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慈母心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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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姨娘杨氏于保养一事上十分用心，因而乍一瞧竟似二八年华，完全无法料到她已有三十来岁。
言欢跟着母亲到了杨氏独居的翡翠居，她正拿着剪刀，踩着杌子，在葡萄藤下剪葡萄串，一旁小丫头捧着篮子，目光略带紧张地跟着她双手移动，瞧见她脚下凳子微晃，吓得赶忙扔了篮子扶住，“姨娘你小心点！”
顾氏轻咳一声，杨氏手中一顿，偏过头来待瞧见来人，面上浮出一抹浅笑，“原是夫人与大小姐，可是稀客。”又将手里剪刀递给小丫头，扶着她肩膀下了杌子，“梦芫，去将前阵子表少爷送来的好茶给沏上。”
梦芫“哎”了一声，给顾氏与言欢行了礼，哒哒跑开了。
顾氏将杨氏的话听在耳里，只想冷笑。那杨家二公子再有本事，在他程府亦无资格称一声“表少爷”！他杨家算哪门子的姻亲？不过一个妾室的娘家！她顾家的公子才有资格道一声“表少爷”罢。
不过想归想，面上顾氏依然不露分毫，只拿眼略带同情地瞧着杨氏，瞧得杨氏心里发毛，直觉二人今日来者不善，反省了近日自己的作为，似乎连这道院门都不曾跨出，也不曾有过说三道四的行径，怎的招来了这两尊罗刹？
“不知夫人亲自来翡翠居寻贱妾所为何事？”她只得干笑问道。同情她？她究竟做了何事引得她露出如此眼神？
顾氏不说话，只待三人进了堂屋，坐定了，才悠悠开口，“今儿个来寻你，是为了三丫头的婚事。”
杨氏先是一怔，接着心中一阵狂喜，很快这阵狂喜便被浓浓的担忧取代。顾氏平日里虽不曾苛待几个庶出的丫头，但到了婚姻这样的人生大事上，杨氏还是担忧顾氏会用几个庶出丫头的未来为程府换来利益、又或为她自己亲生的两个女儿作垫脚石。
由是她挪了挪身子，只坐了椅子三分之一的位置，小心翼翼试探道，“夫人，可是二小姐的婚事有了眉目了？”她不是没听说过陈家有意让三子娶二小姐语欢的事，只当是这事定下来了，夫人才有暇顾及到三丫头。
顾氏面上不露分毫，端了梦芫刚沏好的茶，轻抿了一口，似笑非笑道，“二丫头的身子你也清楚，总不能因着她体弱寻不到好人家便耽误了几个妹妹终身罢？四丫头和五丫头年龄还小倒是不急，可三丫头不同，不过比语欢小了几个月，今年也到了年纪，是该打算打算了。”
这样一说，杨氏苦了脸，她自己私下里也曾考量过这事，想着自己这一辈子是注定为人妾了，这其中的苦楚已经品了个明明白白，可不愿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可一个庶出的姑娘，若要为人正室，怕是只能寻那些次等的人家了，但次等的人家，不说若欢如何想，她做母亲的是打心里不愿意的。思前想后，杨氏觉得怕是将女儿嫁回娘家才是正理。然而当她提起这事，过了十来年好不容易原谅她当年过错的父母亲差点没再次翻脸！几番试探下来，杨家的那几个公子哥也都纷纷表示无意于此，这可不好办！
“不知夫人给三丫头相看的亲事是哪家的公子？”她不愿再和她绕下去，直奔主题。
她这般直接，倒让顾氏有些意外，笑了笑，“二丫头的身子……我和老爷商量了，都想将她再在家里留上一两年，好好养养——这么早去了婆家，当人儿媳妇的能有多少清闲日子？我可放心不下。可是那陈家的亲事……不说能给我们程家带来多大的好处，单说那陈三公子的品性，我程家若是错过了也着实遗憾得很。这样思来想去嘛……”下边的话顾氏不说了，只深深瞧了杨氏一眼。
只这一眼杨氏便明白过来，却还犹自不敢相信，“夫人，这般好的亲事程家自然不该错过。只是二小姐既然不能嫁去，那便没了合适人选了呀？四小姐和五小姐都还年幼，三丫头她……”杨氏抿了抿唇，“是庶出的身份，如何攀得上陈家这门亲事？”
“庶出的身份也不是就一辈子，我便给她个嫡出的身份又如何？”
闻言杨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结结巴巴，“夫……夫人……这……三丫头如何有这个福分？”
“当然了，这事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顾氏瞧见杨氏欲言又止，摆了摆手，道，“你心里的顾虑我自然清楚。就算给了三丫头一个嫡出的身份，毕竟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陈家未必会买账。所以呀……让老爷抬你作平妻如何？”
“轰”的一声，杨氏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呆怔了半晌，依然如置梦中，恍恍惚惚，“夫人……”刚想感恩戴德几句，对上顾氏不含感情的双目，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清醒了过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颤抖着声音开口，“夫人……定不会这般便宜贱妾罢？又是三丫头的好亲事，又是许了贱妾平妻的身份，夫人需要贱妾……做些什么？”
