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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许二姨娘平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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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三五日的光景,程夫人便托人送来口信,问她何时得空回家一趟。言欢不用多想便知是为了语欢亲事一事,料想是薛信使的那法子起了作用,当晚待薛信回来便将其夸赞一番。而薛信眼中闪着灼灼光亮,不等言欢反应过来便将她推倒在床榻之上,一番恩爱自不多提。
第二日言欢差些便起不来身,让说好的回程家一事化为泡影。坐到马车上她心里头还在埋怨薛信,明知她第二天要回程家,还那般折腾,害她一夜都不曾安眠。
这是言欢出嫁后自回门以来第二次回程家,下人们见了她纷纷请安,一声“大小姐”实是久违,往日里常听到的皆是“世子妃”,乍闻这一声,好似又回到了未出嫁时的时光。
到了如意居,与上次不同的是,院门处并没有程夫人的身影。言欢虽早有预料,却仍不免有些失望。进了小院,听到屋里响起芍药的声音。
“夫人您便坐着等罢,大小姐哪有这般快便能回来的,少不得还得半个时辰。”
顾氏的声音随后响起,“我的闺女,我自然晓得。她呀,清早醒了八成就睡不着了,心心念念着要回来呢。对了,桂花糕厨房可备好了?那丫头自小便喜欢吃那些个甜食……你快去瞧瞧,好了便端过来罢。”
“好罢,那奴婢便去厨房瞧瞧。”芍药拗不过顾氏,只得妥协,一掀帘子视线触及外头一双绣鞋登时愣了愣,抬头瞧清来人,喜笑颜开,“大小姐!您回来得可真是时候!”
言欢笑着戏谑道,“我是回来了,可你往厨房走一趟还是免不了,快去快回哦,我可等着你将桂花糕端来呢。”
顾氏见了言欢亦是眼前一亮,“快过来给娘瞧瞧,有些日子不见了。若是瘦了,便将世子叫来,我要好好训他一顿才是。”
言欢哭笑不得,边走过去边开口道,“娘,你若是责备世子,世子可就委屈大了。这越王府内如今一无姬妾二无纷扰,女儿日子过得很是舒坦,喏,女儿都觉着自己像是胖了一圈呢。”
“那他今日怎的不陪你回来?”顾氏还是有些不满。
“世子今日恰有要事处理,我便自己回来了。不过他说了,到时候他来接我回去。”言欢替薛信解释。
顾氏不高兴了,“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如今可帮着他说话!”又嘟囔着,“送人回来不勤快,倒勤快着将人接回去……这打的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吗……”
“娘!”言欢嗔道,“说正经的,娘唤我回来是家里出了何事?”
闻言顾氏面色一整,严肃道,“还真是有事才寻你的。不过不是家里,是……”
母亲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言欢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也不催促,只静静等着下文,手里头端着那茶盏,仔细地将茶叶末子一一撇掉。
“前阵子娘与大理寺左少卿宋夫人、翰林学士秦夫人几位夫人吃茶,谈及儿女亲事,娘就想着他们两家与陈家也有往来嘛,就问了问陈家的情况。可谁知……”顾氏眉头紧锁,很是苦恼,“她们说,那陈夫人是个要强的,语欢这样的身子嫁过去铁定讨不了好,又说到那陈三公子是个孝顺儿,从未有违背母亲意愿的时候。我一想这可要紧了,陈三公子要是站在陈夫人那边,那语欢嫁过去还能讨得了好?要是往后,陈夫人给他塞个三房两房的妾室,他再收下了,可不是给语欢添堵呢吗?”
“如此看来,语欢与那陈三公子实非良配。”
顾氏深深一叹,“只是前日我与你爹提起此事,你爹却道陈大人颇看好这桩儿女亲事,他虽无拿女儿攀附权贵的念头,却也不想因此失了陈大人这个好友。他还宽慰我,陈家看在我顾家的面子上,不会亏待语欢的,还道若是语欢受了委屈,陈大人必会替她做主的……”顾氏眉间深深烙了个“川”字,将苦水一股脑全倾倒出来,“你爹终究不懂这后院的事呀!陈大人身为公公,怎好参与婆媳之间的纷争?况且就算真的替语欢做了主,回头陈夫人还不是把仇记语欢身上了?那这日子可还怎么过!”
