没有拒绝的理由，张雨庭默默走进了酒吧。黄昏的酒吧自然没有半夜时的热闹与妩媚，可是，却丝毫没有显得冷清，反而显得宁馨而不妖媚。或许，是因为夕阳的关系？
　　几乎是下意识的，张雨庭坐到了庄亭最为钟爱的，那个角落的位置。
　　“喝什么酒？”
　　“不了，我——喝果汁吧！”
　　难得来酒吧居然喝果汁？不过徐瑶光也不以为意，为她倒了杯果汁，又利落地给自己调了一杯“天使之泪”。
　　两人静静坐着，一时之间，竟谁也无意开口说话。
　　终是张雨庭先开了口：
　　“徐小姐，冒昧来找你——”
　　徐瑶光却打断了她：“张雨庭是吗？其实我们都是亭子的朋友，我对你也一直有所耳闻，只是苦于没有见面的机会，你若不介意，就称我一声‘瑶瑶’吧！”
　　张雨庭点头，脸上终是有了笑容：“瑶瑶，我——”
　　欲言又止。
　　看她的神色，徐瑶光心里也有底了，试探地问：“关于亭子，还是关于陆幸？”
　　轻轻叹气，苦笑：“都有吧！”
　　“你和亭子的问题我恐怕帮不了你，自那天后她再也没来过我这里。至于陆幸——”徐瑶光无奈地耸肩，“你大可放心，我绝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这么说，他是真的在追求你。”张雨庭觉得自己除了苦笑，已经挤不出其他表情了。
　　“也不是这么说，我总觉得他追求的并不是我，而是他心目中的一个女神，唔，也就是那个倪佳。他追我，说不定是他觉得我某处和倪佳相象吧！”徐瑶光难得自我调侃一把。
　　倪佳。倪佳。
　　原来到最后，她和他的问题，终究只是一个倪佳。在“过去”过去了那么久之后，在他们恋爱了这么久之后，原来他爱的，仍然只是一个倪佳，而可悲的她，一直就只是他的一个备胎！
　　情何以堪？！让她情何以堪？原来她自始至终，都只是别人爱情里的一个配角，连流泪，都显得矫情！
　　张雨庭终于发现，原来连苦笑都关不住的，是她浓到化不开的悲哀！
　　“雨庭，你没事吧？”见张雨庭的表情有些奇怪的凝重，徐瑶光不免有些担心。
　　“我没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张雨庭力图保持平静，可是挤出这句话已是不易。
　　徐瑶光了然地点头，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也不再言语。
　　世上伤心事，若真追根究底，唯有“情”字而已。徐瑶光自是明白她的苦，可是感情的事，看得，却说不得，最终也只是陪着一声叹息而已。
　　千般万般错，只错在自己爱错了人，明知那人爱不得，而心却不得不爱。爱情到头，只是一个劫，逃得出，则功德圆满，逃不出，则灰飞烟灭，谁也无法例外。
　　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徐瑶光轻轻叹息，张雨庭的苦她都懂，只因为她正承受着与她同样的苦。但是她们之间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已经放开了，而张雨庭却还在苦苦挣扎。佛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她不信佛，可是它相信，世上不只有爱情，只要好好生活，总能找到让自己快乐和释然的办法。
　　然而张雨庭自己给自己上的感情枷锁，只有她一个人能打开，别人是无能为力的。
　　望着依旧沉默的张雨庭，徐瑶光不禁再次叹气，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铃——”一声清脆的电话铃将这方天地的宁谧划破，徐瑶光歉意地向张雨庭笑笑，然后走向吧台接电话。
　　“喂，你好？”
　　“喂？瑶瑶吗？我是薛峰。”
　　“哦，薛峰，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想问你庄亭在你那里吗？”
　　“亭子？她不在我这啊！怎么了？”
　　“我找不到她！她的手机关了，她室友说她昨天上午出门了，可是我把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找不到她！”薛峰的声音显然非常焦急。
　　“怎么会？她会去哪啊？她已经很久没来我这里了！”徐瑶光不禁也急了。
　　“恩，那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如果你有她的消息你打电话给我，麻烦你了，拜拜！”
　　“好的，拜拜！”
　　挂上电话，才发现张雨庭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徐瑶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亭子失踪了。”
　　“怎么会？！”张雨庭惊呼，不敢置信地摇头。
　　“我也希望不会，可是从昨天上午到现在，薛峰已经能找的都找了，真是不知道她去哪了！以前她不开心的时候，都会跑到这里来喝酒，可是自从上次你打了她之后，她也不来了，她连这里都不来了我真不知道她现在不开心时还能去哪里——”看见张雨庭脸色不对，徐瑶光才发觉自己失言，“呃——对不起，我不该提的——”
　　“是我不对，我不该打她的。”张雨庭难堪地摇头，她从来不知道庄亭来喝酒竟是因为她心里不开心，是她对她关心太少了么？还是两人根本就不够知心？
　　“你——和亭子吵架了？”徐瑶光试探地问。
　　“算是吧！”张雨庭苦笑了一下，毕竟打了她一巴掌不是？虽然她是无心的，但伤害始终存在。
　　“对了！我有亭子家里的电话号码，也许叔叔阿姨知道她去哪了！”那是一个希望，张雨庭没有多想，拿起电话就拨，可是许久过去了，电话那头始终没人接，张雨庭终于徒劳地挂上了电话。
　　“你还是很关心亭子的！”徐瑶光断定。
　　张雨庭一愣，转而轻轻笑了，是啊！她当然是关心亭子的，她们是那么多年风雨彩虹一起走过的朋友，她，庄亭，还有陈萍萍，她们三个曾发誓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她当然是关心她的，她怎么能够不关心？
　　张雨庭抬头看着徐瑶光，坚定地，缓慢地，一字一顿地：“庄亭是我的好朋友，一辈子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