“这女儿嘛，是做娘的一生的牵挂。女儿嫁得好不好，更是做娘的最在意的事。再有，这女人一辈子，若是嫁了个好人家，便能平安喜乐一世，若是嫁了个不着调的，怕是只能暗自抹泪、郁郁终身了。杨姨娘，可是这个道理？”
杨氏手兀地抖起来，唇干口燥得紧，去端那茶盏，却乒乓几声，茶盏翻倒在案上，淌了一桌的茶水，见此又慌忙起身告罪。
言欢瞧着这样的她，犹如困兽之斗，煞是可怜，心下起了几分怜悯，“二姨娘不必紧张，好在这茶不烫，不然不是烫伤了自个儿？”
杨氏强颜欢笑，“谢大小姐关心。”转而又望向顾氏，深呼吸一口气，长长舒出，整理好心态，端坐开口，“夫人便直说罢，为了三丫头嫁得好，我什么都豁得出去。”说出这句话的她只觉得浑身忽地轻松了许多，面上亦露出几分浅笑，眼前似乎浮现当年生若欢时的景象，嬷嬷抱着浑身柔若无骨的小婴儿放到她怀里，那个还不晓事的丫头朝自己咧嘴傻笑……为了她，自己无论做怎样的牺牲都义无反顾！
顾氏瞧着周身笼罩着亮闪闪母性光辉的杨氏，心中暗叹，身为母亲，便是这般伟大啊。不过她为了自己的女儿，该进行的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二姨娘近日因体弱染病，医药不灵，猝然离世，念她在我程家十数年来恪守本分，赐其平妻名号，三小姐顺理成章为我程府嫡出小姐。”
杨氏面色一白，旋即惨惨一笑，“夫人此言若是当真，贱妾舍了这条命亦是无二话的。”
顾氏拉过杨氏一双手，轻轻拍了拍，面露欣慰道，“三丫头若是知道你这片心意，定是十分感动的。老爷知晓了，也定会赞你高义的。”
杨氏扯了扯僵硬的脸颊，“夫人若是无别的事，便请回吧。半个月，至多半个月，我……”
顾氏一副“我都懂”的模样，点了点头，“不急。你好好休息。改日我再来看你。”
出了翡翠居，言欢心里没有原来料想的轻松，像是压了块大石头般沉甸甸的。此事必是要瞒着若欢的。亲娘牺牲了性命给她换一个嫡出的身份、一段好姻缘，作为女儿的她却永远被蒙在鼓里，还当亲娘真是因病去世的……这样的悲哀……言欢摇摇头，想到顾氏亦是为了自己与妹妹语欢，不惜出此狠招，让自己双手染上鲜血，亦是可敬可叹的。
母爱啊！言欢红了眼眶。
顾氏瞧她这幅模样，担心询问道，“丫头怎的哭了？可是觉着娘亲此为太过阴损？”见她不答，她叹了口气，“哪个做母亲的，不希望自己儿女过得好？三丫头我瞧着是个好的，那陈家的亲事给了她也不算亏待，也是对得起杨姨娘的……”
听母亲担心她误会而不断解释，言欢眼泪珠子扑簌簌往下掉，扑上去一把抱住顾氏，喊了声“娘”就嚎啕大哭，边哭边哽咽道，“言欢不是觉得母亲做得不对，只是觉得母亲太苦了，为了我和妹妹……呜呜呜……”
“你这丫头……”顾氏无奈地叹了声，拍拍她的后背，也跟着红了眼眶。
***
语欢的事真如此轻易便解决了？
坐在回越王府的马车上，言欢眉头轻蹙，思绪始终萦绕在早先那事上。若是一切真的照预料的发展，那可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陈家那边，总要有人在陈夫人耳边吹吹风，让若欢的名字入了陈夫人的耳，再让她起些兴趣才是；而陈三公子那边亦不能松懈，若是可以，便给若欢与他制造些邂逅罢，让若欢好好表现表现，许是能博得公子青睐的；至于陈大人那头，自然要父亲去说说了，想来只要两家关系稳固、若欢又是个上得了台面的，让陈大人点头不是难事。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一上车这丫头就沉浸到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他这么个大活人在她旁边她都不瞧一眼，可是他如今魅力不够了？
被他一句话唤回思绪的言欢对上薛信幽怨的眼神，知道是自己疏忽了他，便有将功补过之意，靠在他肩上，扯扯他衣袖，“致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薛信冷哼一声，不答话。
“哎，还真生气了？好啦，我错了，给你赔礼道歉行不？”她脑袋在他肩头蹭了蹭。
薛信将脸别过一边，“省省吧，我不吃你这套。”
这个男人！
言欢羞恼不已。她都放下面子做出这副小女儿娇态了！他竟然不领情！要知道面对着一个实际上成婚已有七载的夫君，这样做有多难！
不吃这套是吧？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翻身面对薛信，单腿跪在座上，硬是将薛信的脑袋扳过来，鼻尖与之相贴，四目相对。
“致远，你知不知道你别扭的模样很诱人？”
闻言薛信眼里闪过羞恼之色，虽被迫面对着她，眼睛却望向别处，然而面上因这话染上的一抹红晕怎么也掩盖不掉。
“你害羞了？”言欢忍不住轻笑出声。
此言一出，薛信简直到了羞愤的地步。他堂堂越王府世子，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玩弄于鼓掌之间！他身为男人的自尊要何处安放！？
好罢！既是她先行挑衅，他岂有不应战的道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慈母心肠
，还差 