母亲一语中的。
只是她以为语欢嫁到陈家未来会受婆媳矛盾之扰,却未料到前世语欢最后的结局……竟是那样凄惨,未料到陈家会卑劣至那等地步,在生产的语欢一只脚踏入鬼门关时,做出了“保小不保大”的选择……
当时母亲只道妹妹体弱,不曾想过会是陈家的错。后来程家垮了,流放西南蛮荒之地。时过境迁,陈家当初所为之事为言欢所晓,悲恸、愤恨之余,亦庆幸母亲未曾听闻真相。若是母亲得知原是这样,定会一世坏愧于心罢,一定会想——若当初不曾将语欢嫁去陈家,是不是一切都可以避免了?
言欢有些黯然,默了默,“娘,父亲果真是打定了主意要与陈家结亲么?”
“你爹的性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况且他觉着在这事上是你娘我糊涂了,陈家是语欢亲事的不二选择……我真不知怎么办好了。”
言欢眸光微闪,抿了口茶,清清嗓子,“其实两家结亲嘛,也不一定非要语欢呀?三妹妹的年纪与语欢相仿,是个不错的人选呢。”
顾氏在这后院里待了数十年,自然听明白了言欢话里意思,蹙眉想了想,却有些迟疑,“三丫头虽与语欢同岁,亦同是我顾家的女儿,但身份摆在那里,一个庶出女,身份怎能攀得上陈家三公子?就算将她记在我名下,也终究隔了肚皮,陈家绝不会应允的。”
“那可未必。”言欢扬眉笑道,“二姨娘娘家亦有几分底子,我可是听说有几位公子在勤奋读书,备考科举呢。杨二公子杨俊在国子监薄有名声,陈三公子与他亦有几分交情……有了在这层关系,三妹妹与陈三公子也并非是毫无可能……”
二姨娘杨氏娘家旧时也曾显赫。当年还是程家公子的父亲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年轻气盛,偶然间邂逅杨氏,有所心动,但他考虑到家中以为自己与顾家嫡长女定下亲事,便不曾有下文。
待与母亲大婚,父亲又耽于母亲的温柔,一时间便将杨氏忘诸脑后。然而杨氏自一面之缘后便对潇洒风流的父亲念念不忘,得知其娶妻的消息后黯然神伤,不久后却下决心非君不嫁。杨家亦是清贵,自有一分傲骨,出了这么个不顾家族颜面的女儿,舔着脸非要做人家的妾,杨父倍感耻辱,手书一纸与杨氏断绝了父女关系。
多情的父亲,自然看不过一个女子为了自己遭受如此不幸,就算被程家二老罚跪一整日,也依然要让她进门。母亲不忍父亲受苦,于是尽管万般不情愿,还是央着二老松口,将杨氏领进门来。
而前世杨家二公子后来一举中了探花,杨家可是扬眉吐气好些时日,连带着已为人妻的若欢对着她便不再有从前的胆怯,举手投足间都添了几分傲气。
想到这个,言欢不由得暗暗发笑。
“再有,娘,你可知前朝武帝当初是如何得立太子的?……‘去母留子’的做法,可是自古便有的。若是二姨娘红颜薄命香消玉殒了,父亲念在多年情分上,将三妹妹记在娘的名下,这便要合适许多了……”
顾氏听了她的话,没有马上表态,而是思忖半晌,良久却道,“不,这还不是最好的办法。”她面上浮出毅然之色。
言欢太阳穴突地一跳,预感到顾氏接下来的话将会掀起轩然大波。她双手攥了攥,有些紧张起来。
“二姨娘自来我程家身子一向疲弱,这么多年药膳养着也不见好转,如今实是回天乏力,只能叹红颜薄命罢。念她在我程家十数年来皆恪守本分,我便央老爷赐她一个平妻的名号罢。”
“娘!”言欢虽有预感,却不料竟是‘平妻’这样高的名分,难道母亲真的不在乎?“娘……若让她成了平妻,娘这十多年来辛苦操持算什么?您怎能容许她亦占了父亲‘妻子’的名分!”
顾氏怜惜地瞧着言欢失魂落魄的模样,柔声道,“二姨娘她丢了性命,换一个名分,怎么说也不是笔划算的买卖。娘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将一切拱手送人。我还是你父亲的正妻,你与语欢还是正经的嫡女,只不过抬了三丫头的身份,却是为了顶陈家那桩婚事的。你这个丫头,拘着这些个虚名作甚?皇家可不同我们这些寻常人家,到时候世子亦会有妾室的,你呀……真让为娘担心。”
言欢不想母亲竟如此看得开。只是作为女儿的,怎能让母亲受这等委屈?
“娘……到底还是不妥。”
“只有你与语欢过得好,娘这心里头才真的高兴。娘已经活了半辈子了,大风大浪的,也不是没有经历,这点事还值得你哭鼻子掉眼泪?……莫要再说了,我这便去寻二姨娘,让她选择罢——是要女儿嫁得好,还是要她自己的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